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8章

  “若是娘娘想要,我可叫人送来。”
  宸贵妃笑着摇了摇头,连说罢了,可望着季无虞的眼睛,却还是忍不住问道:“你与摄政王,是真心的吗?”
  季无虞没有犹豫便点了头,“嗯,是真心的。”
  “是真心的便好。”宸贵妃似乎放下了什么,释然一笑,“我祝福你,季大人。”
  …………
  隔日温眠眠打算离开郅都的消息便传来了季府,等季无虞赶到温府时,蔡知微已经在帮她收拾东西了。
  “怎么这般仓促,也不提前说一声!”季无虞的话里带着几分埋怨,她拉过温眠眠,认真地问道,“你考虑清了吗,真真打算走?”
  “真的,考虑清了,我真的打算走。”
  季无虞还是不解,“为什么呢?总不能是因为淮济吧?”
  “才不是因为他呢。”温眠眠轻笑,“他是豫章人,而我啊,要北边去。”
  若不是因为淮济,又怎么会这么突然……季无虞才不信,她撒了手重重地叹了口气,温眠眠见状忙来顺她的毛,抱了季无虞好一会才松开,“季姐姐,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也知道你这些年瞒着我的缘故。”
  “你知道?”
  “嗯!”温眠眠笑了,她心胸徒然开阔了许多,终于不再执拗地想要抓着那些她握不住的东西,“季姐姐,你有你的考量,我心里清楚,至于他……真的不是的。”
  “那是为了什么?”
  温眠眠的头垂了下去,她勉强挤了个笑,犹豫再三,还是没有说出答案。
  …………
  温眠眠早便在各种诗会上,听过淮济的名字,那些落款为他的诗,她都会抄来细细品读。
  其实在温府,见到淮济太过容易,她会提前认认真真地写下自己最近作的诗,写的文,放着自己这么个大文豪爹不问,跑来问淮济,请他指教。
  甚至还故意失足落水来惹得淮济相救。
  所以那会的裴泠沅,温眠眠很讨厌,她从不作诗,也从不与淮济聊诗,每日围绕她二人的话题,只有官场的琐事。
  养在闺中的温眠眠不懂,她仿佛被刻意隔绝在了淮济的世界之外,她望着那个世界里淮济与裴泠沅浓情蜜意,也在某一刻幻想成为淮济诗中的主人。
  后来裴泠沅官职被免,她与瞿烨的事满郅都地传,淮济担心极了,哪怕在她出了狱后也总往裴府去,温眠眠拼命地砸着枕头,骂她狐狸精,骂她不要脸。
  但住进温府的季无虞,成为了她人生中最大的意外。
  季无虞进府的第一天,温玦便让她去给季无虞打酒,她走进那间从前不住人的院子,好奇地想要窥探季无虞的人生。
  却只见着了一个躺在一堆废纸里睡得酣然的人。
  季无虞那会还在为春闱发愁,披头散发,似乎被折磨得不轻,温眠眠吃力地将她驮起想把她安放到床上,季无虞夺了她手里的酒一饮而尽。
  酒疯子,是温眠眠对她的第一印象。
  晚间用膳,季无虞规规矩矩地向他们仨问好,乖得不得了。
  特别会装,这是温眠眠对她的第二印象。
  温玦对季无虞比对自己还要上心得多,给她打酒这活不知怎的就落在了温眠眠的肩上,席间季无虞朝自己拼命眨眨眼,对着口型说:“谢谢你。”
  温眠眠原谅她了。
  借着打酒的由头,她与季无虞陡然亲近了许多,屋里的废纸也少了许多,温眠眠形容过季无虞的文风,像是被人强行塞了一把花椒,呛人鼻子但记忆犹新。
  季无虞醉醺醺地说她说得对,然后搂过温眠眠的腰,和她吹着牛。
  人说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她走不出郅都,却在季无虞的嘴中见过了万里路。
  只是除夕的季无虞,话有些多,她缠着温眠眠,在醉意和泪水中,让她离淮济远点。
  “为什么呀季姐姐?”
  “他呀,有喜欢的人了。”
  然后就倒在自己怀里,一醉不复醒了。
  思维始终固化的温眠眠理所当然地觉得那人是裴泠沅,最可气的是……季无虞为什么也那么喜欢裴泠沅?
  她劝她回朝,她因她改姓,她们俩依旧聊着自己不懂的话题,什么唐家储家,温眠眠什么都不知道。
  季无虞的官路走得越来越顺了,可陪她去无量山的人,却只有自己。
  哼,你俩再默契又怎样,纵然前边是压了她一头的官,季姐姐还是会为我出头。
  只是,她竟然为了楚泠沅凶我?
  温眠眠要气疯了,她没和人吵过架,只知道自己一闷屋子里,爹和娘便会什么都答应。
  果然,季无虞来找她了,而且还为她受伤了。
  她听着那个塘香楼的老板说季无虞没救了,温眠眠心中竟徒然生出想追随她而去的想法。
  这个想法太过可怕,在温眠眠终于把自己灌醉后,她被季无虞和楚泠沅两个人一起抱着回了温府。
  带着酒气的唇在季无虞的脖颈蹭。
  温眠眠想她完了,她真的不在乎淮济了。
  再后来她为季无虞挡剑,某人不识好歹把她骂了一顿,净说着那些大道理,还不理她。
  温眠眠只生过旁人的气,没被旁人气过,在纠结要怎么去缓和时,季无虞搬走了。
  再遇又是笑吟吟,仿佛那些争吵都没有过,她借着长寿面的雾气,把礼物还给了自己。
  温眠眠只能笑着收下。
  西塞战事又起,爹爹说她很忙,温眠眠也很少见她再来上门,楚泠沅也经常往季府跑,总之,只有煮粮庵是分外安静。
  再听到她的消息时,是那位元权倾天下的摄政王跪在了雨中,她隔着雨帘望着这个大情种,心里想的竟然是季无虞知道了该多心疼。
  她看见得了信就赶来和祁言一同跪在雨中的季无虞,忽然觉得……她幸福也挺好。
  与淮济辞官的消息一同传到她耳朵里的,还有宫里那位宠冠后宫的宸贵妃被禁足的消息,其实这是两件不同的事情,可平日里总是慢一拍的温眠眠却似乎意识到了什么。
  那些整理了许久却落了灰的诗集被她又一次翻了出来,她重新认真看去。
  淮济是入世之人,他一生奔波是为立于庙堂为生民请命,笔下所写均是豪情壮志,可他曾经告诉过自己,他最爱的是那位归隐田园的五柳先生所写的。
  少无适俗韵,性本爱丘山。
  季无虞从未向她隐瞒过自己在陆府的事情,她自然也知道那位娘娘的小字,是岳好。
  丘山,不就是岳吗?
  时过境迁,温眠眠终于明白了季无虞为何会斩钉截铁地告诉她,淮济并非她的良配,也终于明白了醉话里的“喜欢之人”究竟是谁。
  更重要的,温眠眠终于绝望地发现比起这个答案,季无虞未曾向她坦言这件事,更令自己崩溃。
  季姐姐,总有人为你前仆后继,我不过是其中之一。
  …………
  温眠眠没有让任何人来送自己,季无虞却还是在城墙上,遥遥望着那个从前骑马都要自己护着上去的小姑娘,纵马出城,眼睛是止不住的湿润。
  一声咳嗽传来,季无虞回过头,是楚泠沅。
  “怎么了这是,送自家闺女去赶考啊?”
  季无虞挤了个比哭还难看的笑,“没呢,只是有些感慨。”
  “感慨什么?感慨她没按你想的走?”楚泠沅轻笑了一声站在了季无虞的身边,小声说道,“我知道你向上递了提议科举鼓励女子入试的摺子,也知道你打算让她来参加。”
  “我才不是这么想的呢。”季无虞望着城墙下现今已空无一人,似有几分怅然,“我只是在想,如果早知道最后的结果是离别,当初是不是就不应该和她吵。”
  楚泠沅怔住了。
  季无虞突然从温府搬出来一事,自己也曾好奇过各中缘由,每每问她也是被打哈哈糊弄过了。
  想问便问,楚泠沅这人从不拖遝,她揽过季无虞的肩头,问道:“怎么就吵了?”
  “其实我也不是真的觉得她烦……”本打算开始一阵碎碎念的季无虞忽然意识到了什么,剐了楚泠沅一眼,“你少套我话啊!”
  楚泠沅听罢忍不住放声大笑,“季无虞,你知着你这人最大的毛病是什么吗?”
  “什么?”
  “就是太好得往自己身上揽东西了。”楚泠沅道,“可世间事本就是互为因果,不是人力可以阻挡的,你要总后悔曾经做了什么事,要怎么样才能走出来呢。”
  季无虞抬了抬眼,楚泠沅抱得更紧了,摇晃着她的身子,眼睛亮晶晶的,认真望着她:
  “我亲爱的季大人,你还要拯救世界呢。”
  第16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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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西氐被灭族的消息在熙平十年的冬天从西塞快马加鞭传来,而虎骁军班师回朝的那一天,季无虞起了大早去城外候着。
  谁知姚秉知比她还早一步到,见着她来连忙拱了拱手,开始忙不迭地汇报,“季相,您与王爷的成亲礼咱们礼部如今那是严阵以待,您前头特意嘱咐过的说凤冠太重,下官也和尚宫局那边的女官知会过了,会加紧赶制出新的来,还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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