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花不衍身上有伤,应付得有些吃力。
他本就不是叶渐尘的对手, 上次刺杀事先准备良久都不能伤及叶渐尘分毫, 更何况现在。
“叶宗主这是何意啊。”
叶渐尘目光如剑。
“让你看看你和天下第一之间差了多远。”
霆阆在一旁看懵了。
原来叶渐尘这是记仇,不,不对, 这应当说是吃醋了, 不过吃醋也不算恰当, 这应当是争风吃醋不成后恼羞成怒。
以前真不知道自己的小师弟居然有这么多的小情绪。
与印象中冷冰冰的样子完全不同, 现在这个更鲜活。
不过一直打下去也不是办法。
花不衍的状态确实很糟。
“好了不闹了。”
隔了这么许久, 霆阆劝人的法子还是跟从前哄小孩儿的法子一样。
不过确实很受用。
叶渐尘立马收了剑。
不过收剑前刻意划开了花不衍的衣襟。
霆阆没注意到这个细节,一旁的山葵倒是看见了, 冲着叶渐尘翻了个白眼。
在他们妖精界,这种行为一般是争夺领地争夺配偶权的时候才会有的。
夜深之后, 霆阆在屋里起了个炭火。
郁儿和浩儿再怎么样本性也还是个动物, 和山葵很快就熟悉了起来。
接着山葵竟还自告奋勇地带着他们去不远处的湖边去了。
屋内的炉火旁只留下他们三人。
在讲完踏月阁发生的事情之后,三人围坐在炭火旁, 非常默契地相互间保持着沉默。
气氛极其的微妙且尴尬。
最后还是霆阆的红薯都快烤糊了, 闻着糊味了,才缓过神来, 他们三人已在这屋中坐了几个时辰了。
看着黑黑的红薯,霆阆已然没有了吃的欲望,拍了拍手上的灰说道:“行了,干坐着算什么事儿啊,都歇着吧,尤其是少阁主,你的伤怕是得好好养着,一日两日好不了的。”
然而这句话说完,三人却是谁也没动。
犹豫了半晌,花不衍说道:“明天我回一趟闲月城。”
“嗯。”
霆阆并无意见,他本身也是这样想的。
吴管事最后说的那些话在刚刚一遍遍地在他的脑子里倒来倒去,就是想找出些线索来。
但是霆阆却偷偷地打量了一番叶渐尘的反应。
叶渐尘神色平淡,向火盆里添了把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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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霆阆一个人悄悄地敲了敲花不衍的房门。
果然,花不衍还未睡。
门一开从屋子里传来一股很浓的药味,床上被褥整整齐齐,桌上摆着越骨笛。
花不衍见霆阆来找他,有几分惊讶,倚着门框,故意扯了扯自己的衣裳,说话带着几分熟悉的调调,“前辈半夜来房中寻我,很容易让晚辈误会的。”
“最主要,从前也就罢了,如今晚辈可真是斗不过你身边的那一位,这点自知之明晚辈还是有的。”
霆阆笑了笑。
花不衍还有心思跟他说玩笑话,想来状态是渐渐好转了。
虽然闭着眼睛都能从他的语气里听出来在刻意掩饰,不过这总好过一直消沉。
霆阆明白,花不衍是个聪明人,他知道自己现在的处境,也更明白自己身上的担子。
“我来是想跟你说一句话。”
“前辈指教,不衍听着就是。”
“明天去闲月城里,若是有很重要的事情,最好避着我还有叶渐尘去做。”
这话说得奇怪。
“前辈这话的意思……”花不衍眯起了眼睛,若有所思,“前辈这是……信不过叶宗主?”
“不光是我,你也信不过不是吗。”
刚刚在楼下三人围坐在炭火旁的,花不衍讲述一路发生的事情之时,什么都说得清楚,唯独隐去了吴管事话中的“灵珠”二字。
事关灵珠,而叶渐尘此前是唯一一个能接触到灵珠的人,这事情绝对不可能跟他一点关系也无。
花不衍或许相信霆阆,但是他绝对不可能完全相信叶渐尘。
不过这话从霆阆的口中说出,倒真出乎了花不衍的预料。
“我还以为,叶宗主和前辈之间……”
“不是你想的那般,不过也不是你想的那般。”
霆阆这两个“那般”的语气不同。
这意思在说,霆阆与叶渐尘之间并不是花不衍想象的那种关系,但是也并不是相互猜忌相互提防。
“我还以为,有什么事情,前辈会找叶宗主问个清楚。”
的确,正如叶渐尘一直回避着和霆阆的过往一样,霆阆也一直回避着所有有关于灵珠的事情。
他同叶渐尘讲了很多很多的事情,却没有一件是在“那件事”之后的。
“有些事情,我问,他一定会告诉我,但是却不一定是我想要的答案。”
花不衍借着些许的烛光仔细地打量着霆阆的那张脸,霆阆天生眼角就带着笑,暧昧的暖光打在他的脸上,更带着几分说不清的风情。
那种感觉,让花不衍有些看不透。
“前辈说的这话,不衍有些不太明白。”
“没什么不明白的,关于灵珠的一切事情我都不会去问他,或许我查到一半发现事情不是我想看到的那样,我就不查了,随便找一个什么别人不能找到我的地方,种种田养些什么猫啊狗啊,一被子安安分分再也不折腾。”
霆阆丢下这句话就走了,他怕自己说多了,自己也绕不回来。
毕竟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
之前还在跟山葵说,他绝不能辜负无情崖的人,如今又说自己或许坚持不下去。
这话听起来自己都觉得恨。
恨自己摇摆。
恨自己患得患失。
恨自己为什么不是一个坚定的人。
他想把将一切查得清楚明白。
他想要曾今欺他辱他的人,都尝尝那被人欺辱的滋味。
他想让那些曾经负他的人,都尝尝那被人排斥的滋味。
可是他又害怕,他顺着这条线走啊爬啊,折腾的浑身都是伤,终于拽到了这条线的这一头,可是一抬头却发现,拽着这一头的人,居然是叶渐尘。
那他可就真不知道怎么办了。
大概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罢。
或许明日又有什么别的想法了呢。
又或许,明日他就把一切都想起来,也就不再有这些烦恼了。
当年霆阆并没有盗走灵珠。
这世上有两颗灵珠,一颗在玄鉴宗,一颗在无情崖。
可是从某一天开始,玄鉴宗的那颗灵珠蕴含的灵力却在日益衰退。
灵珠乃洞天仙府的立根之本,没有灵珠,灵界千万座灵山就会在一夜之间化为荒芜。
终于在某一日,灵界的修士们踏上了极北的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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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世上就是有事情这样的巧,他霆阆纠结摇摆的时候,叶渐尘同他遇见的是一样的事情。
入定时心绪不宁极易走火入魔,所以今晚叶渐尘一直躺在床上。
霆阆没有问起多年前的事情,他也就没有再提。
世上的感情本不应该存在隐瞒与欺骗。
他知道,只要他把所有的事情告诉霆阆,无论怎样,霆阆都还会是他最亲近的人,
可是有些事情总会在暗处生下根来。
他会说,但不是现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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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鉴宗内。
风吹开了窗户,一只箱子瞬间出现在了顾秋允的桌上。
顾秋允没有抬头,甚至手下的动作也为停下。
“你又放肆了,星儿。”
“这是陆岛主送来的,陆岛主问,他的夫人何时能醒过来。”
“我说了,这件事急不得。”
星儿从暗处中走出,将刚刚被风吹开的窗户轻轻合上。
“属下是这般打发他的。”
“还有别的事情么。”
“有,闲月城清理干净了,可是姓花的那个私生子的命灯却没有灭。”
顾秋允拿笔的手顿了一下。
“那个……我记得,是叫花不衍吧。”
“是。”
“不必理睬,一个没什么能耐的小毛孩罢了,闹不出什么大动静,倒是宗主那边到现在也没寻到一点消息吗。”
“没,属下能力有限,打探不到宗主的一丝踪迹。”
顾秋允挥挥手,“算了,最该担忧的不是他,不过话说回来,宗主这位置可不好当,他一个人一抗就是几百年,当真是不容易了。”
说完顾秋允收起了笔。
在他的面前是一副画,画上的是一个青衣男子,男子持剑临风,风姿斐然,倜傥风流。
“你看我这画儿,还好看吗?”
“属下看不懂。”星儿的回复很平淡。
“霆阆啊霆阆,这么久不见你我是真的想你了。”顾秋允这话是对着画中人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