第62章

  因乐书音的性情问题,加之沈彻闻因着两人有婚约总觉得害羞,两个人的关系本就熟悉却不亲密,这次回来后,沈彻闻感觉更是与对方生疏了许多。
  于是沈彻闻想方设法找过乐书音很多次,企图重新拉近距离。但因为碍眼的周贺丹,次次都令沈彻闻如鲠在喉,有时候甚至有些不欢而散的感觉。
  直到今年初春,乐书音突然邀请沈彻闻去画舫小酌。
  沈彻闻非常高兴,但还是装模作样说道:“去是可以去,但只有我们两个,不许带燕台意,更不许带周贺丹!”
  “好,那你也不要带沈天星。”乐书音嘴角勾起,罕见露出了意味不明的笑,“画舫我已经包好了,到时候跟府上的人提前讲一声,晚上不回去了。”
  沈彻闻登时傻了眼,他如今也不再是个毛头小子,乐书音的这句话意味着什么轻而易举就能反应过来。
  “那你觉得还是回去比较好?”
  “不,不是。”沈彻闻一咬牙说道,“不回去就不回去。”反正也是早晚的事。
  第56章 天授十四年
  汴河穿京城而过, 历经数不出的年岁。它见过烽火,也看惯繁华,无论是征人的泪,还是伶人的歌, 它都一视同仁, 冷眼旁观着爱恨离别。
  前齐时, 汴河两岸是京城最繁华的歌舞所,五陵年少为它豪撒过千金,风流才子为它把诗篇写尽。
  至于朝代更迭,不知多少豪门望族,富贵名利一夕成乌有,这里更成了忘记一切的南柯国。
  一坛的酒就能买来一夜的梦。
  梦里不知身是客。
  它比前朝更繁华了。
  公子王孙也爱在此处, 乘着画舫,听两岸幽咽的琵琶,赏树影婆娑间的皎月,喝着千金难买的好酒,谈着家国,伴着风月。
  沈彻闻走到画舫边,却觉得从来没有如此紧张过。乐书音突然的邀请, 让他绷紧了心里的一根弦。
  沈彻闻弄不清乐书音的目的, 又不敢弄得太清,愿意把这场暧昧旖旎的邀约, 当成乐书音终于接纳自己的讯号。
  他与乐书音自幼相识, 曾经也是朝夕相对过。可并不是所有青梅竹马的情谊都能换来亲密无间。
  就像幼时乐书音不明白辛苦劳累的拉弓为何会让沈彻闻兴高采烈,沈彻闻也不明白枯燥无味的典籍为何会令乐书音如痴如醉。
  他们总是互不理解。
  但沈彻闻总在相信,婚姻会让他们的关系彻底改变,他们可以从与生俱来的差异中找到平衡, 成为举案齐眉的伴侣。
  于是沈彻闻一直在等乐书音回头看见自己。
  所以他忐忑地走进画舫,以为乐书音愿意回应他的等待。
  画舫很大,一层可以观赏舞乐,二层是赏景的厢房。但今天,整艘画舫都被乐书音包了下来,除了伺候的人外,没有其他客人。
  画舫的二层有许多隔间,沈彻闻见着二皇子府的太监守在其中一间外面。
  这个太监不是阿青,之前应当没有跟乐书音出来过,沈彻闻叫不出他的名字。
  “小王爷,殿下已恭候多时了。”那太监弯着腰,抬手将沈彻闻请进去。
  厢房里只有乐书音一个人,他遵守了承诺,没带燕台意,也没带周贺丹。沈彻闻很高兴,高兴极了,物极必反似的,心底一角无端觉得遗憾。
  乐书音是个很冷清的人,无论是性格还是样貌,都像腊月的雪。
  沈彻闻进去的时候,乐书音拿着一杯酒在手里晃着,并没有喝下去。
  “你来了。”乐书音抬头,那眼眸在月光与烛火的交相辉映下,反而如同一汪清泉,不再拒人千里。
  沈彻闻看见屏风后面有床榻,更紧张了一些,手足无措地在乐书音对面落座。
  坐下后他又觉得不妥,应该坐在乐书音的身边才对,只有身边的位置才足够亲近。但已经落座,他又不好起身,努力说服自己坐在这里可以更清楚地看见乐书音的脸。
  之前每次见到乐书音,他总在和周贺丹暗暗较劲,直到今天才有机会仔仔细细端详乐书音的脸。也正因如此,沈彻闻才发现,自己这次回来后乐书音确实与之前不一样,他瘦了,睡眠看起来也不是十分充足。
  “你最近休息不好吗?”沈彻闻问。
  “是有些,不过已经好了很多。都过去了。”乐书音冷淡地说道,看起来并不想与沈彻闻谈论这个。
  沈彻闻识趣地结束了这个话题,继续问他:“怎么想起来今晚约我出来?”
  乐书音起身替沈彻闻斟了杯酒,沈彻闻受宠若惊地跟着起身,接过酒杯后又傻兮兮对着乐书音笑。
  乐书音坐回位置,冲他扬了下酒杯,示意沈彻闻别跟自己客气,随后回答道:“咱们两个也差不多到年纪了,父亲这次叫你回来,估摸着就是要谈你我的婚事。你是怎么看的呢?”
  “这……”沈彻闻无措起来,喝了口酒,觉得味道怪怪的,“一切听陛下安排。”
  沈彻闻被酒呛到,咳了几声,发现乐书音在瞧着自己,立刻进一步表态道:“书音,这些年我对你,你是知道的。我们成亲后,我会全心全意对你好,敬你爱你。”
  乐书音垂眸看着酒杯,敷衍地笑了笑:“我都知道的。先不说这些,我备了好酒好菜,先吃吧。合不合适的,我们今晚试试看就知道了。”
  见乐书音提到了夜晚的事,沈彻闻越发不好意思起来,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多喝些,我们太熟悉了,太清醒反而不知道该怎么开始。”乐书音说着又给沈彻闻倒了满杯。
  沈彻闻心里头开心,又不知为何有一丝失落,顺应着乐书音的意思,喝了一杯又一杯。
  酒过三巡,沈彻闻尿意上来,起身要去更衣。乐书音也朝他说道:“那我准备准备,去屏风后头等你。”
  屏风后头便是床铺。
  沈彻闻觉得脸上烧得厉害,心跳声也剧烈极了,他反应因为酒变得迟钝,愣了愣才点头,晃晃悠悠过去如厕。乐书音随侍的太监想去扶他,被沈彻闻摆手拒绝。
  解决掉燃眉之急后,沈彻闻找到打好水的脸盆,将水胡乱往脸上拍,试图令自己清醒一些。
  可凉意上脸却令他的脸更加灼热。
  “小王爷,这边请。”走出门后,沈彻闻本能地找了个方向,想要回去厢房,却被乐书音带来的太监打断,扶着他往相反方向走去。
  画舫二层的布置太过相似,沈彻闻又醉得厉害,根本分不清自己从何而来,只觉得是自己晕了头,记错了方向。
  而且不知从何时开始,有股躁动笼罩了他的躯体。他很着急,却说不清在急什么。
  后来沈彻闻想,或许就是在这里,自己被太监带去了另一个厢房。
  厢房里的烛火已经熄灭,沈彻闻觉得或许是乐书音害羞有意为之。
  他在低垂的帘幕里看到了影影绰绰的身影,便更加难以压抑。沈彻闻鼓起勇气靠近床榻。
  厢房里焚了不知名的香,将沈彻闻的意识变得越发模糊。
  之后的一切都恍惚起来。
  沈彻闻跌撞在床榻上。
  乐书音也看起来不是那么正常,因为沈彻闻听见了很急促的呼吸声。
  沈彻闻摸索着握住乐书音的双手,感觉到自己手掌下的皮肤很烫。他低下头,狗似的轻嗅起乐书音的脖颈。乐书音的气味,同他想象中的一样好闻,令他心情陷入了某种兴奋。
  他甚至来不及脱下外衫,急不可耐地开始攻城略地。
  那是一种沈彻闻从未体会过的快乐。他毫无章法,莽撞又青涩。
  乐书音本能地回应着他。
  沈彻闻感觉自己像是登山,或者更准确些,像是生长出了翅膀,一点点飞过云层,直到顶峰。
  在顶峰时,沈彻闻变得更加混乱,思绪不再受理智控制。
  他在想,怀里的人如果是周贺丹会是怎样。
  周贺丹的腰身也如此纤细吗?他的发丝也会这样杂乱地扑在自己的面颊上吗?他会发出怎样的声音?他染上绯红的脸颊会有多好看?
  沈彻闻想象不到,只是单单这个念头,就令他难以自控。
  他真想把周贺丹禁锢在这里,撕碎他,破坏他,把他那张虚伪的面具摘下,沉入这汴河东去的流水里,自己再也不用忍受他虚假的笑容。
  他要把周贺丹关在这里,让他永远出不去。他再也见不到想见的人,他眼睛里只会剩下自己。
  沈彻闻的动作粗鲁起来,他以为怀里的人就是周贺丹。他让他翻过身,从背后抱紧了他。
  为什么不是周贺丹呢?为什么不能是周贺丹呢?
  理智已经荡然无存。
  沈彻闻心底有个声音,微弱地呐喊着,你不能这样,你共度一生的人是乐书音,你要恨周贺丹,你只能恨他。
  可这个声音太微小,被名为欲念的轰鸣声掩盖了彻底。
  沈彻闻在攀登上最顶峰的时候,不受控制地在嘴边轻轻唤出了“周贺丹”三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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