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经历丰富得已经可以写三回画本。
要不怎么说恋爱还是得看别人谈呢。
应青炀视线偏转,落到江枕玉身上。
还是自家男人看着顺眼多了。
薛尚文知道李随之身体不好,方才那那反应明显不对劲。
青年眯了眯眼睛,问:“认识?”
李随之又瞥了底下的太上皇陛下一眼,被那仅仅落在他身上的冰冷眼刀刺得头皮发麻。
“嗯……的确有过一面之缘,但不熟。”
李随之大脑疯狂运转,试图理解现状。
哈哈,死脑袋快想啊,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太上皇陛下去岁宣称重病时,李随之就感觉到了不对劲的地方。
近年来的种种迹象都表明,陛下似乎有扶少帝上位的想法。
如今一见,李随之便确定,江南朝局尽是这位一手操纵的结果,少帝能否真的登位,都在太上皇陛下一念之间。
按照陛下身边这少年的说法,陛下似乎隐姓埋名到了北境,而今再度归朝,到底是和缘故?
什么?为什么是隐姓埋名,那眼刀里的威胁难道他感觉不出来?
李随之脸上的心虚和紧张遮掩得极好,起码院中的应青炀和江枕玉都没发现这人的异常。
可薛尚文作为枕边人,和李随之相处多年,自然能发现猫腻。
薛尚文原本被崔家之事带起的怒火就没有退却,此刻见李随之遮遮掩掩,顿时恼恨地一抬手,揪住了李随之的耳朵,“你最好给我交代清楚,否则我马上回老宅,半年都不回来!”
应青炀顿时在心里“呜呼”一声,没想到这话本的情节这就续上了。
他的手下意识凑到棋盘边上,然后摸了个空。
江枕玉摇摇头,不知道从哪里摸出一个油纸包,塞进应青炀手里。
应青炀低头,打开一看,里面是炒好的花生米。
应青炀嘴角下意识勾起,他把手探向石桌底,绕过去向江枕玉竖起了大拇指。
院中的两人暗通款曲蜜里调油,墙头上的两人一个不察差点吵起来。
“这……这,相公,给我点时间,我和这位故人叙叙旧。”李随之眼中一片坦然,摆明了不是畏惧两人之间的关系。
薛尚文就这么轻而易举地被他说服了。
薛尚文翻了个白眼,道:“那就饶你一次,正巧我和姜兄一见如故,合该促膝长谈才是。”
应青炀手一抖,花生米不小心掉了一粒。
啊,认真的吗?
李随之是个知道礼数的人,思及院中人的身份,想从墙头上离开,然后从正门再正式拜访。
这样或许他被太上皇陛下清算的时候,死得不会太惨。
但薛尚文一脸莫名其妙,他转头问应青炀能不能直接下来。
应青炀同意了,甚至风风火火地找侍卫给两人另搬了一套桌椅,准备了半桌子差点。
这新桌是给谁准备的一目了然。
薛尚文道了声谢,从高墙上一跃而下。
李随之都没来得及拦,薛尚文就已然落地,回头向他招了招手。
李随之一捂脸。
完了,现在他觉得,自己就算走了正门,也会因为右脚先迈进门槛被太上皇陛下清算。
李随之眼一闭心一横,战战兢兢地翻了太上皇陛下的墙头。
兵荒马乱的半刻钟之后,应青炀带着自己的花生米和薛尚文搬到了一张桌子上。
江枕玉和李随之坐在石桌边上,自知今晚没有机会再续棋局,干脆把一个棋篓推到李随之手边,其中的含义很明显。
——来一局?
李随之咽了口唾沫,点头应了。
一场生硬又瞻前顾后的对弈开始了,另一边应青炀和薛尚文却聊得十分投机。
应青炀对姑苏的情况很好奇,尤其是商业方面。
薛尚文又出身姑苏最大的商贾世家。
这不巧了嘛!
“实不相瞒,我们这次回江南,是打算做些生意,只是才刚刚落脚,还没开始准备。”
应青炀给薛尚文倒了一杯茶,又把一碟糕点放到薛尚文边上。
他倒没什么刺探消息的想法,只是随口一说。
薛尚文没动那盏龙井,反而拿了一快糕点塞进嘴里。
“要从姑苏开始?那得看做什么生意,姑苏的商路大多都是我家占着,外人想来分一杯羹,难,但不是没有机会。”
听到应青炀好奇,薛尚文也不藏私,细细给他讲了姑苏一带的商业行情。
薛尚文虽然没有什么行商的天赋,但他从小耳濡目染,也能说出个所以然来,应青炀听得津津有味。
两人相谈甚欢,一个不小心,话题不知道怎么就从意犹未尽的商业贸易,转变成了另一个方向。
“你和你男人认识多久了?他真的和我家随之认识?”
“应该只是见过面,不熟。”
薛尚文托着下巴,他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其实他刚刚解释的时候我就信了,他那种表情不像是与人有私,倒像是突然见到什么大人物似的。”
应青炀一挑眉。
他心道这薛公子也算是个人精,是看出了李随之对江枕玉的敬重,这才和他透露这么多商业秘辛。
“你们感情很好。”应青炀笃定道。
薛尚文弯了弯眉眼,道:“能不好吗?他当初要死要活地非要到我家倒插门,死赖着不走,我勉为其难才接受的。”
“他从前一无所有,对我承诺说总有一天会功成名就,我就答应了。”
薛尚文讲着这些姑苏人尽皆知的丑事,一侧眸就见应青炀聚精会神地看着他。
薛尚文“噗嗤”一笑,“你想听更多啊?”
应青炀点了点头,又轻咳一声,道:“倒不是想窥探二位的私隐,只是我这人比较爱听故事。”
薛尚文勉为其难地答应了,应青炀
李随之是浪子回头金不换的典范。
他曾是旧都最有名的纨绔,李家是旧都有名的皇商,背靠大应皇室,赚得盆满钵满,李随之的亲姑姑是应十三帝的皇贵妃。
虽是因为出身不高,没能母仪天下,但也让李家盛极一时,就算是帝位更迭,也未曾衰败。
李随之原本开蒙时还被夸赞天纵之才,皇商世家却让他没办法考取功名,于是他从少年起便玩物丧志,不学无术。
满腔热血抱负早在最开始就是一场荒唐的梦魇,李随之自此放纵自己,声色犬马,还沾过五石散附庸风雅。
后来旧都沦丧,二十六岁的李随之是李家唯一活下来的人。
当日他与一群人南下游玩,回旧都时眼前只有一捧焦土。
他一无所有,身无所长,根本没有能力养活自己。
走投无路之下,原本想着投河自尽,却被薛尚文救了起来。
“他寻死觅活了好多次,我好不容易给他劝服的,就是用了点小手段。”薛尚文想起当初的事情就直蹙眉,似乎如今还心有余悸。
应青炀眨了眨眼,“莫非是薛兄你当时一见倾心?”
“谁喜欢他了,我当时根本看不上他,是他眼巴巴地跟着,后来我不想从商,还帮我赢下了和父亲的赌注,我才勉为其难和他在一起的。”薛尚文这般抱怨道,但脸上却有几分遮掩不住的羞窘。
应青炀“嘿嘿”一笑,表示他都明白。
这边两人把从前的趣事掰扯明白,那边以棋会友的两人也已经摸清楚了彼此的底细。
李随之沉吟道:“您放心,这件事我不会往外说。”
前往北境又带了个小情儿回来,太上皇陛下隐退之后,活得倒是惬意极了。
江枕玉沉默几秒,道:“等时机到了,你自然会知道该不该说。”
李随之点头,毕恭毕敬应是。
江枕玉问道:“姑苏近几年可好?你也捞了不少油水吧?”
李随之腼腆一笑,“不多,都给我家相公存着呢,养一个贵人可太难了。”
江枕玉并不知道他口中的“贵”,具体有哪些指代,但李随之对爱人的珍视可见一斑。
江枕玉手中拿着的棋子悬停在半空,他收回手,摩挲着手里的白子,他问:“如今过去这些年,你的想法仍未变过?”
李随之叹息一声,“尤嫌不足。”
李随之是个有底线的贪官。此事人尽皆知。
江枕玉早在第一次和这人见面的时候,就知道他能坐稳姑苏的钓鱼台。
有能力是其一,浑水之中时刻保持清醒才最为难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