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多弗朗明哥也不知柯拉松为何要吐出前后矛盾的句子,他直接略过了这句话:“回答我两个问题,柯拉松,手术果实在哪里?罗又在哪里?”
“我让罗吃下了手术果实,他已经是一名能力者了。那小子早就跑出去了,现在早已被海军保护起来了吧。你们已经动不了他一根汗毛了。”
多弗朗明哥的脸朝斯派若转了转,斯派若会意,正准备扩大见闻色搜寻整个岛的活物,却听熟悉的声音从上方传来:“海军保护了一个少年!”
是巴法罗的声音:“海军刚刚发出的通报说的!”
多弗朗明哥不曾怀疑伙伴带来的消息,斯派若也收起了见闻色不再浪费力气。她看向多弗朗明哥,静静地等待下一步命令。
多弗朗明哥拿出了怀中□□,兄弟两人握着武器,黑黝黝的洞孔对准了自己的血亲。
就算沦落至此,柯拉松也是想着罗的:“他已经战胜了三年后就会死的命运,他已经不再是当初那个误打误撞跑到海贼团的小鬼了!”
像是在透过他们和谁说话,柯拉松无比大声的宣布着:“罗已经自由了!”
枪声打断了柯拉松没说完的尾音。多弗朗明哥脸上看不清丝毫弑亲的痛苦,仅剩冷漠。他转身就走,并招呼自己或愤怒或嬉笑的部下们:“这里已经没必要呆下去了。”男人收回“鸟笼”,他的部下们扛着洗劫来的财宝箱子,散漫的跟在首领身后。
斯派若漠然的看了一眼仰面躺在雪地中的柯拉松,他还有一息尚存,但用不了多久就会死掉。
斯派若转身离去。
却在迈出步子的下一秒,她听见身后微弱的人声:“我曾经……想要救你……”
他得拖住斯派若。柯拉松必须拖住能力最为棘手的斯派若。
斯派若开启的见闻色不会探查宝箱,可在罗离开宝箱后一定会被她感知到。柯拉松清楚这点,他必须在罗逃走之前,让斯派若尽力远离罗的所在。
柯拉松本来仅仅是为了罗,却在临死前带上了一两分洒脱,那就把一直想说的话说出来吧。这片狼藉的雪地中并不是回忆往昔的好地方,他只是别无选择。
濒死的柯拉松是如此虚弱,他发出的声音甚至连他自己都听不清。但他确信,斯派若会察觉到。
果然,斯派若停下了步子,她又走回了他面前。小小的女孩看起来软绵可爱,柯拉松知晓,她绝不像看起来那般无害。
斯派若读得懂唇语,柯拉松只需要动动嘴皮子便能和她交谈。躺在地上的男人有些迟缓的思考着,什么话题最能刺激到她呢?男人的思维有些模糊起来。
可他的言语不能模糊。他用唇形说着:我那时……不懂你身上痕迹的含意……
就算模糊了意识,柯拉松也能流畅的将这句话描摹出来。不仅仅是为了念出拖延时间的台词吧,这或许是他早已在内心复述过无数次的话语:
如果早点察觉到的话……你是不是……就不会走上现在这条路了?
濒死之时,有走马灯浮现。回忆中的,和他们同龄的小女孩儿如此清晰的出现在他眼前。应该比他们还小一点,多弗朗明哥和柯拉松——那时柯拉松还是原本的名字,他们都唤他罗西南迪。
回忆中的小女孩儿才刚刚七岁。
刚满七岁的小女孩,手臂上、脖子上遍布乌青的掐痕。两兄弟从她无意露出来的皮肤上窥见了这段秘密,她被衣服遮盖的其它地方应该也是一样惨不忍睹吧。
养尊处优的天龙人孩子不知道她身上的痕迹暗示着小女孩的处境是如何辛苦,时隔多日才发现那原来是受到暴力对待后的印记。她身上有的也不仅仅是掐痕,还有红色的,如同被蚊子叮咬后的红点间杂遍布在她的身上。
斯派若打断了他的回忆:“为什么想要救我?”矮矮的小女孩站在强弩之末身前也足以俯视他了:“不过当时的你,又拿什么救我?”
斯派若冷冷的笑起来:“召唤正义的伙伴消灭他们?还是拿法律的铁锤制裁他们?柯拉松,你太弱了,弱到连你的母亲父亲也保护不了,又有什么闲心开口说救别人?”
这是柯拉松早已知道的回答。他曾经无数次的问自己,如果改变了斯派若,是否也能改变哥哥呢?他又无数次的告诉自己,因为弱小,他什么也来不及做。冠冕堂皇的说着如果过去怎样,不过是人类的妄自尊大而已。
斯派若继续说道:“我终于知道多菲说的,你像你们父亲是什么意思了。就像那个天龙人一厢情愿的放下身份,就像你一厢情愿的想拯救所有人。”
不…并不是一厢情愿。
柯拉松笑了,笑得很自豪:我救下了罗。他带着一种满足的喟叹:我曾经想救病危的母亲,想阻止多菲杀掉父亲,想把你拉出地狱,可我……一无所成。
但是,现在……
他从那该死的、被诅咒的命运中救下了罗,改变了罗。这一举证明了他不再软弱无能,见着那孩子的笑容,哪怕他的生命在此终结,也是值得。
他的这句话似乎用尽了所有的力气:我相信,人性本善……哪怕是多菲……
柯拉松闭上眼睛轻轻叹道:如果你和多菲不曾相遇就好了。
“你懂什么!”斯派若读懂了这一句,她觉得自己被冒犯了。斯派若情绪过激的忿忿跺脚:“是他救了我!”斯派若的语速飞快:“如果没有多菲的话,我现在还身处地狱,相比起你没有意义的口头话语,多菲……”
斯派若愣愣看着柯拉松,刹住没说完的话时差点咬了舌头。
白雪轻飘飘的落到柯拉松的身上,脸上,遮住了他闭上的眼。
已经没必要再交谈下去了。不管是对于斯派若来说,还是对于想要留住最后一点体力的柯拉松来说。
斯派若看了一眼柯拉松,恍惚了半晌想起准备离开的海贼团,她才惊醒自己浪费了多少时间,赶紧拔腿追上多弗朗明哥的脚步。
她的呼吸还有些不匀,因为刚才愤怒的大吼,还有柯拉松对她说的,「我曾想救你。」
「……我并非一无所成,我救下了罗。」
「人性本善。」
斯派若狠狠咬牙,压抑了喉中几乎快爆发的“你懂什么!”,她无端的愤怒着,可就连她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如此愤怒。
她找到岸边海贼船的时候同伙们已经被海军发现了踪影,军舰抬起大炮对准岸上的海贼团。混战中的多弗朗明哥发现了迟来的斯派若,训斥一句:“太迟了!”斯派若咬着牙拔出短刀,二话不说,加入战局。
大雪纷飞,烟尘弥漫。混乱中斯派若斜眼瞟见一道细小的身影,不知从哪里出现,摇摇晃晃的又不知去向何方。她眉头紧皱,突然想到什么,暂且放下与海军的缠斗试图追上去,却刚好有一枚炮弹炸裂在她面前,爆炸带来的烟雾挡住了她的视线。
弹药拖住了她的脚步,但还追的上。他还在他的感知范围里。斯派若捂着鼻子呛了一声,一头扎进烟雾。
风雪太大,虽然那人斯派若仍能感知到,可视野受阻又被拉开了距离,斯派若总是无法追上他的影子。
她看不见的是,破帆布裹着罗的身躯,他深一脚浅一脚的前行在雪地中,背影悲戚,少年在无声的嚎啕大哭。
到底还是斯派若更快一筹。她与他的距离愈发缩短,不过三百米,斯派若觉得自己马上就能抓住那影子了。却在这时,她随身携带的电话虫响了。
纤细的背影也听见电话虫的声响,没有回头,只是更快的、慌不择路的向前逃跑。
那一瞬,斯派若怒不可遏。总是出现的“状况外”让他们防不胜防,似乎连老天都站在对立面。斯派若咬牙切齿的念着柯拉松、念着罗,念着不知好歹在这时给她打电话的那个人。
她一定要把这个人撕碎。
斯派若接通电话,带着汹涌的怒意:“喂?”她继续追着前方的身影,却听见电话虫那头传来的女人的哭泣声:“是、斯派若…吗?”
斯派若听出那人是谁的时候宛若被一盆冷水当头浇下。她现在离海岸不远,背景音是咆哮的枪声、炮弹声、人们的呼喊声,斯派若甚至有些慌张,忘记追那道影子,只试图逃到一个安静的地方。
女人哭泣着,全然无视了她这头的喧嚣。露西安——塞尼奥尔那个讨厌海贼的妻子,向斯派若哀求着:“塞尼奥尔在吗?请让我和他说话,拜托了,请尽快告诉他,我们的孩子……”
上天或许确实不站在他们这边。
斯派若有些茫然的看向那道几乎找不见了的黑影,咬唇低声答:“我知道了。”
比起追踪身份不明的黑影,她选择了回船寻找塞尼奥尔。
作者有话要说:
尾田没说他们孩子是什么时候死掉的,但是来米尼翁岛的时候塞尼奥尔还穿着西装。
后来露西安和塞尼奥尔吵架的时候,她提到:“你那消失的七天到底去哪儿了?!”我总觉得那七天大有文章啊,说不定就是在米尼翁岛的时候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