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池明栖认真地想道，不知为何，竟然想起了创世神在对待除了他以外的圣灵时，过于冷漠无欲的态度。
比起三个还能打打闹闹的小天使长，从诞生开始就独自一神的创世神，才是真正孤独得连吵闹的对象都没有的寂寞神明吧。
不然也不会如此轻易地就喜欢上还诞生没多久的他，更不会这么轻易地解除了他身上的规则限制。
或许比起这三个已经有艾泽天使长照料的小天使长们，独自在上圣域的创世神，才是更需要人陪伴的一方吧。
这么想着，池明栖本来想着在下圣域多呆一会儿的想法，顿时消散开来。
或许是时候回上圣域看看了。
池明栖用尽了毕生的意志力，才从自己织就的温暖柔软的光明神力被褥中坐起。
他望向还维持着一板一眼，双手交叉合拢放在腹部姿势的艾泽天使长，第一次俯视着艾泽天使长说道。
“艾泽殿下，照料这几位小殿下的事情，就交给您啦。见到吾神以后，我一定会记得和吾神说换班，还有修建住所的事情的，您很快就可以休息了。”
艾泽天使长平直地坐起，认真地向池明栖解释道。
“殿下，我并不觉得照料小殿下的工作辛苦，所以……”
艾泽天使长犹豫了一会儿，最终还是缓缓说出了心中的担忧。
“您不必在吾主面前提起我，更不用提及……换班的事情。”
作为被世界意识灌输着法则而诞生的天使长，艾泽明斐从诞生起，就能感觉到创世神对于世界之源仿造出的，和本源过于相近的自己而产生的隐隐厌恶和漠视。
也正是因为感觉到了神明的不喜，他才会选择安分地呆在圣域最边缘处，承担起照料未来的小殿下们的任务。
世界意识，或许并不能领悟吾主的意志。
然而奇异的是，神明也没有阻止世界意识这般造物的意思。
如果不是眀栖殿下主动造出这三颗灵魂源质，让它们成为未来的三位天使长，艾泽明斐甚至怀疑，神明会漠视着祂厌恶的造物充斥着整个圣域，永永远远地侍奉着祂。
可是，即使是这世界一切主宰的造物主，也真的能忽视情感的影响，无动于衷地永远停留在上圣域中吗？
隐隐地预感到这一点，艾泽明斐从诞生起，就担忧着未来那无可预知的变化。
然而在少年天使长主动承担了造物的重任，还造出了与世界意识不同的全新圣灵，并且赋予了不同的法则后，艾泽天使长心中的沉重感才略微放松些许。
如果圣域中这样本源不同的圣灵能够多些，那么吾主对于圣域，世界意识，本源，乃至整个世界的厌恶，或许也会轻一些吧……
在感觉到自己脑中浮现出来的想法是如何不敬之后，艾泽天使长及时地掐断了脑海中浮现出来的念头，望向了面前给圣域带来新变化的少年天使长。
艾泽天使长以着从未有过的郑重姿态说道。
“拜托了，殿下。侍奉好吾主的重任，我相信整个圣域里，除了您以外，没有任何天使长能够承担。至于侍奉吾主以外的其余杂事，请您放心地交给我吧，我不会让您失望的。”
而感觉到艾泽天使长仿佛托孤一般的郑重语气，池明栖觉得自己的表情如果能具现化的话，他头顶应该是一头问号了。
为什么说着说着，艾泽天使长的语气又变成这种仿佛“我把最可怕的任务交给你了”的郑重意味？
创世神真的凶残到这种地步吗？
然而仔细想象自己陪伴在创世神身边以来，创世神的种种言谈举止，池明栖微微沉默着，只能认真回答道。
“艾泽殿下，您放心吧。我会侍奉好吾主的。”
第46章想祂了，还会回来得这么晚？
在艾泽天使长充满感恩和郑重的目光下，池明栖扇动着羽翼飞回上圣域的时候，都觉得自己的身体仿佛沉重了一点。
艾泽天使长这么郑重其事地嘱咐，是因为他也感觉到了创世神身上存在着什么不妥之处吗？
没给他多想的时间，池明栖刚刚向着上圣域飞了没多久，就感觉到自己本来已经做好了“长途马拉松”准备的旅途，仿佛陡然缩短着。
一股熟悉的神力陡然包裹着他，周围的一切快得简直如同幻影穿梭一般。
等到这包裹着他的柔和神力消失，池明栖毫不意外地发现，他又回到了创世神的掌心上。
神明以着仿佛他没有离开版的专注姿态定定地望向他，银白的眸光凝实而平淡，似乎对他这一趟的离开并没有多少情绪。
少年天使长眨了眨眼，主动抱住了神明的手指，清亮的圣音中带出了些许想念的意味。
“吾主，我想你了。”
亚德度斯不作表态，只是轻轻地压了压少年天使长头顶的银环。
想祂了，还会回来得这么晚？
当看见祂的小造物以着祂从未见过的灿烂姿态面对那些弱小圣灵的时候，亚德度斯就选择切断了对于下圣域的所有感知。
祂能理解祂的造物见到同伴时的欣喜，却似乎也有些难以忍耐——
这份欣喜，是祂的造物离开祂以后，面对这些弱小圣灵时流露出来的。
就如同，呆在那些弱小圣灵身边，会比呆在祂身边，更让祂的造物喜悦一般。
神明冷淡地望向掌心依赖着祂的圣灵，神躯内生出的某种难言情绪让祂几乎不想要开口。
然而感觉到小造物不依不饶般的温暖柔软长发轻蹭着指尖的触感，亚德度斯眼里的寒冰还是一寸寸微微融化开来，冰冷的圣音荡涤而过整座上圣域。
“不许有下次。”
不过既然是祂的造物主动说出了依恋祂的想法，那么作为最仁慈的神明，祂也应该顺应自己造物的想法，答应让他可以永不用离开祂所在之处吧。
亚德度斯平和得近乎冷漠地说道。
“以后你无需离开上圣域。若你想见其他圣灵，可以让他们来上圣域觐见你。”
这已经是亚德度斯最宽容的，也为了祂不安分的小造物着想的，近乎退让和纵容的考虑。
然而池明栖非但没有感动，他抱着创世神指尖的动作还微微一僵。
等等，他这随便一句哄哄创世神的话，是怎么在创世神耳朵里被转换成这种求升职位的意思的？
“不用了，吾神，”池明栖连忙松开抱着创世神指尖的手，忙不迭地解释道。
“只是我很少经历过和您短暂的离别，所以有点想念呆在您身边的感觉。如果只有我在您身边侍奉，我会觉得自己太过贪婪的。”
毕竟“雨露均分”这个道理他还是知道的，要是从创世之初他就一直侍奉在创世神身边，没有和他的那些同僚相处的机会，池明栖反而会担心自己的“独得恩宠”，反而会成为那些同僚们黑化的内因。
毕竟从艾泽天使长身上，他可是看到了这世界上的圣灵对于创世神的崇敬能有多恐怖的，池明栖毫不怀疑创世神要是让艾泽天使长自戕，艾泽天使长都会毫不眨眼地完成创世神的任何命令。
这么一群汇聚着创世神忠诚信徒的圣域，要是永远没有侍奉创世神的机会，那不就等同于永远没有上升空间的职业，一亿年的时间就相当于是在“养蛊”啊！
一想到这群纯洁的圣灵们可能黑化的可能，池明栖莫名生出了一种责任感。
作为书里的天使长之长，他觉得他有义务承担起大家庭的“兄长”照顾兄弟们的重任，而这重任的第一步，就是要从“换班”开始。
没错，不是他想偷懒，只是“换班制”的实行，对于圣域内每一位圣灵的健康成长，都有无可否定的作用。
牺牲一下他个人的工作时间，让大家都能均匀地分得侍奉在创世神的时间，这也是他这个众天使长之长应做的事情！
这么一想，池明栖只觉得自己头顶的银色光环，仿佛都闪亮了几分。
然而神明沉默着，散发出的威压冰冷而凝实得如同即将崩塌压下的冰川，终于让池明栖从自己的感动中回过神来。
“吾主。”
池明栖这才后知后觉到创世神的反应似乎不太对劲。
比起为他的团结友爱行为而感动或者喜悦的老父亲，创世神此刻的表现，反而像是——
极其可怕的不悦！
被自己的感觉吓到有些许迟疑，池明栖小心翼翼地摇了摇创世神的手指。
“吾主，是眀栖的提议，有什么问题吗？”
创世神冰冷纯粹的瞳眸落在他身上，比起以往的冷漠，多出了些许幽深暗色的他读不懂的意味。
神明冰冷的神音第一次毫无感情般地念出了他的名字。
“眀——栖。”
池明栖紧张地点了点头。
“吾主，我在呢。”
亚德度斯冷淡得近乎直白地问道。
“你并不想永远留在上圣域，也并不想——永远侍奉在吾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