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准备妥当之后,应青炀运了运气,心底庆幸他每日不思听学,虽也不爱学武,但日日进山,还是练了一副好体格。
  下山的时候应青炀不能原路返回,那段崎岖的山路他一个人走走还行,此时背了个濒死的人,再走就是单纯送死。
  应青炀选了一条较为平稳的山路,因为把袄子给男人穿着,前一段路他因为寒冷走得有些僵硬。
  半刻钟后便好了不少,身体因为运动而微微发热。
  的确是感觉不到冷了,但这条山路会教训每一个嘴硬的人。
  走到半程时应青炀就感受到了疲惫感。
  应青炀头一次有些后悔,自己把秘密基地选在了这么高的地方,以至于这段下山的路如此漫长。
  而背上的男人无知无觉,头埋在他颈间,微弱的呼吸让他偶尔怀疑对方是不是真的还活着。
  苍茫一色的白,万籁俱寂里,只有应青炀自己的脚步声。
  他没由来的有些心慌,于是有些不管不顾,边走边和自己背上唯一的同伴聊天。
  “你倒是轻松了,眼睛一闭就把事情都交给我解决。”
  应青炀险险避开一块凸起的岩石。
  “你跳下来的时候有没有想过别人的死活?”
  应青炀被突然蹿出来的松鼠吓了一跳。
  “你吃什么长大的,个子长这么高,你说你这腿要是少一节,是不是还能轻上十几斤?”
  应青炀越走越觉得自己的怨气比鬼重。
  “兄弟……记得赔我钱啊……”
  来时飞檐走壁,一个人无拘无束脚步轻快。
  走时步履蹒跚,背着个快要断气的人差点倒在雪中。
  到山脚的时候应青炀累得快要断气,看到村里那一抹炊烟,顿时热泪盈眶。
  他“呼哧呼哧”地喘着气,像是快累死的野狗,在村口有些崩溃、但仍旧控制着音量地喊了一句:“阿墨——!!!”
  小山一样健壮的青年正接替风叔雷叔的位置在偏院劈柴,他天生耳力异于常人,此刻眉梢微动,确认了是自家公子的声音,立刻把手里的斧子一扔,脚步极快地走了出去。
  阿墨看见背着个人的应青炀时,对方已然紧锁眉头、大汗淋漓,见到他的第一眼就语速极快地叮嘱:“叫孙大夫来主屋,避开其他人,再拿两床厚被子,烧些热水,快去!!!”
  阿墨本想接替自家公子背人,毕竟自家公子一看就累得不轻。
  但应青炀知道背上的人经不得折腾,索性准备救人救到底,一口气把人偷运回主屋去。
  阿墨应了一声,转了方向又往孙大夫的住处去了。
  应青炀把人背到了主屋,安置在他的榻上。
  他伸手探了下男人的鼻息,指尖轻微的温热刺得他冻僵的手指有些发麻。
  应青炀都不由得感慨这人实在是命硬。
  他迅速矮身蹲下,打开地下的一个暗格,从里面拿出一个小瓷瓶。
  这时他才发觉自己的手有些颤抖,蹙着眉把瓷瓶倒过来,仅剩的一颗黑色药丸掉进他的掌心。
  应青炀附身捏住男人的下颚,触手已经感觉不到冷意,他把药丸强硬塞进男人嘴里。
  药丸不大,滑进唇舌间,引起的异物感却让濒死的人有了反应。
  应青炀当机立断捂住男人的口鼻。
  空气逐渐稀薄,男人胸腔猛地起伏,喉结微微滚动,猝不及防便把药丸吞了下去。
  应青炀下手快,放得更快,只听见男人极其细微地咳了两声,他心里莫名的心虚感再度浮了上来。
  时间已至傍晚,夕阳的光晕透过小小的一扇窗子落进屋内,轻洒在男人身上,将他面上的死气一扫而空。
  好像这人终于从鬼门关边上,回到人世间徘徊。
  应青炀全程紧张提着的一颗心终于稍稍回落,然而人一旦放松下来,积累的疲劳就会瞬间上涌。
  他骤然双膝一弯,“扑通”一声跪在了榻边。
  阿墨恰巧在这时推门走进来,见到应青炀这幅样子,好悬没把手里的一小盆热水给摔地上。
  跟在后面的孙大夫第一眼都没看到榻上的人,被应青炀这惊天动地的一跪吓得魂都飞了。
  “哎呦我的殿下,这是伤到哪了这么严重——这万一要是出个好歹,以后再某大事可要吃亏了啊——”
  应青炀一挥手,“没事,小事,就是肾上腺素有点不听使唤了,我肯定要好好教教它谁才是身体的主人……”
  应青炀咬牙切齿、面皮抽搐着说了一通。
  阿墨蹙眉:“孙大夫,公子又开始说胡话了,先给公子看看吧!”
  第6章 明媒正娶 孙大夫快……
  孙大夫快步走到近前,抓向应青炀的手腕就要给他把脉。
  应青炀猛地一缩手,撑着榻边艰难地站了起来。
  “人命关天啊!!先看他!!”
  孙大夫年近古稀,腿脚不太利索,眼神也不大好用,方才也只能看到应青炀跪下的动作,根本没注意其他的。
  此刻经应青炀一提醒,才发现殿下榻上还有个生死不知的人。
  听见小殿下中气十足的吼声,便知道并无大碍。
  他摸了摸花白的胡子,也不急了,施施然在榻边坐下,伸手漫不经心地捉住那人的一截腕子,动作随意地搭脉。
  孙大夫是大应皇宫里跟出来的太医,医术出神入化,有时候不需要搭脉就能一眼看出人的病症来。
  这几年眼神不太好了,便只能返璞归真。
  这些年荒山里众人的大病小灾都是他治好的。
  只不过这人脾气不太好,不太愿意给应青炀之外的人诊病。
  应青炀看得倒吸一口冷气,他好不容易把人背回来,别被孙大夫给扯断气了。
  “轻点!轻点!”
  孙大夫摇摇头,语气慢悠悠的,“殿下莫急,老夫的医术殿下你是知道的,当年你出生后就被确诊是个痴儿,全靠老夫给你治好……”
  应青炀点头应声,直夸孙大夫厉害。
  孙大夫或者说孙太医,这辈子最值得称颂的事迹,就是把被无数名医确诊为痴儿的小皇子治好了。
  因此经常把这件事挂在嘴边,并且居功自傲,觉得自己生来是要为皇室诊脉的,对其他人多少有些爱答不理。
  应青炀起身去拿巾帕,用热水沾湿了准备
  阿墨见状立刻道:“少爷,我来吧。”
  应青炀摆了摆手,拒绝道:“免了吧,你那手劲儿,别把他天灵盖给按碎了。”
  到时候一命呜呼,他这一遭的苦都白吃了。
  阿墨眼神发直,似乎没听懂这句调侃,只知道自家公子不想他上手,于是退后两步呆立在一边,看起来有点手足无措的局促感。
  应青炀只好招呼这呆子把他柜子里的棉被抱出来,好给榻上的男人盖上保暖。
  他自己则用温热的巾帕给男人擦拭脸上的血迹和脏污。
  刚擦了没两下,就听边上的孙大夫“嘶”的一声,随即摇摇头,“救不了,殿下,找个地方挖个坑埋了吧。”
  应青炀原本没觉得有什么,这会儿听见这句话,差点手一抖,把巾帕整个糊到男人脸上。
  “……您说笑呢吧?”
  听到应青炀质疑他的医术,孙大夫轻哼一声,道:“这人不但有些陈珂顽疾,又寒气入体,加上多处外伤,最重要的是毒入肺腑,能留这口气到现在已经是命格极硬了……等到,毒素侵入心脉,必死无疑。”
  孙大夫说着说着就有些感慨,“折腾成这样还不死,说不清是他幸运还是不幸啊。”
  肉体被病痛折磨,迟迟得不到解脱,这样的苟延残喘,多活一秒都是受罪。
  应青炀在他的长篇大论里抓到了重点,“也就是说,只要能给他解毒,以您老人家的医术,肯定能给他治好吧?”
  说这话时,他掌心一片湿濡,握紧了手里的巾帕。
  孙大夫摇头晃脑,语气骄傲:“那是自然,也不看看老夫是谁,当年你……”
  知道他又要絮叨陈年往事,应青炀连忙打断:“解毒丹肯定可以救他,药方需要您斟酌,库房里还有颗老参,先拿来吊命……”
  最后半句,他是对边上放下棉被的阿墨说的。
  孙大夫脸色顿时难看起来,“解毒丹这种珍贵的东西哪是能随便用的,那是专门留给皇室子弟保命用的,殿下您手里也就只剩下那么一颗而已。”
  应青炀目光游移,想到了那颗早就被他硬喂下去的解毒丹,大脑前所未有地飞速运转,灵光一闪之后,他斩钉截铁道:“那我就娶他!现在就立婚书!”
  “您和各位长辈不是一直埋怨我这个年级了还不娶妻……不是,纳妃吗?现在就纳!”
  “我对他一见钟情、二见倾心、三见非卿不娶!山无棱,天地合,乃敢与君绝!三书六礼、明媒正娶!只要他是我的皇子妃,解毒丹不就能给他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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