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8章

  魏王有些焦躁:该攻城!赢蚕,该攻城!
  他下令:“骂——骂阵——骂嬴政,换着骂,昼夜不间断骂……”就不信,她不出战!
  可未等到他着人骂呢,对方先喊上了。
  他以为是叫阵,却不想,秦军数百人一组,站在三百步之外,喊的是:“启封人士丁二,家中老母捎信于汝,汝妻已产,母子均安……中阳人士霍牛,汝父病重,汝兄盼汝早归……安阳人士百工,汝弟捎信,告知汝,家中母丧……”
  一遍一遍喊着,一遍一遍重复着。若有同乡同袍,听见了必告知。
  桐桐坐在中军帐里,手里拿着书信,不去管外面。
  那诗怎么说的?烽火连三月,家书抵万金。
  该来探亲只管探亲,投递书信只管投递,送不进去,秦军想法子嘛。每天数千人不打仗,只念信。
  都听吧!省的魏军守城还要惦记家里。
  此一番好意,魏王当领呐!
  第813章 秦时风韵(140)二更
  桐桐不仅叫人每日不间断的念信,该放灯的时候还是会放灯。
  诸如秋里,秋雨多呀!雨多了,河水猛涨,有溃堤之险,此乃常事。
  于是,她又放灯,此次放的多了,不是给魏王的,是给大梁城中魏人的,告知他们:
  第一,近期有雨,就在此三两日。请检查屋舍是否要修缮,将干柴挪至廊下,连日阴雨,湿柴不易点燃。
  第二,雨中值岗难免风寒,需得当心。姜汤常备,若不然,城中人口密集,聚集严重,必导致风寒蔓延。
  第三,夜间需警醒,若雨势大,河水暴涨。亦或者上游下了大雨,下游河水跟着涨,而后导致溃堤。此种境况下,小门小户之屋舍最容易坍塌,当心存警惕。
  不多,大致意思只这三点。
  魏王拿着此等帛书,下令:“士卒黎民不得私收此物……”话未说完,便摆摆手,便是不叫城中人捡了此物去,赢蚕亦会安排人呼喊着’好心‘提醒的。
  此帛书,赢蚕好似句句好意,可其实句句杀机:
  第一,乱民心。
  秋雨之后,天渐冷,城中取暖物资必不够。下雨尚且怕柴草淋湿,无以生火。若是冬日来临,庶民御寒衣物本就少,往年尽皆以柴草取暖。而柴火只要勤快便可得,可今年便是勤快,上何处打樵准备柴草去?
  城中粮有、布帛有,却无以御寒,庶民焉能不慌?家中有老者,有幼童者,尤怕。
  第二,乱军心。
  军中同吃同住,军中昼夜值岗,军中一旦有人惹上风寒,紧跟着便一营一军尽皆病倒!
  风寒此病症难治愈,沾染风寒者,十有七八殒命。若是如此,岂非未战而先死?
  第三,乱君心。
  如今这天气,许是有雨,有雨一定会涨水,可涨水就会溃堤么?
  未必!
  可寡人而今敢赌不会溃堤么?赢蚕之意,意在恐吓。
  她在恐吓寡人,只要暗中坏堤,溃堤便可淹城。只要借助雨势,水漫大梁,魏国亡矣。
  魏王捏着布帛,双手直抖:赢蚕此女,无耻虚伪!
  庶民眼中,她慈眉善目,可谓仁厚已极!
  然实则,她奸猾狡诈,无所不用其极。
  魏王看向外面的晴朗的天:只要不下雨,便好!只要今秋无雨,便可安然矣。
  可这苍天似乎偏宠于秦国,第一日傍晚,雨滴掉落。初时确实不大,然则夜里,至子时前后,雨越下越大。
  魏王梦中惊醒,坐起身来,推开龙阳君赤脚下地,从寝宫里出去,火把照亮了寝宫外,光亮之下,廊下似是挂着雨幕,水顺着地面无声的流。
  雨真的如期而下,且雨势极大。
  深秋、雨夜,风吹着浑身湿透的将士。
  魏王下令:“速去!速去备伤寒之药!速去看城中可有房屋坍塌,救妇孺!先救妇孺。”
  传令官应诺而去,魏王直挺挺的跪下,仰头看着黑漆漆的雨幕:“苍天——苍天——尔何故助纣为虐?尔为何助纣为虐!”
  龙阳君缓缓走出来,将斗篷披在魏王身上:“大王!”他伸手将人往起搀扶:“大王,您若染病,此万事皆休。”
  魏王看向龙阳君:“此境况,当如何?当如何!”
  龙阳君低下头,良久才有将头抬起来,看着魏王的眼睛:“大王,如秦长公主这般,大梁可守的住?”
  自是守不住的!她不着急,但自己急,城里的将士与庶民着急。
  龙阳君摇摇头:“您这般想,朝中大小官员尽皆如此想。而今他们在城中,若不降,他们还余甚?既然明知要输,何不早降!
  一则,免受困厄之罪;一则,先降者先立功于秦国。为长远计,而今在各家府邸,不知多少人在谋算着,如何能得一份泼天大功。
  若是如此,大王,您之危比城中数十万将士庶民之危更大!”
  魏王微微变色,此意是:有人意图造反而邀功于秦国?
  龙阳君站于魏王身侧:“大王,您无论做何种决定,臣必守护您。便是一死,绝不弃大王而去。”
  魏王:“……”
  龙阳君看着雨幕:“大王,赢蚕不会杀您!可而今这大梁城内,想杀您者众。”
  魏王朝后退了两步:“寡人不信,我魏国之臣,这般轻易便背叛于寡人。”
  “可大王呀,您忘了!赢蚕擅用密探,这城中必有密探,密探在何处?他们是否在朝臣府上,是否有鼓动怂恿之嫌?”
  龙阳君说着,便又垂下眼睑:“大王,韩灭了,赵灭了,您可见几位大臣殉君殉国的?求生乃人性,违背不得。”
  魏王笑了:“因而,你劝寡人降?”
  “未曾!”龙阳君摇头,“臣只是不愿您死于他人之手!折损于秦国,亡于赢蚕之手,此非折辱。可若是丧命于他人之手……大王可甘心?”
  魏王未再言语,而是凝视了雨幕良久,缓缓进了大殿。
  雨持续七八日,城中干柴用尽,染病者果然极多。
  一场秋雨之后,天气阴冷。
  秦军营地上,日日有鱼腥味飘来。炖鱼汤为饭食,此证明有水师于水上游弋,打鱼不过顺手而为。
  一场雨之后,麦苗绿油油的一眼望不到边。而后,秦国营地边开始晾晒柴火,还有成片的兽皮悬挂着。
  他们又在喊:“城外干柴,魏人可自取!城外干柴,魏人可自取。”
  一日一日,干柴一摞一摞的摞起来,每日都在增加。
  家中有老人孩子的,有无柴为炊者,翘首以盼:可否出城取些柴草。
  庶民不敢闹,只是越来越多的人围在城门口。
  守城之将焉能不怕?
  而城外,间或喊:谁谁谁家捎带了御寒衣物,可否传递?
  魏王坚持不投降,他召见群臣:“只要扛到冬日!冬日里大河成冰,无法水淹城池。”
  “大王,便是今冬无水淹之患,可庶民何以御寒?城外柴草成垛,今晨木炭又堆积如山。秦军伐木烧炭,三百步之外便是……冻至无法忍耐,柴草炭火触手可及,大王何以安民心?”
  魏王:“……”当日封城,物资储备极多,宫中不乏炭火。却疏忽了,庶民无可取暖。
  桐桐坐在外面晒着太阳,看着大梁巍峨的城池:庶民打樵极其艰难,一则,无利器,一日打不了多少柴!一则,山川皆有主,庶民不可任意而猎,任意而渔,同样,亦不可任意而柴。
  膏粱者,如何知庶民之难呢?
  而今城中还有树木,还能砍伐应急:只是这般之下,能应付多久呢?
  魏王啊魏王,将王宫之柴炭、布帛分予庶民如何?
  “分!分——”魏王一声令下,尽皆往下分。
  龙阳君急道:“宫中宫婢、侍卫以千万人计,如此这般……他们便需得受寒冬之苦!庶民不敢违逆,可宫中之人若不得活,祸端必起萧墙!再则,分炭火于庶民,亦要分珍宝于群臣么?”
  魏王:“……”因而,分不得!若分,必起祸乱。
  他一边哭一边笑,一边疾步朝城墙上而去:“赢蚕——赢蚕——你逼迫寡人若此——你逼迫寡人若此——”
  城墙外,柴火垛摞着柴火垛,木炭堆连着木炭堆,那兽皮堆成小山,这必是秦军将士狩猎所得。肉吃了,皮毛就这么放着,好似说:开门!只要开了城门,取暖之物尽有。
  再细看,秦军中夹杂着魏军。
  他侧耳去听,声音顺风而来。是秦军正在说’卸甲田‘。
  魏军为渡口驻军,张耳所率领。而今物资用尽,自愿投降。
  投降之后,每一百人一批次,卸甲交还武器,而后等着,同乡之人被秦军亲自押送,送回家乡,于官府登记,领卸甲田。
  自此,此田不纳税,可世袭,此生不用征战。
  声音之大,守城之将士尽皆听在耳中。
  魏王——看过去,无一人敢与他对视。这一刻,他不得不承认:大势已去,再挣扎不过是徒增笑料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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