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梁维斯说的很对。
  戚照清和林恪婧根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这样的区分并不是从物质层面,而是精神层面。她们从头到脚,对任何一件事的想法都凑不到一起。
  “这会成为很严重的问题吗?”恋爱经验为零的戚照清真诚发问。
  梁维斯实话实说:“你们最大的问题是并不相爱。”
  从根儿上就开始产生问题,爱情的花怎么可能绽放?
  何况见过梁维斯之后第五天,俞川拎着大包小包亲自登门到林恪婧的小小公寓。
  林恪婧当天不在家,去学校上选修课。
  戚照清开了门放俞川进来。不等俞川站定她就发现俞川瘦了很多,原本s码的衣服在她身上正正好好,现在竟然也宽松。
  脸颊完全凹进去,眼角和嘴角都长出皱纹来。
  戚照清从来没有见过这么憔悴的俞川。一时有些惊住了,很久没有能说出话来。
  俞川先自嘲的解围:“我是不是老了很多?”
  戚照清摇头,习惯性的踮起脚尖去摸她的脸。然后才想起自己如今已经足够高,完全可以直接伸手。
  她的脚跟落回地上,手也收回去。“没有老。”
  “什么时候肯和我回家?”俞川很直接,把这栋公寓看过一遍问,“你要在这里住一辈子吗?”
  戚照清摇头:“恪婧只签了四年合同,大学毕业就会换房子。”
  “你要和林恪婧一直住在一起吗?”
  戚照清的手落在俞川的手腕上。她的指腹轻轻摩挲着俞川的手背,丝毫没有意识到现在的行为有多亲密。“我们在谈恋爱。谈恋爱难道不应该住在一起吗?”
  俞川摆出例子:“当然。你看覃良筝和尹初阳就知道。”
  戚照清再次摇头:“她们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尹初阳也没有放弃工作跑到英国去追随覃良筝。你也不必放弃家里的房子住到这里来追随林恪婧。”
  戚照清在此时有一句神来之笔:“我不在家这么久,你有想我吗?”
  俞川放下手上的东西,搂住戚照清到怀里。她身上的香水味全部进入戚照清的鼻腔,是戚照清好久好久没有闻到的熟悉的味道。
  “我好想你。”俞川身上的香味和她的话一起送出来,包裹住戚照清。
  戚照清在这一刻想起梁维斯的话:你和林恪婧最大的问题是不相爱。
  刚刚软掉化成水的心脏在这时变成冰块。
  戚照清往后退了小半步,离开俞川的怀抱,“我不该问这句话的。我和林恪婧……现在很好。”
  数月前戚照清落在车里的眼泪好像没有干,现在全部落到俞川的眼眶里。
  可俞川不同戚照清,她只是眼眶红红,没有让眼泪掉下来,甚至它们很快就被她憋回去,一滴都没有露在外面。
  “和林恪婧在一起,你开心吗?”
  “开心的。”
  “我还没有正式见过她,你打算什么时候带她见我?”
  “过段时间吧,我总要和她说一下。她还不知道过去的事情。”
  “你会全部告诉她吗?”
  “不一定,俞川,我不一定有勇气回忆过去。”
  “那过年的时候总要回家吧?”
  戚照清对上俞川的眼睛。俞川真的很厉害,光从脸上根本看不出她的情绪,只会觉得她淡定。很小的时候戚照清就知道俞川的情绪要从眼睛里看。于是戚照清就直勾勾的看她泛着淡淡水光,乞求的眼神。
  做不到,十几年来都是她们两个人相依为命,戚照清做不到嘴巴说的那么冷血。
  “过年回来的。”
  俞川眼睛弯出月牙,“好,到时候还给你包饺子,看看你能吃出几枚硬币。”
  能量守恒定律是说能量不会凭空消失,只会从一个物体转移到另一个物体。
  戚照清认为眼泪在此处也可以套用这个定律。
  刚才还在俞川眼眶里的眼泪现在跑到她的眼眶之中,但是她没有俞川那么厉害的忍耐力,让它们一下子就落下来。
  俞川这回带了纸巾,从口袋里拿出来为她轻轻擦拭眼泪。
  戚照清问她:“为什么?”
  俞川还在想饺子的事情,但很快意识到不是。“你和恪婧要过得开心呀。”
  看看,前有戚照清离开俞川怀抱,现在就有俞川把戚照清推出自己的怀。
  两个人总之在演一出虐恋爱情剧。
  戚照清吞掉余下的眼泪,喉头被眼泪的咸味浸泡沙哑,“知道了。”
  此后俞川离开,戚照清开始长达二十晚的噩梦。
  林恪婧睡在她身边,听到她夜晚痛苦的呓语。呓语内容很多,也很杂乱。
  “求求你们别吵架了”,“妈妈别打我”,“我会乖”……
  但是出现频率最多的一句话,还是“俞川,求你救我”。
  林恪婧当然知道女友心之归所。她为戚照清掖好被子,擦掉额头上的冷汗,心想这就是和不爱自己的人恋爱,真是和冰美式一样苦涩。
  第二十一个夜晚,戚照清哭着在梦里求俞川救她,林恪婧终于把推醒她,说:“我带你去找俞川吧。”
  戚照清脸上还带着泪痕和睡意,林恪婧的手指指腹落上来擦掉她的泪,戚照清说:“好。”
  两个人当真在凌晨一点半的夜里开始换衣服。
  林恪婧叫了车,到达俞川家时是凌晨两点。
  宁市的冬天很冷。冷风一过,戚照清整个人头脑清醒,抬头看着黑洞洞的大楼说:“算了,别去了。”
  林恪婧不理她,咬着牙想‘来都来了’,拉着戚照清进楼道按电梯。
  敲开俞川家门,一股暖暖的香风和着淡淡的酒味扑面而来。
  俞川和戚照清心有灵犀,她根本就越过了站在前面的林恪婧,首先看到林恪婧身后的戚照清。“怎么哭了?谁欺负你?”
  林恪婧回头,距离足够近才能看见戚照清的眼眶还泛红,俞川却一眼就能察觉。
  如果爱情是场游戏,林恪婧根本从还没有登场就开始输。
  “没有。”戚照清微微抬起脸来,“好冷。”
  俞川侧身让出一条路,戚照清走在前面,带林恪婧进门。
  寒气很快就被地暖的暖气蒸发消散,林恪婧脱掉羽绒服,露出深紫色的毛绒睡衣睡裤。一边戚照清也是,但她没有毛茸茸的睡衣,于是穿的是林恪婧另一套深灰色的毛绒睡裙。
  俞川接过戚照清的羽绒服,挂到门口的衣架上。林恪婧知道眼下她自己成了多余,自助挂好衣服,她说:“能给我一个房间吗?我去睡,你们聊。”
  “我没有要和她聊的。”
  看看,人一旦意识清醒就爱口是心非。
  林恪婧立刻掏出听不懂人话的面具戴好,“那你最好晚上做噩梦不要喊‘俞川救我’。”
  戚照清脸涨得通红,几乎要滴出血来。俞川解了围,把林恪婧安顿在客房。
  走出房间时戚照清不见踪影,俞川也没有停留,径直走进戚照清的房间。
  戚照清躺在床上,背对着门。
  俞川轻轻走过去,在她的床边坐下。戚照清便翻了个身,再次背对她。
  身后传来清浅的笑意,紧接着俞川的声音就响起来,“你最后一次这么做是九岁,因为我抱张董事长的女儿夸她可爱,你记不记得?”
  当然记得。
  那位大腹便便的张叔叔确实有一个可爱的五岁小女儿。着粉色蓬蓬裙,黑色小皮鞋,一张圆圆脸,拉着俞川的手奶声奶气喊“阿姨”。俞川弯腰抱她在怀里,说“囡囡真可爱”。
  当时戚照清站在俞川身边仰着头,看她们亲密。
  当天晚上就闹别扭,不肯和俞川睡,不肯叫俞川“俞川姨”,一定要连名带姓的喊。
  戚照清自己讲,俞川就是脾气太好,所以纵的自己有胆量乱吃飞醋。那夜俞川坐在她床边,她就翻身背对,无论如何都不肯理俞川。
  最后到了要俞川道歉的地步,戚照清才带着哭腔开口说不许她夸别人可爱。
  那时她听到俞川在她身后忍笑,也听到俞川真诚道歉,说清清才是最可爱的。她们才相拥和解。
  “我向你道歉,好不好?”俞川在现在说出当年的话来,仿佛想通过这句话再一次打开戚照清的嘴巴。
  戚照清只是身体长大到十八周岁,但是心里和九岁那年的区别应该不大,不然不会在同一句话面前做出两回相同反应。
  “不要。”声音闷闷的,因为是从被子底下传出来。
  俞川帮她把闷住头的被子往下拉一拉,“你做噩梦多久了?”
  戚照清仍旧背对她,“我没有做噩梦。”
  “林恪婧说你做梦时说胡话。”
  “我没有说胡话。”
  “无论你在哪里,只要你需要,我都会来救你,清清。”
  戚照清没有讲话。
  俞川在她的身后补充:“哪怕是在梦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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