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再睁开眼,面前是一家门前挂了橘灯的客栈。
  有菜香,有酒香。
  庭中有吃草的马儿,屋里有来往的客人。
  一切都格外的正常,可是一家正常的客栈,又怎么会开在这里。
  第40章
  四百三十年前, 沧澜雪林。
  人迹罕至的雪林之中竟开了一间酒楼,这酒楼门前挂着盏橘色的灯笼。
  酒楼的门轰然大开。
  炉火起了一层灰烟,屋内烛火晃动。
  风雪卷进屋内, 门口立着一个人,那人看上去极为年轻, 穿着一身青色长衫,只是头发有些散乱,遮住了面庞,看不清五官, 只露出一个苍白削瘦的下巴。
  这人开门的动静有些大, 屋内的众人都被引得纷纷向门前望去。
  小二拢了拢袖子,忙走向前去,将门关上。
  “客官打哪来, 吃饭还是住店。”
  那人站在原地, 半晌没有反应。
  小二又试探问道:“客官?”
  这次青衣人回过神来, 他的嘴角起了皮, 身上结了一层霜, 也不知在雪地里走了多久,他将怀中的剑小心翼翼地摆在离他最近的桌上。
  “一壶茶。”
  小二将那桌上上位客人留下的花生壳扫去, “诶呦,客官, 这大冬天的谁还喝茶啊, 不如我给您热壶酒暖暖身子吧。”
  青衣人低声重复了一声:“酒?”
  小二:“对,酒, 我们家的酒可是三年的桃花酿。”
  青衣人问道, “可是甜的?”
  小二:“诶呦,这可不是, 甜的只有米酒,可眼下卖完了。”
  青衣人闻言轻笑一声,“那还是要茶吧。”
  小二:“得嘞,来壶热茶,客官可还要别的吃食?”
  青衣人将肩上的雪轻轻拍下,看了看屋子里烧得正旺的炉火,说道:“我想吃桂花糕,荷花酥,杏仁豆腐,蜜汁莲藕和酒酿圆子。”
  青衣人的声音听起来很清爽,说得不紧不慢,和他一身落魄的样子丝毫不搭,不像是在林间被风雪吹了几日的赶路人,倒像是什么富贵人家的公子,恰逢闲日上街溜达,随手选了个馆子打发时辰。
  小二有些为难,开店这么些年,怕是从来没见过这样的客人,“客官诶,您怎么净点了些甜食,我们这儿的厨子,可不大会做啊,而且您这季节也不大对,这时日我从哪给您找桂花去。”
  青衣人听得一愣,卷了袖子在剑柄上来回擦拭,最后说道:“那就算了,来碗汤面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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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得嘞,一壶热茶,一碗汤面,您请好儿吧。”
  小二走后,青衣人独坐在这个靠近门窗的桌子上,用袖子不断地来回擦拭这自己的剑。
  火炉旁围坐着几个客人,看穿着应当是住在附近的柴夫和猎户,中间还坐了个老人家。
  这老人家看不出年纪,头发胡子都白尽了,可是一双眼睛炯炯有神,看上去精神矍铄。
  那老人家唤了一声青衣人,“孩子,那儿靠着门,冷,何不过来坐坐。”
  青衣人抬了抬头,露出一双干净的眸子来,他勾了勾嘴角,“我身上脏,坐在这就好。”
  自打那青衣人进门,这屋内就弥漫着一股浓浓的血腥味。刚刚少年人的衣衫被风雪覆着,不大显眼,此刻在这温暖的屋子里,积雪化去,众人再仔细打量才发现,这年轻人身上有伤,血顺着衣摆滴落到地上。
  老人家眯起眼睛笑了笑,说道:“无妨。”
  年轻人还是拒绝。
  正逢小二将汤面和热茶送来。
  老人家又问:“年轻人,刚刚我在一旁听你说你想吃甜食。”
  年轻人挑了双合适的筷子,夹了夹碗里的面,面很劲道,从筷子间滑落,可惜不是他最喜欢吃的那种。
  “是啊。”
  老人家捻了捻胡子,“那你是有什么喜事么?”
  年轻人冲碗中吹了吹,先顺着碗边喝了一大口汤:“这是个什么说法。”
  老人家解释道:“哈哈,没什么说法,只是觉着人应该都是在高兴的时候吃甜食。”
  年轻人挑起一大口面来,一口气吃下,却不下心被烫到了舌头,“这,这也不尽然,嘶,真烫。”
  “我最近的日子可不怎么顺心,只是我从小就喜欢吃甜食,别的也吃,只是今天没什么心情。”
  “那这可就不太巧了,我今日的心情倒是不错。”
  年轻人的六感颇为敏锐,突然停住了手中的动作,问道:“还敢问,是何事情,让阁下的心情这般舒畅的。”
  老人家眯起眼睛,让人看不出他此刻的意图,“灵界前不久出了件大事情。”
  老人家说完,顿了一下,故意向年轻人看去,却见年轻人面色如常,仍旧埋头吃面,只是半天了,一口面都没送进嘴里,然后继续说道:“灵界第一大门派玄鉴宗,你可知道吧,那宗主原本有个高徒,可是三年前突然不知怎么的,屠了牛家村满村的人。”
  “后来啊,才知这高徒竟是个魔族。”
  “玄鉴宗的将这魔族在水牢里锁了整整三年,可是前不久,这魔头却突然从水牢中逃走了。玄鉴宗数千弟子追踪这魔头却未寻踪迹。”
  老人家说道这里,整个酒楼中的气氛开始变得有些微妙。
  年轻人不在埋头吃面,而是握紧了桌上的长剑。
  “而后,这玄鉴宗又广发告示,召天下修士,赏金数万灵石,追堵这位魔头。”
  “这么大的好事,今日竟让老朽我遇上了,你说是不是件好事情。”
  话音刚落,年轻人的剑就出了窍,直直冲着那老头的方向去了。
  那老头周围的人都纷纷变了模样。
  那哪里是柴夫和猎户,个个都是身怀绝技的修士。
  年轻人的剑还未至,老头周围的修士便纷纷出手。
  只见那年轻人的背后霎时间显出了数道气剑,在空中排成两列,向周围的修士袭去。
  转眼间,剑至那老头的喉间,而那些修士横七竖八倒在地上,有的直接昏死过去,有的面露慌张神色,直直向门外逃去。
  年轻人并不赶尽杀绝,只专心对付着面前的这个老头,可是接下来无论那年轻人用什么办法,剑都不能再向前半分。
  可是那老头非但瞧都不瞧年轻人一眼,甚至还气定神闲地坐在炉火旁,手中捧着一杯酒,那杯中的酒还在腾腾地冒着白气。
  年轻人想将剑收回来,却发现,这剑不但不能向前半分,竟收也收不回来,对峙半晌,那剑竟向另一边偏去,将一旁的桌子劈砍成了两截。
  老头子喝着酒,悠闲地说道:“年轻人,就是沉不住气,我这话还没说完呢,你可就动起手来了。”
  “你是来杀我的?你是什么人,玄鉴宗上我没见过你,你是蓬莱岛,墨家山庄,还是踏月阁的人?”
  “害,年轻人,我都说了,要沉住气,”那老头剥了个花生扔进嘴里,“怎么着也得让我把话说完啊。”
  “你……”
  只见那老头缓缓起身,将身上的花生屑拍了个干净,然后不急不慢地说道:“现在的年轻人,真是一代不如一代,如今竟连全乎话都不肯听了。”
  起身后,那老头的一头的白发散在肩上,烛光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打在身后的墙上。
  可是接着那影子又变得扭曲起来,那影子里似乎有着沉睡的兵戈,张牙舞爪却又不越过边界,能让人感受到那其中蕴含的可怖力量,却又被人故意敛起锋芒。
  年轻人这才警觉,面前这个老头同他一样,也是一个魔族。
  老头将影子安抚稳定。
  “现在可愿听我好好说话了。”
  年轻人脸上掩饰不住惊讶,愣在原地,自知不是这老头的对手。
  那老头面上一喜,“年轻人,你这一身魔骨根本掩不住,自进门来,这周围的所有人都能闻到你身上那股魔族的气味。”
  “修行我魔族功法,伤敌一千自损八百,所以精妙之处不在于锋芒外露,而是要学会如何自敛,年轻人,你这还差得很远啊。”
  “你到底是谁。”
  那老头似乎总是逃不脱说教的毛病,“年轻人啊,你这可太没礼貌了一些,问前辈姓名理应自报家门才是。”
  “霆阆。”
  “我乃无情崖,常离。”
  霆阆不由得退了一步,“你便是……北洛城一夜霜雪的……常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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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后呢然后呢。”山葵摇着霆阆的胳膊问道。
  “什么然后?”
  山葵:“你就是在这里被常离老爷子捡回去的啊。”
  霆阆:“嗯,其实我是被他救下的。”
  “其实我来这酒楼之前似乎就倒在了路上,老爷子将我救下,可是却并不露面,将我一路引到了这家酒楼。”
  “一路有三百多名修士跟我进了这林子,都被老爷子引进了酒楼里解决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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