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他们走进宫殿，一张花鸟刺绣的屏风立在殿中。林楚生猜测屏风后就是萧无心口中的“故人之子”。他不禁皱眉——这个行事风格，和他印象中的某人非常相似。
屏风后的人开口了，声音像绸缎一样美：“萧叔叔竟然来我这里……一定是为了非常重要的事情吧。”
“是。”萧无心说，“我寻不到朱雀，只好来找你。”
“我母亲是朱雀，但我只是半人半妖的混血杂种。”林楚生从屏风上看见那人踱步的影子，那影子也是优雅的：“朱雀之事我很难得知……”
人从屏风后走出来，一席玄衣绣暗红色鸟雀云水花纹，乌黑长发上缀一个红宝石额坠。他转过头，林楚生和他对上视线，面色瞬间一变。
楚宏立刻转头看向萧无心，盯着白发剑修：“你来问换仙路的术法，带着你的弟子干什么？”
萧无心说：“我的命数，多年以前我就问过朱雀了。我这次来不是为了自己。”
楚宏把目光转向萧无心身后：“那是为了右边那个天赋更高的吧？”
林楚生和慕深都站在师尊身后，位在右侧的慕深说：“不是我——是我的师兄林楚生。”
楚宏这才把视线放在林楚生身上。如果视线可以化为实质，林楚生觉得自己可能已经被楚宏捅了个对穿。
楚宏死死地盯着林楚生，后者轻咳一声：“是我要换仙路——我来问消耗寿元求仙的方法。”
楚宏尖声说：“是你！”他的声音像是绸缎被撕裂后失去了美好的状态。
楚宏在殿中来回踱步，过了好一会儿才冷静下来。他停下步子，冷嘲热讽地说：“林楚生，你以为你是谁？你只是一个凡人而已。”
林楚生说：“我知道。”
“人性贪婪……你这样的我见多了。消耗寿命又能如何呢？”楚宏盯着林楚生，“天道不仁，人命在它面前不过蜉蝣。”
第42章
楚宏是皇子，是当今皇帝和朱雀的后嗣，通晓许多非凡事物。
萧无心请楚宏帮忙为林楚生换仙路，楚宏的回答是——“想都别想”
萧无心正要开口，林楚生拽了拽他的袖子示意师尊不必出面。林楚生自己走上去，说：“殿下……”
楚宏转过头去，他柔顺的黑发挡住了侧脸让人看不清表情。林楚生就转到另一边去哄他：“消耗因果和寿命自然是下下策……可是你贵为皇胄又是朱雀之子，我却只是一个凡人，殿下。”
林楚生撩开楚宏的头发，看见了对方湿润泛红的眼睛。那双漂亮的狐狸眼里有许多委屈，长长的睫毛垂下来抖了抖。林楚生失笑道：“殿下怎么那么容易哭鼻子？”
站在殿中的慕深：“……师兄。”慕深皱起眉，心中泛起不适感。他脑海中有模糊的思绪一闪而过，但却不甚真切。
楚宏抬那双还犹带泪的眼，刀子般的眼神淬了毒似的飞向慕深，将对方打量一番。接着他又把目光转向萧无心，后者非常淡定从容任由楚宏扫视。
最后，楚宏破涕为笑，转向林楚生：“你说我是妖，你是凡人——你的意思是想得道成仙，然后与我长相厮守？”
林楚生说：“红初，其实我一直——”
楚宏说：“我一个字都不信。”
林楚生的话头被噎住了。楚宏继续说：“你要是成仙了，是只和我厮守……还是你的师弟师尊也要一起呢？”
林楚生愣了一下，下意识地说：“我和师尊没有……师尊？您说句话。”林楚生转头看向萧无心，试图向后者求助。但是向来对他百依百顺的萧无心，对他这次求助却态度冷漠。慕深也表情复杂地看着他。
“林师侄想要齐人之福，这倒是一点也不让人意外。”
一个含笑的声音从门口传来，林楚生回过头看见以神魂方式缠着他的某个人，终于以真身出场了，“不怕他每个都想要。只怕到头来，他一个都不要。”
林楚生说：“……你又来掺和什么？”
袁渊叹息一声，对楚宏说：“你看，林楚生就是这种人。他吃了我的因果就把我扔在一边。”
楚宏盯着袁渊：“他吃了你的因果？”袁渊施施然点头，然后补充一句：“还有他的师弟慕深。”
楚宏此时烦躁起来，他说：“那又怎么样？但这也算不了什么——他要进入秘境才能获得天道认可。”
萧无心抓住了关键词：“秘境？”
楚宏说：“消耗因果是非常阴狠的邪术，修仙者都无法轻易尝试……林楚生是凡人，还需要在特定秘境、特定时机和命定之人一起行动，进入命定之人的回忆，才能真正意义上斩断因果。”
袁渊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慕深问道：“那我们怎么找到秘境、地点和命定之人？”
萧无心垂下眼眸：“我算出了四个时机。”
袁渊笑眯眯地说：“我找到了在这里的四位命定之人。”
楚宏矜持地一点头：“我今夜可以卜出秘境地点。”
慕深露出了为难的神情。林楚生拍拍他的肩膀，十分善解人意地说：“你可以给我们做杏仁酥当宵夜。”
第43章
慕深端着杏仁酥，来到林楚生的房门前。他听到里面有咳嗽声和说话的声音。
林楚生说：“我能给你续多少命？”
袁渊说：“十年。”
“十年，”林楚生的声音变得疑惑了，“只有这么点……你难道不想要长生吗？”
“长生多寂寞。”袁渊说话时带了点笑意，“我不是你，也不是萧无心——这么苦的路我才不走。”
慕深敲了敲门，袁渊的声音传了出来：“谁在外面？”
慕深说：“是我。”
里面的人又开始咳嗽，慕深听见走动、倒水的声音。过了一会儿，林楚生说：“让他进来。”
林楚生盖着被子靠在床头，捧着一个白瓷碗在喝药。袁渊看见慕深端着杏仁酥走进来：“杏仁酥？你倒是听你师兄的话。”
汤药很难喝，林楚生喝完药后直皱眉，慕深将盘子里的杏仁酥递给他。林楚生尝了一口，眉眼舒展开：“这是你自己做的？”
慕深说：“对。”
然后他们陷入沉默，没有话说了——从那天慕深攥着大师兄的手腕质问抹去情意的事之后，慕深就不再主动和林楚生搭话。林楚生找他说话，慕深也只用“对”“是”这样的单字硬邦邦地回覆——但他不会拒绝林楚生的请求。
这时，慕深抬起眼看林楚生：“你刚刚喝的什么？”
“我喝的是药……”林楚生被他突然的问题弄得愣了一下，随即解释道，“我寿元有损，所以要借助外物维持现状。”这个解释是真的，因为慕深看见林楚生缺乏血色的脸恢复红润，方才干枯的头发又变得乌黑柔顺。
慕深说：“你喝这个药多久了？”
林楚生刚想开口，袁渊却笑着说：“小朋友，你想问什么就直接问——不必这样拐弯抹角地说话，这间屋子里没有外人。”
慕深闻言眯起眼睛，看向袁渊。袁渊也微笑着和他对视。
林楚生看着自己喝完的药碗：那一只空空的白瓷碗，里面残留着一些黑褐色的药渣，散发著沉闷的苦味。袁渊说：“怎么了？不放心吗，我用的是补气的药方：首乌藤、远志肉、合欢皮、灯芯草……”
慕深说：“闻起来很腥。”
林楚生倏地一下抬起眼看向慕深，他问：“你觉得闻起来像什么？”他如今身体虚弱、五感有损，无法辨别浓重苦味下的诡异味道。
慕深说：“像血的腥味。”
……
古籍有云，雀鸟食甘木，化而为赤妖。赤妖者，朱雀也，其血可生死人、肉白骨。
宫殿中金碧辉煌，满殿烛火照得亮堂。
巨大的金身神像屹立在前，红衣男子跪在蒲团上，双手合十紧闭双眼。他的长发如流水般蜿蜒下来，他低眉垂首。
萧无心走进殿中时，看到的就是这一幅场景。萧无心说：“你在干什么？”
楚宏艳丽的眉目一片宁静，眼皮都没有抬：“拜佛祈福。”
萧无心：“可这不是佛像，这是朱雀的神像。”
“我非人非妖，不通教化，分不清这些金灿灿的雕像，”楚宏平静地说，“他们不都差不多吗？”
第44章
第二天楚宏走出供奉神像的宫殿，告诉他们第一处秘境就在皇宫中。
楚宏说：“在宫中最南边的偏殿里，有一方栽种着凤凰木的院子。”
萧无心沉吟片刻，补充道：“七日之后秘境开启，日落时分可以进入。”
“一处在楚国皇宫里的秘境，应该不难猜测是和谁有关吧？”袁渊微笑道，“但是有一点要注意——只有楚宏和林楚生可以进去，旁人不可陪同……听到了吗？慕师侄。”
慕深抱着剑站在林楚生旁边，抬起眼不咸不淡地瞥了袁渊一眼。慕深说：“如果在秘境里遇到危险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