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察觉到手势的护卫们立刻撤了个干净。
这群人中,大部分都做过直属于太上皇的羽林卫,也因此,谢蕴才放心带他们出来搜索太上皇的踪迹。
他们在面对江枕玉时趋利避害的能力,可比谢蕴这个靠直觉行动的人强多了。
于是用朝食的时间,过来假装偶遇的谢蕴,就这么迎面撞到了枪口上,被江枕玉冷飕飕的眼刀一顿乱刮。
谢蕴:“?”怎么了?他还什么都没说什么都没做啊!
谢蕴摸不着头脑,只能亦步亦趋地跟着,然后眼睁睁地看着应青炀点了馍馍、蛋花汤、酱肉,分量比昨晚还大多了。
谢大将军顿悟了,昨晚果然也不是诚心邀请他用餐的!!!
了解到这一真相之后,他还免不了心里有几分郁卒。
应青炀当然也不是准备撒钱,只不过他昨晚和江枕玉秉烛夜谈,商量过这些事了,江枕玉让他不必束手束脚,随心便可。
应青炀算不准他们有多少银钱,出来的时候为了表示自己不会做个大手大脚的败家子,这方面他没有过问,只隐约有个大致的数额。
江枕玉还说古籍他已经找到买家,应该能以一个很好的价格出手,所以这次南下,他们不必穷游——哦不,穷学。
朝食过后,三人准备去置换一辆马车。
姜太傅赞助的驴车只有一块车板,遇上刮风下雨的时候估计会很难过。
北境气候干燥,等再往南些恐怕就不成了。
谢蕴死皮赖脸的非要跟着,在江枕玉嫌弃的眼神下只能和跟在后面的阿墨并排走。
他今天才发现了阿墨行囊里带着把长刀,而且看起来还很锋锐。
“小兄弟,学过武?”
阿墨迟钝地转头看他,微微点头,“学。”
“学刀的?我也略通,有时间切磋一下?”
“行。”
“唉,你们驾车是从哪来的?”
“不认路。”
谢大将军从来没遇到过这么沉默寡言的人,他也没有沈听澜那样让人一见就放下警惕,巧舌如簧套出情报的本事。
三次搭话之后,谢蕴哑火了。
走在前面的应青炀“噗呲”笑出了声。
几人之间的距离都不算远,他自然听到了这地狱对话。
“你是不是故意的?”他开口问道。
江枕玉回头瞥了一眼,“他太聒噪,你也不必理他。”
谢蕴明显没办法将“多说多错”的道理融会贯通,还有他们还有阿墨这个大杀器。
这样也能很好的避免阿墨总是凑在他和应青炀之间,总让他觉得怪怪的。
一路走到市集,谢蕴赶忙带着三人去他早已踩好点的商铺,终于不用做和阿墨聊天这种让人汗毛倒竖的事了。
谢大将军如释重负,指着那辆最大的马车道:“公子,这辆就不错,既然要南下,选个好一点的马车肯定没错。”
这辆马车不仅比周围的大上一倍,而且从主体的木材,到垂幔的布料,再到那匹看着就矫健的白马,都显得十分格格不入,虽然用不上珠光宝气的形容,但也算是十分上乘。
显然是有人用了心的,在这种边陲小镇,想找到这么个马车可不算容易。
江枕玉总算知道昨晚这群人点灯熬油的是在做什么了,吵得他半宿没睡着。
要不是怕把应青炀吵醒,他早把这群人都踢出去了。
现在看来,他短暂的忍耐是值得的。
面对谢蕴的糖衣炮弹,应青炀忍了又忍,没忍住。
他小声和江枕玉说:“我现在答应了,会不会显得我太嫌贫爱富了?”
江枕玉拍拍他的胳膊,道:“不会。”
应青炀于是抿唇,看似勉为其难地同意了,实际上目光在那匹白马上扫过好几次。
应小郎君表示自己看在马车的份上就不反对这人要和他们同行的事了。
毕竟吃人嘴短拿人手软嘛。
他把买马车的活计交给了江枕玉,自己稍微撤开一段距离,到了一个小摊旁边。
摊主是个做木雕的手艺人,摊位上摆着一堆木雕作品,簪子居多,花里胡哨的摆件也有不少。
摊主本人手上还拿着一个半成品在雕刻。
应青炀十分惊叹:“您这手艺得练了有些年头了吧,做得这么出神入化。”
摊主也是个话多的,得意地扬了扬眉,“那是,想当年我走南闯北,靠的就是这手艺来养活自己……”
摊主开始吹嘘自己年轻时的闯荡事迹,给应青炀说得一愣一愣的。
应青炀绝对是个最好的倾听者,惊叹赞美不可思议,面部表情极为丰富,让摊主不知不觉地长篇大论。
另一边,谢蕴自觉做了件十分完美的差事,得意洋洋,“公子,咱们今日就从这出发,入夏之前肯定能赶回金陵。”
“车上还背了软枕垫子,您看看还缺什么,我去再准备些。”
江枕玉神情有些疑惑地看他,没明白他的意思。
他道:“古籍拿了。付钱。”
谢蕴靠在马车边眨了眨眼,也没明白自家陛下的意思。
虽说他不打算因为这个向自家陛下讨些奖赏,但也没有他倒贴的道理吧?
古籍是什么东西?
谢蕴心里从来装不下和文字有关的任何东西,哪里还记得住自己经手过什么东西。
他余光一瞥,看到副将向自己晃了晃手里沉重的布袋,这才想起什么。
他表情古怪,心说这不是强买强卖吗?
江枕玉道:“马车坐不下四个人,再去买匹马,其余人跟在后面,或者先一步回江南,你们自己看着办。”
谢蕴顿时表情肃然,摸出自己的钱袋交到江枕玉手上,“您放心,他们肯定藏好,人多眼杂多有不便。您也知道,如今的局势南下一路都不会太平,还是小心为上。”
江枕玉点头,他一手推至的局面,他自然明白谢蕴的意思。
顺利收缴了谢蕴的钱袋,江枕玉掂了掂分量觉得非常满意。
所以说嫌贫爱富有什么不好?只要他不是那个“贫”的就完全没问题。
贫——谢蕴,富——他,完美。
江枕玉挺直了脊背,觉得呼吸都顺畅不少,他转头再去找应青炀,发现少年手里拿着一个小木匣,欢天喜地向他走过来。
“这是?”江枕玉开口问道,疑惑的视线落到了那个狭长的木匣上。
他属实也有些没办法理解,自己就和谢蕴聊了几句的功夫,这木匣怎么就莫名其妙溜进了应青炀手里。
应青炀开开心心地给他答疑解惑:“刚和那边的老伯聊了聊,他说他是燕州人士,只不过在这边落了脚。他说和我投缘,就送了一套木雕工具给我。”
江枕玉沉默一瞬,他一直以为应青炀喜欢买的那些稀奇玩意儿,都是和他有关的,没想到现实和他想象的并不一样。
应青炀说着,得意地晃了晃手里的木匣,把匣子从上方抽开盖子。
从大到小的锉刀一溜两行排列在匣子里,边上还有些江枕玉也不太认识的打磨工具。
江枕玉不懂这东西有什么吸引人的,但他一向尊重应青炀的想法,于是他道:“你若是想学雕刻,我们可以暂时在这待一阵儿再走。”
得亏谢蕴先走一步买马去了,不然这会儿估计要上蹿下跳地阻拦起来。
应青炀摇摇头,“哪那么麻烦,看都看会了。”
江枕玉仔细观察,没从少年脸上看出勉强之意,便也不多说什么。
回驿馆的路上,应青炀都在摆弄那木匣子,十分专注,江枕玉扯着他的衣袖,避免这人一头撞到别人怀里去。
一直到看到驿站门口牵着马车的谢蕴,这才想起南下的正事来。
谢蕴手里还拿着一份舆图,表示自己把路线提前安排好了,“我们可以一路走官道下江南,先从这里到琼州府,再南下琼州边境直达燕州,进到江南以后最好转水路到金陵。”
整个大梁土地,若是按照广义划分,大致可分成北境,中州,江南,巴蜀,南越。
而大梁的行政区划以州划分,一州内少说有十几个城郡,一州的中心城郡都以州府命名,琼州府的位置在琼州以南。
前一阵子燕州到江南的官道因为大雪封路,想去琼州府都只能从西侧绕过琼山山脉,谢蕴来时已是春景,畅通无阻。
应青炀绕着白马转了一圈,很喜欢的样子。
他站在马车边上,给白马顺了顺鬃毛,然后问道:“那谢大哥你的那群朋友呢?要和我们一起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