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结果就见江枕玉那修长漂亮的手掌勾着油纸袋,拎起来展示到应青炀眼前,甚至嚣张地晃了两下。
“我有‘人质’,真的不想给报酬?”
江枕玉声音慢条斯理,好整以暇地等待应青炀的反应。
应青炀看了看那到手都没捂热乎,就被江枕玉自告奋勇拎过去的一袋糕点。
“不吃就不吃。”
应小郎君咬牙切齿,十分硬气地一句话怼回去,视糕点于无物,清高得不像话。
江枕玉哑然失笑。
一听少年郎说话的语气,他都能想象出帷帽之下,那张俊秀的脸气鼓鼓的模样有多可爱。
这帷帽的确遮住了应青炀的容颜,让他不至于被外人窥视,却也耽误了江枕玉欣赏爱人的视线。
还是有些太草率了。
等真相大白之后,他一定会光明正大地和应青炀并肩走在金陵城的长街上,就像曾经有人暗中期许过的那样。
不必遮遮掩掩,畏惧不知何时会到来的变故,任何人都不敢窥视觊觎。
江枕玉视线幽深,穿过两层薄纱,轻柔而密不透风地笼罩在应青炀身上。
应青炀感受到了,但他置之不理。
他生气了。他觉得江枕玉这人心眼忒坏了。
偶尔让让他又不会掉块肉。应青炀每次被这人盯着看就觉得倍感压力,不是因为别的,他是真的怕自己大婚当夜下不来床。
这事不能细想,一细想就觉得毛毛的。
但他偏生失格一身反骨的犟种,就酷爱在太岁头上动土,老虎头上拔毛。
应青炀这会儿就跟较上劲的牛犊似的,恶狠狠地拉着江枕玉向前走,自认为已经把两条腿抬起放下舞成风火轮,实际却也没走出去多远。
少年人穿着一回头,某人游刃有余得像是在散步。
应青炀:“……”他知道的,肯定是因为这男人手劲太大,拽着他不能顺畅行走。
可恶。吃什么长大的?!秤砣吗!?
原来在琼州的时候他就有意识到两人身形上的差距,不知怎么,到了姑苏,这种感觉更加强烈了。
如今走在街上,男人身高过于优越,鹤立鸡群,在人群里一眼就能发现,或许就是这个缘故?
江枕玉悄悄舒展了一下胳膊,在燕州停留月余,他曾经身中剧毒的亏空被尽数养了回来,能恢复到这种程度他已经很满意了。
应青炀也并没有发现,自己的身高在如今的姑苏城里也算是头一份了。
因此两人站在一起那登对的模样引得路人纷纷回头留意。
跟在身后不远处的谢蕴单肩背着俩包袱,只觉得再不找地方落脚他的眼睛都要被这不知收敛的人给亮瞎。
谢蕴有时候都忍不住想,要是以后史官给太上皇陛下编纂起居注,能写出一堆什么不堪入目的文字。
万一不小心流传出去,怕是要被百姓笑掉大牙。
毕竟这男人好不容易铁树开花,一和伴侣凑在一起,理智就能逐渐降低直至完全蒸发。
这可找谁说理去。
谢蕴思索间就又想翻白眼了。
但他硬生生克制住了自己,万一养成这种不雅的习惯,以后又不知道要怎么被沈听澜冷嘲热讽、戳脊梁骨了。
天知道他和沈听澜共事之后,为了不蒸馒头争口气,硬是改掉了多少以前的旧习惯。
把他规训得从一个粗俗的莽夫,硬生生逼成了如今的半个儒将,在朝堂上能和沈听澜打八个来回唇齿机锋的人。
谢蕴另一只手里拿了个烧饼在啃,郁闷地又向烧饼摊主吆喝一声,“店家,再来两个!”
他今天绝对要踏踏实实填饱五脏庙,而不是被某种莫须有的东西塞了一嘴。
呵。容易折寿。
他抬手接了两个烧饼,递了一个给边上的阿墨。
哈,没事。这里还有个日后要天天围观的人,比他更可怜。
谢蕴看着阿墨,苦中作乐地想。
阿墨:“?”什么意思,这眼神怪恶心的。
应青炀一路在前边领路,不知方向地乱走,几乎快忘了身后还跟着人呢。
他这人的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没一会儿功夫就把之前的愤愤抛之脑后。
继续十分自在地闲逛,连路边的斗蛐蛐的人群都要想要挤进去瞄一眼再走。
江枕玉时不时拿出一块糕点投喂。
应青炀下意识地就接了,融洽得仿佛之前没有闹过那一出似的。
这斗蛐蛐的小摊边上人流量太大,挤得里三层外三层。
应青炀本想往里挤,但这实在有些太考验他的身形和脸皮。
应小殿下听着那边热闹的人声,急得想在原地转圈圈。
江枕玉无奈,只得松开他的手,微微俯下身,“小祖宗,上来吧。”
应青炀眼睛一亮,跃跃欲试,又觉得这样不太好,这么多人呢,怪让人害臊的。
但这点心思没在他脑中留多久,就被好奇心压了过去。
算了,他自家男人,哪有还计较这些的。
应青炀轻而易举地说服了自己。
少年人于是轻巧地跃到了江枕玉背上,双腿环住男人的腰身,两只手抵住肩膀,挺直腰背,向人堆里面张望。
江枕玉站直身体,应青炀轻而易举地看到了人群中央,一张木桌桌面上,热闹的斗蛐蛐盛况。
应青炀全身都在发力,来避免给江枕玉造成负担。
江枕玉其实没感觉到多少重量,轻松地直起身,一只手按在了应青炀纤细的脚腕上。
南下路上每天东跑西颠,应小殿下也根本没长几两肉。
他下意识地想掂一掂,又克制住了自己。
还是别了,应小殿下这个年纪,正是非常要脸的时候。
到时候又被抓住理由撒泼,吃亏的还是自己。
江枕玉向来不做亏本的买卖。
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江枕玉忽然觉得脊背窜上一股寒意,他稍稍抬眸,目光迅疾地落到不远处的茶楼二楼。
那扇原本开着的窗户忽地动作,稍稍掩上一半。
窗口处却空无一人。像是被风吹得关闭一样。
江枕玉对外人的视线非常敏感。
方才,似乎有人站在那里注视着他们。
江枕玉的手在背后做了个手势,跟在不远处的谢蕴轻轻挑眉。
果然姑苏城里有什么事情不对劲。
江枕玉并未将此事声张,什么事都比不过应小殿下此刻对斗蛐蛐的热情。
不过这热情也没能持续太久,应小殿下可是标准的三分钟热度艺术家。
没停留多久就扯着江枕玉的衣领子嚷嚷着要走。
路上还小嘴叭叭地不停抱怨:“这蛐蛐斗得也太血腥了,边上那两个主人面红脖子粗的,忒吓人。”
说着说着就不知道冒出了哪里的方言,好像心灵都收到了真切的打击。
应青炀甚至还以此为借口,把自己黏在江枕玉背上不肯动弹。
远离人群和热闹的街市,去江枕玉私宅的路上,应青炀都赖在这人背上没下来。
不仅不下来,还要双手环住男人的脖颈,用帷帽冲击来威胁他,试图减免自己欠下的债。
应小殿下今天也还债未果,还罪加一等了。
应青炀躺平了,虱子多了不怕痒。
但他还是得有个反抗的态度在,于是落脚之后,自顾自探索这座江南宅邸去了。
江枕玉最近觉得应青炀像只嚣张地小兽,每到达一个地点都要昂首挺胸留下自己的足迹,活像是在圈地盘。
嗯,姑苏的商船船队和宅邸是时候划在应小殿下名下了。
江枕玉正想着,谢蕴和前去探查的护卫后脚便进了大宅。
谢蕴道:“去晚了,茶楼上已经没人了,还收拾得特别干净。就是这手笔,看起来多少有点眼熟。”
江枕玉面前正放着从储藏柜里拿出来的几套茶具,思索着哪套更符合应青炀的审美,闻言也没多大反应。
谢蕴觉得这人已经猜到是谁在暗中窥视。
谢大将军大马金刀地拉开一张椅子坐下,他问:“您老人家就这么一句话都不和我透露?羽林卫的手段出现在姑苏城,这不太合理吧?”
江枕玉便抬头看他,眼神不善。
很明显是“老人家”这三个字戳了某位壮年男子的肺管子。
谢蕴“啧”了一声,立刻低头服软,“行行行,我说错了,您玉树临风英俊潇洒还年轻着呢。”
江枕玉满意了,他漫不经心道:“羽林卫现在虽然是子熙在管,但你就没有问问手下的人,崔隅进了姑苏城之后去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