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他眯起眼睛,看到安以淮将手打湿,挤了点沐浴露往猫身上抹,来回揉搓之际,他发现安以淮的笑意更加浓郁,时光仿佛倒回三年前。那时候,他也曾对自己这么笑过。
  贺随看得愣神,直到尾巴被轻轻提起,陌生、湿滑且带有电流的触感瞬间遍布全身,使他狠狠地抖了一下,接着脊背不受控制地拱起,羞涩感让他立马挣扎着想跳开。
  “乖一点。”他听安以淮这么说。
  他喜欢乖的,贺随几乎一秒放松身体。
  于是他彻底放弃抵抗,软趴趴地将脑袋搁在他手心上,一副任由处置的模样,乖得要命。
  洗吧,爱洗哪里洗哪里,他视死如归地闭上眼睛。
  黑猫看着脏,但清理起来并不麻烦,安以淮特地避开它受伤的腿,将它的毛发全部梳理干净,再用吹风机吹干,整只猫看起来清爽了不少。
  享受了借用猫身才能拥有的贵宾服务的贺随,大爷般窝在沙发上,一脸餍足地回味安以淮掌心的温度,一双晶亮的眼睛盯着安以淮来回忙活,先是搬来了笔记本,又把蛋糕摆了过来,好一会才坐到自己身边。
  若不是猫身没什么表情,安以淮一定会发现某人的嘴角已经咧到耳根了。
  安以淮的计算机上摆着学生交上来的报告,最近有两个项目处于收尾阶段,确实要比往常忙一些,即使现在是暑假,也得经常跑学校跟进进度。
  不过忙完这段时间就好了,他准备等项目结束了,给学生发点补贴,再给他们放个长假,自己也能跟着休息几天。
  看着他点开文档快速浏览起来,贺随忽然起了心思,他不满于两人之间隔着半个人的距离,于是静悄悄挪到安以淮的腿旁,见他没反应,得寸进尺地将爪子搭了上去,紧接着纵身一跃,轻巧地跳上安以淮的腿。
  安以淮看得入神,被这么一下吓了一跳,反应过来后笑了笑,将猫往怀里揽了揽。
  外边的小雨淅淅沥沥,没有变大的趋势,也不见小,屋内开着空调,两具身躯窝在一起不嫌热,反倒衬出几分温馨。贺随看不懂计算机上的各种分析图,干脆窝在安以淮的怀中盯着他的脸看。
  这张脸许久没有这么近距离瞧过,看着就没好好吃饭休息,憔悴了些。
  瘦了,贺随眉头皱了皱。
  脑海中飞快闪过好几种安以淮爱吃的菜式,接着又琢磨怎么样才能变回来悄无声息给他做顿饭……许是猫身自带的慵懒,困倦在暖意的裹挟中袭来,慢慢地有些掀不开眼皮。
  “生日快乐。”
  头顶上忽然传来一声又轻又飘忽的低语,贺随从缥缈无边的梦境中醒来,眼前被不远处的蜡烛晃出一圈光圈。
  以为自己还在做梦,谁料到下一秒,他就被安以淮抱了起来,紧接着额头被他用额头抵住,贺随瞬间惊醒,心脏剧烈跳动起来。
  可没等他反应过来,安以淮抱着他的手劲一松,身体往后跌进沙发里。
  贺随一着急,伸手搂住他的腰,同他一起栽了进去。
  “安以淮,你怎么了?”他焦急地抬手抚安以淮的脸颊,发现他眼角渗出一滴泪水,又慌张地给他抹去。
  直至一系列动作都做完,他才发现,他居然恢复了人身!
  最令人窘迫的是,他原来的衣服居然不见了……
  第3章
  桌上的计算机已经息屏,蛋糕上的蜡烛在空气中摇曳,渐渐地也燃尽了。
  贺随原本还在为自己的状况而纠结,但安以淮怎么都叫不醒,他根本顾不上自己。
  安以淮双眼紧闭,安安静静地窝在沙发里,若不是还有生命体征,贺随差点要被他吓死。
  但好端端地怎么突然睡着了……不,准确地说,更像是昏迷了。
  为了确认,贺随凑近他,托起他的脸,又喊了两声:“安以淮,安以淮……应我一声行不行?”
  他发现自己声音都在抖,最后没办法,只能匆匆忙忙捞起安以淮放在一旁的手机,拨打了120。
  救护车来得很快,贺随在安以淮的衣柜中随便找了套衣服套上,又找了件大衣给他披上,接着打横抱送他上了车。
  消毒水的味道一如既往难闻,混杂在快速擦过脸颊的空气中,贺随脚步匆匆跟着担架床跑,担忧的神情紧锁在那张无论如何都不肯睁开眼的脸上,直至安以淮被送进急诊室,他才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好好想想到底是怎么回事。
  紧闭的诊室冰冷无比,由内往外渗透出的寒意连七月的炎热都抵挡不住,可贺随的内心依旧烦躁万分,无论如何都静不下来。
  今天发生的一切都过于离奇。
  先是莫名其妙救了一个什么巫师,他说为了报答自己,让自己说出一个愿望,默念也行。贺随将信将疑地在心里想着安以淮,接着他就被巫师带到了附近一家新开的酒吧。
  看到酒吧的一瞬间,贺随觉得自己一定是想安以淮想疯了才会信了这个骗子的鬼话。安以淮怎么可能会来这种地方,正打算找那个巫师算账,没想到一转眼,一个熟悉的身影从他眼前掠过,转身进了酒吧。
  可能是他真疯了,都出现幻觉了。
  直到那个巫师催促他进酒吧看看,他才紧赶慢赶跟上脚步。
  昏暗的灯光照在坐于最角落里的人身上,那人清冷矜贵,与周围的一切喧嚣作乐都格格不入,却莫名地带着更为致命的诱惑力。
  贺随不敢上前,这么多年,他不止一次像现在这样躲在隐蔽处看他,等人真的走近了,他又近乡情怯般,徒留个匆匆离去的背影。
  后来那巫师实在看不下去,又给他出了个主意。贺随想着那巫师看起来确实有点实力,于是点头示意他说来听听。
  没想到巫师会错意,以为他点头是同意的意思。紧接着,贺随莫名其妙变成了一只猫,后来被人拿着扫帚从酒吧里赶了出来,后腿也因此受了伤……
  什么馊主意,贺随越想越烦躁,若不是那巫师变完把戏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他非把他揍一顿不可。
  好不容易接受了自己成为一只猫的事实,安以淮却昏迷了。
  真是艹蛋的一天。
  神游之际,急诊室的大门被打开,安以淮被推了出来,贺随上前向医生询问病情。
  “你是他的家属吗?”
  贺随答得很快:“是,家里人。”
  猫应该可以算家里人吧,他理所当然地想。
  “病人情况有点复杂。”医生推了推眼镜,神情颇为为难,“这种情况我们也没见过,病人情况一切正常,但目前处于昏迷状态,至于为什么昏迷,还需要等明天脑部ct结果出来后才能判断……病人陷入昏迷前发生过什么事吗?”
  贺随总不能说安以淮贴了下自己的额头,然后自己变成了人,安以淮就昏迷了吧……
  哎,等等,这两者之间不会有什么关联吧。
  贺随突然皱起眉头,捕捉到医生说的关键信息,“医生,你是说他情况一切正常吗?他今晚喝了点酒,会不会和这个有点关系。”
  “病人呼吸频率正常,没有任何过敏或酒精中毒现象,我们替他做了血液检测,三十分钟左右出结果,他喝了多少?”
  贺随当时藏在暗处,凭借着模模糊糊的记忆道:“应该喝了有三四杯……加起来大概一瓶半啤酒,浓度比普通啤酒还要低一点。”
  “这就奇怪了,正常来讲这个量不会导致昏迷。”医生百思不得其解,“没事,目前来看病人的情况是正常的,跟睡眠的状态没什么两样,等结果出来再说吧。”
  心中某种猜测隐隐浮出水面,贺随谢过医生,转身进了病房。
  上一秒人明明还是活蹦乱跳的,还给他洗澡,这一秒就毫无生气地躺在病床上。贺随单膝跪在床前,握住安以淮的手轻轻捏了下。
  “你千万别有事……”他眼眶有发红的迹象,嘴里嘟囔了一句。
  贺随俯下身,用脸去蹭安以淮的掌心,侧脸刚好与他的掌心紧紧相贴,体温透过掌心传递到面部,不凉也不烫,正常得不能再正常,这一刻他才真正相信医生说的“一切正常”。
  窗外的小雨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贺随被雨打湿的头发慢慢变干,他盯着安以淮的脸出神许久,直至医生进来喊了他一声才猛地反应过来。
  医生来告知他结果。结果表明患者血液酒精浓度远远低于导致饮酒昏迷的临界值,几乎可以排除由这一原因引起的昏迷。
  医生还告诉他,明早会给安以淮安排一个脑部ct,让贺随先去办理入院并缴费。
  待医生出了病房,房间里又只剩下他们俩,贺随弯腰将安以淮额前垂落的头发拨到脑后,盯着他安静的脸端详数秒。
  就算心底有猜测,但也不知道为什么安以淮因何缘由昏迷,更不知道这种破情况会持续多久,万一安以淮一直醒不过来怎么办……
  不会的,贺随想。
  他抿了抿唇,大拇指蹭过安以淮的侧脸,低声道:“等我,我现在就去找那个破巫师算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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