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7章

  “金大人大恩……甄某感激不尽。”
  四爷请人坐下,换了姜茶来,递给对方:“可是有话要说。”
  “正是!”甄士隐说着便叹气:“……说起来,这已然是十年前的事了。那一年,在下中举了。”
  说着,便长长一叹:“在下有一至交,名叫温良。此人亦乃姑苏人士,书香门第,其父其祖亦曾为官,乃是官宦人家。论起才学,此人可谓才高八斗,深受士子推崇。那一年,我与他二人共赴会考……可榜单三百二十八人,竟无此人名讳。”
  四爷:“……”科举舞弊!
  考童生,这是县里考。
  考秀才,这是府里考。
  考举人,这是省里考。
  考贡士,这是朝廷考。
  考进士,这是皇帝亲考。
  正如金铮、金钟能得童生一样,史县尉在县上有这个面子,县令便给了。
  而甄士隐乃是甄家人,以甄家的能力,他的科举必然一路顺畅。从童生,到秀才,到举人,凡考必中!
  甄家的势力盘踞江南三省,甄士隐参加省考,哪有不叫过的道理?
  桐桐皱眉:若是举人作弊,将才情不高的都压住了,那春闱当如何?朝廷选才,江南人文不显,岂不是就露馅了?
  就听甄士隐道:“举人可任实职,在江南官场,举人功名止步,不再科举,进而入仕,在三省担任实职者占秋闱榜单一半。因出身所限,难就高官。可四品以下,税官、钱粮官,尽皆此等出身之人在任。”
  四爷点头,这些人便搭建了江南官场的基石!利益捆绑,牵一发而动全身。
  “温良温兄对此常有针砭,认为此举乃是当今为太子时留下的弊病,乃是三王与太子夺嫡留下的后遗症,三王已灭,此弊病自然当清除。”
  桐桐听懂了,这是说:皇上做太子的时候,曾用甄家稳定江南,得到了钱粮和财货上的支持,但此一时彼一时,若是放纵甄家如此,其害颇深。
  但这言论,不仅触动的是甄家的利益,更是江南那些靠着甄家拿到举人功名,而今还在江南任官的小官宦阶层。
  此人若是考中举人,而后去京城春闱,以他在江南的名声和受追捧的程度,位列三甲并非不可能。一旦真由着他给皇帝进言,这便掀开了江南局势的盖子。
  既然如此,又岂会让他中举?
  甄士隐低声道:“天下皆知林如海高中探花,却无人得知温良才情远在林如海之上。”
  桐桐:“……”可林如海选了贾敏婚配,这在当时,这个决定并未有错处,因此,他高官厚禄,显赫至今。
  而温良连举人都不是,便将心中所想尽数道出,毫不避讳。此人或许读书上真有天分,但做官,真不成。
  四爷问说:“我这些日子,一直在看卷宗。十年前,有一桩‘三王余孽案’,我在此案的案卷上看到了温良的名字。温良乃至温家,尽皆被株连,满门抄斩。此温良与彼温良,是否为同一人?”
  “是!”甄士隐的声音有些抖:“我那挚友温良被满门抄斩。三王中,三位王妃尽皆出身江南,有人告发,有三王余孽欲谋大事,而温家有一外甥女嫁入老王爷府中,只是庶子媳。
  其实,江南有名有姓的大族也就那么些,几乎家家都联络有亲。若说与三王联络有亲的,甄家又如何能排除在外。
  甄家另有一支,乃是甄应嘉堂叔。那一支娶过王府所出县主为媳,最终甄应嘉带人,亲手缉拿了这一支,家中二十七男丁尽数被斩,女眷悬梁自尽。好似只有一女,乃是县主与甄家的骨肉,被送至庵堂出家,避于方外,才得以保全性命。”
  四爷朝屏风那边看了一眼,桐桐愣了一下,突然就懂了:妙玉!
  原来妙玉的外祖是三王之乱中的三王之一,她的生母是王府县主,她的父亲是甄家子。她俗家本姓甄!
  在甄家境况不好之后,妙玉才入京进了大观园,这便解释的通了。
  这也就是为什么妙玉所用器物尽皆不凡,连宝黛钗这般出身的人,在她面前都露了怯。
  什么自幼身子不好,找了替身都不中用,自己舍身入庵堂,才能得以活命,如此种种,尽皆托词。
  她出身书香门笫为真,官宦之家也为真,只有出家的理由不真。
  因母族有皇室血脉,又因是婴孩,宫里格外开恩,甄家才敢照佛,这也是后来贾家能把她接回去照料的原因吧。
  这么说起来,原身这甄英跟妙玉乃是同族姐妹,不仅是父系同族,母系亦然!
  第1097章 红宇琼楼(39)二更
  甄士隐声音里带着些无奈和怆然:“……温良一家被株连,属实冤枉。因此而满门抄斩,何其惨烈?可我又岂能看着挚友曝尸荒野?
  当年,林如海曾劝过我,依他之意,当花银子雇佣一远来行商,帮着收尸之后,将这行商远远的打发了便是。只要银子给足,此事便可行。
  可惜,那时年轻气盛,如何肯听劝。竟是大骂林如海,与之绝交。在我眼中,林如海何等人?审时度势,只图自保一伪君子、懦夫而已。
  而我则不同!挚友遭此冤屈,我不仅要为他收尸,更是要去甄家问个清楚。于是,我便在甄家的酒席上问了出来。”
  四爷问说:“宴席上还有何人?”
  “甄应嘉的舅父卢仁,甄应嘉的表兄卢宝昌。”
  四爷皱眉:“姑苏城南,有一名唤卢宝荣的举人,与你同年。此人与卢宝昌是何关系?”
  “同宗同族!皆乃甄应嘉亲生母亲的族人。”
  四爷:“……”
  桐桐叹气:葫芦庙失火的那一日,正是卢宝荣府里把大和尚请去的。他们家要在亡故之人忌日将至时做法事。
  而后,葫芦庙便失火了。
  若是甄士隐所遭遇的事端与卢宝荣无关,这可真说不过去。
  甄士隐叹气:“那一日,我在宴席上提过卢宝荣,也说过卢家,我说卢家为何人人为举人,竟是全族三十余举人,出不了一个进士……”
  这是讥讽卢家全凭甄应嘉的操纵,这才有了举人的身份,其实尽皆滥竽充数。
  宴席上必不止这几人,甄士隐这般大放厥词,卢家焉能不恨?
  “甄应嘉以我荒诞,藐视卢仁这个长辈为由,将我逐出甄家……家族竟是动议,要将我这一支除名。”甄士隐叹气,“我回家后,我父便收到本家书信,急怒之下,心疾发作,去世了。自此,我守孝在家,也是心灰意冷。再不奢望科举,也再不谈温良之冤!”
  桐桐就皱眉:那为何还有抱走他女儿一事呢?
  四爷也是这么问了,争吵过了,既然没有再闹,对方又何必造孽至此?
  甄士隐摇头:“我也百思不得其解!若是怕我坏事,杀了我并非难事,何以抱走小女?此事过去多年,除了将卢家之行当做小人之心,再不知当如何解释了。”
  桐桐心说,只怕只有霍起能说清楚原因了。
  四爷将甄士隐送走,反身回来:“就人口失踪案而言,能拿下卢宝荣,可其他的所谓的作弊案,处理不了。”
  像是这样的考试,省里做主。考官放水,有人知道题,有人提前作了文,那篇是谁的文章,考官都心知肚明。
  追查舞弊?这是痴人说梦。
  就好比,谁都知道此人是走后门托关系,可一切因为人的操作都在合法合规之内。如果靠律法,能奈何?
  所以,不能牵三扯四,只能就事论事,一步步的来。
  于是,四爷第二天开审此案,苏姑姑这个抱走甄英莲的人便先被提审。
  这样一个女人,又是被薛家给忽悠到船上,然后一睁眼就在大牢里了,她不敢细想。
  而今一被押上大堂,她也害怕:“……当年,乃是卢举人卢老爷要买姑娘,小妇人那里的姑娘在应天府是极有名气的!卢举人慕名,要挑选数女以赠友人,小妇人便带着姑娘来了姑苏……
  那时年节尚未过完,又即将元宵节,那一日正要出府,去瞧瞧姑苏城里的热闹。便遇到一小厮,请我帮他一忙……”
  “在哪里遇到的小厮?”
  “在卢举人府侧门内……”苏姑姑说着便低了头,没再言语。
  “这小厮……你们之后可有联系?”
  苏姑姑点点头:“正是霍管事!”
  “你们当时如何商议?”
  “他说……有一人不长眼,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有人要给这人一个教训……叫他忙自家的事便可,莫要多管闲事。小妇人当真不知他说的那人是谁,只是到了约好的地方……他带着一粉琢玉砌的小姑娘塞给我,叫我带着走……当天我便上了船,带着那孩子走了。”
  说完,不住的磕头:“小妇人所说句句是真,不敢欺瞒老爷。”
  四爷又叫人带犯人,此次带上来的是霍起。
  霍起怕人动他的妻妾子女,如何敢说假话?只有赶紧把幕后之人证死,他的妻妾子女才不怕被报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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