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福药方 第69节

  海子的分贝依旧如故,马飞雄急得大喊,“你再大点声!”
  马飞雄这么一喊,海子走了。没错,飘着就飞走了。
  “哎,你别走呀!”眼见着海子消失的无影无踪,马飞雄一着急,醒了。
  原来是在做梦,此时天已经黑了,他摸索着拿过床头的手机,发现时间是九点十分。
  马飞雄从床上坐了起来,他反复想这梦到底什么意思,可想半天也没搞明白。算了,既然醒了就下去走走。
  来到一楼,他发现客厅和过道都开着灯,但却没见那两个女服务员。通往院子的门虚掩着,马飞雄轻轻推开来到了院子。
  院里的桃花依旧芳香,海浪声此起彼伏传入耳膜,马飞雄抬头看了看天,没有月亮,但点缀着少许星星。
  他慢悠悠地在桃花林中走着,心里却想着事儿。忽然,一个熟悉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路,引起了他的注意。
  “别的我也不多说了,现在当务之急是,一定不能让他看到9点半的上海卫视。”
  “这个您放心,他吃完饭就睡着了。”
  “是呀,现在还睡着呢。”
  说话的是韦一辉,回话的是两个女服务生,他们都在院外,和马飞雄就隔个木栅栏。
  从谈话内容看,明显是说自己,到底怎么回事,马飞雄本来想发声和他们打个招呼,转念一想还是先回去看看电视再说。
  第四章 it gets better(37-37)
  37
  回到卧室后,马飞雄看了看时间,九点二十八分,他打开电视选好上海的卫视频道,坐在床上收看。
  他正在想着到底什么节目时,主持人出来了,“欢迎大家收看今天的社会观察,我是章飞。古语有云,不孝有三,无后为大。要是不幸得了不孕不育,一定少不了去求医问药。最近咱上海出了一个神人,他不是医生却能把人家的不孕不育治好了。”
  主持人说到这儿,画面切换到马飞雄的家里,只见马飞雄泪流满面的地说,“我治好了不孕不育。”
  “神吧,后面还有更神的呢。”主持人说完,画面又切到马飞雄,“我治好了癌症。”
  “他说他治好了癌症,有的观众可能糊涂了,他到底是治好了不孕不育还是治好了癌症呀?我们看看他怎么说。”画面又切换到马飞雄,“我不但治好了不孕不育,还治好了癌症。”
  “一个不孕不育已经很难治了,癌症更是世界难题,马飞雄是何等人物能将这两种疾病轻易治好,恐怕成了每个观众心中的疑问。接下来我就不耽误时间了,还是看看前方记者的调查报道吧。”
  主持人将画面切到调查记者身上,这记者就是之前采访马飞雄的记者,“我是记者肖扬。马飞雄何许人也,他是一个作家,也是一个画家,只是一直以来都不太成功。他最出名的事儿,是和山西的一个企业家打了一场笔墨官司,不过败诉了,因为证据不足。他吸引我们节目的关注,是有人跟我们反映最近某小区接连出现人形长龙,一打听才得知他在花瓣网发了一篇小说,引起读者竞相拜访。本着对文艺青年的好奇,我和摄制组登门采访了他。”
  紧接着画面出现人形长龙和记者采访马飞雄的镜头,然后记者继续说,“采访大大出乎我们的意外,他的一位读者给他来电话,说他画的一幅画,治好了老婆的不育不育和老爸的晚期癌症。这个年代居然出现这种事,我们觉得这里面一定有问题,所以做了深度调查。”
  伴随着图像与解说,记者开始展示他的调查成果,“我们首先调查的是韦一辉,就是他说马飞雄的画能治不孕不育和癌症,可是我们电话联络他后,他以事务繁忙绝了我们的采访。
  “我们去唐山的当地媒体了解情况,他们都说没有听说过看画治疗不孕不育和癌症这回事,这就更加深了我们的怀疑。
  “我们调查了马飞雄的作品在花瓣网的销售数据,发现刚上架时每个月基本在四五本的样子,两个月后,突然猛增到每个月三千多册。
  “通过技术部门帮忙,我们发现订阅读者的ip地址居然绝大部分相同,它们共同指向了北京的一家营销公司。
  “我们以洽谈业务为名,拜访了这家公司,不巧负责人外出公干,他们给了我一张名片,让我们跟他联系。
  “让我们吃惊的是,虽然姓名不同,但是手机号居然和韦一辉的一模一样,我们换了一部电话和他联系,非常确定的是接电话的人就是韦一辉。
  “他告诉我们如果着急洽谈业务,可以去唐山的青莲别墅找他。当我们表明真实身份后,他毫无理由地挂断了电话。
  “我们随即赶往了唐山的青莲别墅,只见别墅外围了一大群人,一打听才知道马飞雄在这里,他们是来拜见马飞雄的。为了一探究竟,我们摄制组的一名成员乔装成朝拜人员,没想到事后居然领到100元钱。
  “至此,谜底已经揭晓,这很可能是马飞雄状告名人失败之后的又一次炒作行动。
  “第二天,我们决定以正式身份拜访马飞雄和韦一辉,没想到扑了个空,这个别墅是租的,他俩已不知所踪。情急之下,我们将了解的情况以短信的形式通知了韦一辉,希望他就一些事实进行澄清,我们告诉他,我们的节目将在今晚9点半准时播出,见不见我们,他自己决定。
  短信发出去不久,我们接到他的电话,他说想跟我们谈谈。在北戴河,我们正式见了面。”
  “你隐匿真实姓名,编造马飞雄能治疗不孕不育和癌症的不实信息,到底出于什么目的?”记者问。
  “制造幸福。”韦一辉说。
  “制造幸福?”记者看上去不太理解韦一辉的意思。
  “我们的公司其实是一间幸福工厂,它的存在就是要想尽一切办法给客户制造幸福。”
  “我们去过你的公司,好像它注册的是一家营销公司,而不是你说的幸福工厂?”
  “那是工商部门不给我们注册,不得以才这样做的。”
  “那这么说编造谎言也是不得以了?”记者反问道。
  “如果谎言能让人幸福,为什么不行呢?”韦一辉反问道。
  “这么说,在花瓣网给马飞雄刷单,雇人去上海和唐山膜拜也都是你们公司一手策划的了?”
  “没错。”
  “为了炒作自己,搞了这么大阵仗,马飞雄给你们多少钱?”
  “马飞雄不是我们的客户。”
  “那谁是你们的客户?”听韦一辉这么说,记者多少有些意外。
  “根据保密协议,这个我不能说。”
  “说不说由你。反正今晚九点以前,我们会将制作好的节目传到电视台,谁是出钱的人相信观众自己会判断。”
  “我之所以将事实合盘托出,就是希望你们播这个节目。马飞雄完全不知道这里面的事情,难道你们真的忍心破坏他的幸福?”韦一辉有些情绪激动。
  “对不起,我们是记者,只对事实负责!”
  “韦一辉见我们这么说,气愤地摔门走了。我们这时候真的怀疑起到底谁出的钱了,如果不是马飞雄,那会是谁呢?马飞雄的老婆倒是有钱,但她向来不支持马飞雄搞文艺。想了半天,我们决定还是节目播出后让观众去猜吧。没想到晚上八点钟的时候,一个中年女子敲开了我们宾馆的房门,自此,这个离奇的故事才画上了一个圆满的句号。”
  第四章 it gets better(38-38)
  38
  “这个中年女子自称是马飞雄的表妹,她来的时候手里提着一个瓷瓶,我们有点不太明白。”
  “这是什么意思?”记者问。
  “希望你们不要播这个节目。”若兰说。
  “这个我们做不到。”
  “这是明代的青花瓷,如果你们不播,就是你们的了。”
  “对不起,我们不是商人。”记者看了看瓷瓶,摇了摇头。
  “这个瓶子怎么也值四五百万,如果你们不信,可以找懂行的问问再做决定。”
  “你还是收起来吧。”
  见记者这样说,若兰突然跪下了,她涕泪横流地哀求道,“求求你们,可怜可怜我表兄吧。他这么多年热衷文艺,一直没有实质进展,要是再受这个打击,肯定会受不了的。”
  “对不起,我是记者!”记者咬了咬嘴唇说了一句。
  这时候,电视切换到主持人画面,“这场面搞得我们记者心里也很不是滋味,看得出她和表哥感情很好,不过出于职责所在,节目还是播了。我知道表妹一定恨死我们了,不过我们还是想对她说一句,成功要靠马飞雄自己奋斗,谎言堆砌不出来幸福。”
  马飞雄一直看着,随着节目的推进,他先后经历了三种情绪的转换:好奇、吃惊、愤怒。看到这里的时候,他实在抑制不住愤怒,狠狠地将遥控器摔到地上。
  这时候,门突然开了,若兰一脸慌张地跑了进来。
  “我要的是尊严,不是施舍,你懂吗?”马飞雄指了指电视机,对表妹吼道。
  “表哥,你听我解释。”
  “你走,我不要你解释!”
  “表哥,你不要这样好吗?”若兰带着哭腔哀求。
  “对对对,这房子是你的,还有这支票,都还给你,我走!”马飞雄就像疯了似的,将支票抛给表妹,自己夺门而出。
  若兰跟在后面就追,可在夜幕的掩护下,很快就追丢了。
  在漫无边际的黑夜中,马飞雄漫无目的一路狂奔,跑累了就走,精神状态极不稳定,又是哭又是笑,活脱是一个精神病人。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天空出现了鱼肚白,马飞雄停了下来,他发现自己居然跑到了海子卧轨的地方。
  “你所说的曙光究竟是什么意思,呵呵。”马飞雄看了看远处的亮光,然后翻过栅栏,躺在了铁轨当央。
  他闭上眼睛,等待最后一刻的到来,可是他并没有等到那一刻,他睡着了。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他忽然感到地面振动,他先是一惊,随后又平静了,“一切都结束了,再也不会有痛苦了。”
  他连眼皮都没动,平静地等待着,可那越来越近的振动声突然停下了,他睁开了眼睛。
  天已经彻底亮了,但是他的周围却围了黑压压的一大圈人,有的站着有的蹲着,他们都在围观马飞雄,那表情就好像欣赏一个稀有动物。
  “哎,你看他睁眼了?”有的说。
  “真的,真的。”很多人附和。
  “你说流浪汉怎么跑到这来了,不想活了?”有的又说。
  “什么眼神呀,这根本就不是流浪汉。”有明白人马上进行了反驳。
  “你怎么知道不是呀?”被反驳的人很不服气。
  “是呀,你怎么知道不是呀?”很多人也跟着问。
  “你们看他那犹豫的眼神、唏嘘的胡茬子,一看就能看出来是个文艺青年。不信,你们可以搜搜他的身,说不定能搜出一本诗集什么的出来。”明白人进行了解释。
  “还真有喂!”有的人从马飞雄身上搜出一本海子诗集。
  这下大家都服了,不过疑问也都来了。
  “你说这文艺青年到底是什么东东,他趴在铁轨上难道不怕死吗?”有的又忍不住问。
  “你看他眼角挂着泪花,说不定就是寻思来的。”明白人揣测道。
  “是呀,还真有泪花呀。”众人又沸腾起来。
  “好死不如赖活着,有什么解不开的?”有的说。
  “肯定是没钱吃不饱饭呗,那还用说。”有的回答道。
  “你就知道吃,没听人家说是文艺青年吗,文艺青年会为口饭自杀?”马上有人对这一说法进行反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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