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凌云一走到窗边, 一把抓住了那只肥硕的鸽子,从它后腿的竹管里成功找到了一张信纸。
  展开就见了几行笔迹及其熟悉的簪花小楷,凌云一打眼就认出了是谁写的, 不由得摇摇头, 也就他母亲云舒, 在这个科技发达的21世纪还喜欢这些老旧的东西。
  他仔细阅读了信件,云舒无非就是听说了他在分班考核中遇到了魔教, 特地来询问他的近况。
  看这落款, 信是在他出事当天写的,但江南到洛城路途遥远, 鸽子也使劲扑棱了翅膀整整七天才飞到,凌云一怜爱的摸了摸鸽子的小脑瓜,然后熟练地转身去柜子里抓了把玉米粒,等鸽子吃完这才抬手将它放飞。
  凌云一晃悠回到书桌前,拿出手机拨通了母亲云舒的电话。
  “喂,是我的宝贝儿子吗?”
  凌云一已经习惯云舒这个调调了:“是我, 刚刚收到了你写的信, 就给你回了电话。”
  云舒“哈哈”一笑:“那封信我早就写了,一定是鸽子在路上偷懒了现在才到你的手里。”
  凌云一:……
  听着云舒熟练的甩锅, 凌云一忍不住腹诽,那是鸽子又不是飞机,几千里的距离还要飞多快。
  他实在不理解云舒的一些抽象行为, 但为了自己的幸福着想, 凌云一理智地选择了尊重。
  母亲云舒和父亲凌峰始终奉行“散养”原则,虽然家族里很多人对凌云一给予厚望, 在凌云一的成长轨迹里,作为父母的多数扮演着指引和陪伴的角色, 虽然凌峰对凌云一寄予厚望,看上去会很有压力,但有云舒在中间做调和,父母两人从来不会过于干涉凌云一的行为,这也是导致凌云一成长为现在这种无拘无束的性格的本质原因。
  但是散养不代表云舒不关心自己儿子,而凌云一十分清楚这点,所以还是老老实实地和母亲再次报了平安。
  “没事就好,能被魔教盯上,说明我儿子优秀啊!”
  云舒的话倒是提醒了凌云一,他想起来便开口问道:“对了妈,你们知道我中蛊毒的事情吗?”
  没想到云舒坦然说道:“知道啊。”
  凌云一失声:“你们知道?那怎么从来没有告诉过我,到底是怎么回事,是不是和我小时候失忆有关?”
  云舒“哎呀”一声:“这事就说来话长了,你小时候呢,曾经发了一场高烧迟迟不退,然后吧,就有一个云游道人,来到咱家,给了我们一颗药丸,说这是能救你命的良药。”
  凌云一觉得云舒说的事情好像不是事实,但他又说不出来到底是哪里不对,那可是失传已久的蛊毒,他爸妈就那么轻飘飘的同意给他吃了?也不怕那个劳什子云游道人是骗他们的?
  他这么想的,便也这么问了,没想到云舒说道:“那能怎么办!当时神医谷后继无人,江湖上能看的郎中都看过了,西医中医都试了也没有用,你爸原本都想放弃治疗了,最后想着死马当活马医了呗。”
  凌云一沉默,这确实是他爸妈能做出来的事情。
  电话那边的云舒乐呵呵的:“这不是挺好的嘛,把你救活了,还让你收获了一身武艺,只不过有点小副作用,每年吃点药调理调理就好。”
  凌云一想,他也不记得往年夏天自己吃过什么药啊。
  他试探道:“你们说的药,不会是夏天咱家天天做的荷花酥吧?”
  药这种东西肯定是要天天吃的,思来想去他每年夏天常吃的东西也就是荷花酥了。
  云舒讶异:“呀,你怎么知道?”
  “我又不傻,”凌云一无奈:“也是辛苦你和我爸为了让我吃药,还把药融进糕点里了。”
  说到这,他又觉得奇怪:“不过也怪,今年我明明吃荷花酥了怎么还发作了,不仅发作,还多了个燥热的症状。”
  “蛊虫成熟了嘛,我听说叶鸢已经开始着手给你调配解药了,”云舒后知后觉:“不对啊,你今年在哪吃的荷花酥,和家里的一摸一样吗?”
  “一样啊,不是你和爸爸特地叮嘱内院做的吗?”
  云舒喃喃道:“怎么会,家里做法明明是……”
  她突然止住话,紧接着,凌云一脑袋莫名灵光了一下。
  因为他突然想起,自己在这个夏天第一次吃到荷花酥并不是在内院,而是在迎接墨禹潇回国的那场墨家宴会上,而且后面暑假的时候,墨禹潇也做过同样的荷花酥给他,虽然脉象不好看,但凌云一吃的出来,味道是一样的。
  荷花酥的作法并不只有一种,但凌云一记得清楚,这几次的荷花酥不管是作法还是馅料,应当都是一致的。
  一旦知道了一些事情,脑海里的线就能连起来,凌云一问道:“妈你知道墨禹潇吗?”
  “知道啊,不就是墨家那小孩儿,机关术修的可好了,可惜腿残疾了,”云舒回忆了一下:“他长得还挺好看。”
  凌云一追问:“我和他,在我失忆前有交集吗?或者说,我是不是之前认识他?”
  事情一旦露出一点真相,就很容易被串联在一起,直觉告诉凌云一,这一切好像都是有关联的,比如自己身中蛊毒,但墨禹潇的家人却和蛊毒息息相关,比如他蛊毒发作的时候,只有和墨禹潇接触才能缓解,但这些都是猜想,他还没有找到证据。
  电话那头的云舒突然没了声音,凌云一奇怪地叫了几声妈,奇怪地将手机拿下来,却发现电话已经挂掉了。
  但云舒给他发了消息。
  母上大人:儿子,妈和小姐妹进山里清修去了信号不好,你在内院照顾好自己注意安全,我们有空再聊哈!
  凌云一看着消息,难得泄气。
  他把手机放在桌上,知道云舒这是不想回答他问题的意思。
  就像在魔教对他动手之前,他从来也不知道自己居然身中蛊毒,只以为自己是因为功法的问题体质特殊。
  而现在,魔教已经将他身中蛊毒的消息公之于众,云舒这才和他承认这件事,但当他仔细想询问墨禹潇、失忆和蛊毒这三件事的联系,云舒又不愿意说了。
  他并不觉得父母的隐瞒有什么错,或许站在他们的角度是真的想要保护他,只不过凌云一头次产生了很迫切想要找回自己记忆的想法。
  凌云一是真的很想知道,自己十岁前到底发生了什么。
  到底发生什么导致他高烧不退,墨禹潇所说的中毒又是什么毒,这一切又和神医谷失传已久的蛊毒有什么关系?
  凌云一不知道,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想多了,是因为自己太珍视墨禹潇这个朋友的存在,抑或是因为“被迫贴贴”对墨禹潇产生了不可抑制的愧疚感,让他拼命地想抓住一切与墨禹潇有关的联系,以至于产生了一些不实际的幻想?
  确实啊,他们一个生在江南,一个是土生土长的洛城人,相隔千里又怎么会有什么交集?
  魔教呢?魔教又在这整件事里扮演什么角色,那个给他治病下蛊的云游道人究竟是谁,魔教又为何笃定,他的武学天赋的产生就是依靠蛊虫?
  凌云一只觉得头疼欲裂,思绪万千以至于乱成了一团浆糊,他揉了揉额角,疲惫地将自己甩到了床上。
  困倦刹那间袭来,凌云一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另一边的墨禹潇回到星湖湾壹号收拾自己将要搬去内院的东西,他记着林阙的请求,所以特地去书房找到了设计图纸装上,看到放在书架上的木盒子,墨禹潇犹豫了一下,还是将其拿下。
  他把盒子放在腿上轻轻打开,最上面的几张纸还很新,正是暑假之时,凌云一给他画过画,而下面的花之则有些泛黄,显然年头不小,墨禹潇犹豫了一下,还是把盒子合上,最后放进了行李箱。
  车子平稳行驶到了内院,墨禹潇在黑西装的陪伴下刷着内院特质的学生卡进校,办好了入住手续后,他便去了和凌云一的舍院。
  为了照顾墨禹潇的情况,凌云一选择院舍的时候特地避开了石子路,而是选择了宽大的石板铺在路面,院子里蓄了一汪小水池,夏末的荷花还未全谢,几尾金黄的鱼儿在水中摆尾。
  墨禹潇先是回到自己的房间去简单收拾了一下,约摸着到了内院下晚课的时间了,墨禹潇便示意黑西装离开内院,可是凌云一却迟迟没有回来,眼看着夜幕降临,墨禹潇觉着有些不对,便自己摇着轮椅出了屋舍。
  路过了凌云一的厢房,墨禹潇却发现窗户没有关上,他一侧目,便看见在床上谁的不省人事的熟悉身影,一只手臂甚至落在了地上。
  墨禹潇眉尾一抽,心下明镜,依然猜到了凌云一八成是翘掉了下午的课,专门回来等着自己,没成想却先睡着了。
  难道是蛊毒发作了?
  墨禹潇顾不上未经允许便进人房间的礼仪问题了,直接推门而入,摇着轮椅来到窗边,他把手搭在凌云一的额头上发现并未发热,这才松了口气。
  看着凌云一略显扭曲的睡姿,墨禹潇哂了一下,随即捡起凌云一快要落在地上的手,用指腹感受了一下脉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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