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牢室之中传来金属碰撞之声。
捆缚住霆阆的锁链齐齐落地。
花不衍大惊,“你怎么……”
这话没说完,应当是问,你灵力稀薄,是如何挣脱这千年玄铁的。
霆阆勾起嘴角,笑了一笑,“少阁主应该不会很想知道我用了什么法子,我可是个魔尊啊。”
霆阆的眸子渐渐的变成了红色,他低头看了看自己掌心的黑气,有些嫌弃。
“说实话,我一直就很不喜欢这种设定,为什么反派和魔修都要用这么丑的颜色,弄成红的黄的绿的难道不比这个要好看很多吗?”
花不衍感受到了来自面前这人的威胁。
“那你之前,为什么……”
花不衍这话又没问完,应该是在问,为什么之前就那般受人摆布。
霆阆闭上了眼睛,除了这浑身丑丑的黑气,他也不喜欢这双红眸,或者说得不那么委婉,极其厌恶这双红眸。
“它们其实一直隐藏在我的身体里,只不过我不想让他们出来罢了。不过如今你都知道了我的身份,恐怕也是藏不了许久了。”
花不衍:“宁愿受那么多的伤,你也不……”
霆阆看了看自己身上的伤,笑了笑,“这一身魔骨确实会在最危急的时候保护我,一直藏到现在,或许是没人,尤其是你,少阁主,大概从头到尾从来没有真正的对我真正的下杀手吧。”
确实,无论是下毒,或是下蛊,花不衍都没有真的想要霆阆的性命。
最险的应当是原身身体里的毒蛊发作吧,可是那次还未危急生命,叶渐尘就替他祛了毒。
花不衍:“那你是何必,你若执意想走,又有谁拦得住你,趟这样多的苦吃。”
霆阆听完笑了笑,似是想起了一些事情,而后说道:“你不懂,那些苦对我来说当真不算苦。”
比起那些,被师尊好友误解追杀,孑然一人无处可依,居高楼独享寒夜,才算是真的苦。
上辈子他真的受够了那样的生活,谁人不想要安定的生活,谁人不想每日只需思考今日该吃些什么喝些什么干些什么来好好打发时间。
若是一开始霆阆不穿在原清迟的身上,而是穿在一个普通人的身上,这一身的魔道修为,他或许一辈子都用不上,说不定就在哪个小乡村里找个酒馆,当个小二,忙的时候给客官上上酒,闲下来的时候在后厨偷点瓜子,和路过歇脚的客商一聊就是一个时辰。
那简直就是他梦想中的状态。
可惜这辈子那虽然那该死的天道没有再整天在他耳边嗡嗡嗡,可是依旧是过不上平静的日子了。
就在霆阆准备离开的时候,听得监牢外面传来了兵刃相接之声。
霆阆的心被狠狠地揪了一下。
他猜到了来者是谁。
若是放在一天之前,他知晓叶渐尘来救他,他会相当的欣喜,可是如今他有些不敢再面对叶渐尘了。
他现在不知道自己忘记的那些事情里,还有没有和叶渐尘有关的事情,他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对这个师弟做出过更严重的事来。
他忘记了,但是叶渐尘还记得。
叶渐尘还将他的画像挂在暗室里,那样看了两百多年。
他生怕是自己做出了些什么过分的事情,才害得叶渐尘这样度过这两百多年。
他现在甚至都不敢确定,叶渐尘对他是喜爱,还是记恨。
然而叶渐尘来得太快了,他穿着被血染透的长衣,平日里束得整齐的头发已经有些散乱。
他的脸上有灰,但是眼神是那样的炙热,眸子里闪着光,叫霆阆不敢去看。
他提着一柄剑朝着霆阆走来,一如当初初上玄鉴宗时,一眼就在人群中看见了霆阆朝他走去一般。
他的喉结微动,想说话,可是又不敢说出口。
霆阆不敢看他,他也低下头,不敢瞧着霆阆。
他挥剑闯过了门外无数人的阻拦,他挥剑间背叛了自己的宗门,背叛了他该守护的洞府,但是在这个人的面前,用尽了全身的勇气才敢低低地说出一句话来。
他的声音有些沙哑。
他说:“师兄,我来救你了。”
第36章
揽月楼外, 两只巨大的雪豹肃穆而立。
从这里可以远眺整座闲月城,昔日歌舞升平人声鼎沸的城池,此刻只见黑烟滚滚, 一片荒寂。
无数人横尸街头,更多的人在街头怒号, 绝望地游荡。其中有些人,几天前还曾经放飞天灯,向天上的仙人祈愿,保佑风调雨顺, 家人平安。
然而, 此刻揽月楼中围聚着一群以仙人自称的人,他们却丝毫不关心这座城如今的模样。
明明尚在白日,两侧的烛火却齐齐燃起。
整个大殿被照得明亮, 大殿中央所供着的先圣像, 在这烛光之中显得格外庄严, 然而, 花阁主此刻竟觉着有些晃眼。
九丈真人将木杖狠狠地往地上一摔, “我是看着那孩子长大的,结丹之时, 我还曾亲自替他护法。我了解这孩子,他绝不可能做出对不起灵界的事情来。”
“真人, 你心肠软, 这我们都知道。”说这话的是墨家山庄的二少爷,墨长亭, “可是您也不必这样包庇他。”
“真人, 我们可是亲眼看着他带着个魔族离开这里的,这何需解释, 明摆这这件事情都是他一手策划的,叶渐尘就是灵界的叛徒,那困住魔族的结界是你我共同设下的,若非他有意打开,魔族怎会出得来。”蓬莱岛的陆岛主也站了出来,言语有些激烈。
一个曼妙的女子也站了出来,看打扮应当是合欢宗的,一只胳膊搭上了陆岛主的肩膀,“陆岛主说的有理,可是陆岛主这般明白,刚刚在叶渐尘带着那魔族走的时候,何不将他拦下呢。”
陆岛主闻言将肩膀一甩,怒目而视,“你这话说得是什么意思,我辈行得乃是光明磊落匡扶正气之道,以身卫道是我的职责,谭姑娘这样说,可是在质疑在下的道心?”
谭悦儿咯咯一笑,“玩笑而已,陆岛主何必这样激动呢,谁不知您陆岛主一身正气,恨不能立刻去将那两个魔头剿灭,只不过能力有限,才一时苟且,我们都能理解的。”
这话语间挖苦之意相当直白,陆岛主气急,指着女子鼻子骂道,“谭悦儿,你不要在这里血口喷人。”
“啧啧啧,蓬莱如今真不愧是多占了几座仙山,说话的气势都与之前不同。”
这谭悦儿的姐姐乃是合欢宗的大师姐,数十年前与陆岛主的二弟结为道侣,合欢宗的人一向都不将双修之事放在眼里,可大师姐这回却不知怎么就动了真情,不听劝阻毅然决然就嫁去了蓬莱。可是人还没去几年,突然间就殁了,更离奇的是,事发之前,合欢宗竟一丝音讯也无。
这事一出,合欢宗上上下下都认定了是蓬莱岛的人在背后算计,当初谭悦儿为了讨个公道还差点一个人持剑闯了蓬莱的山门。
可惜这件事后来也没个定论,但是由于这件事情,合欢宗和蓬莱岛是彻底结下了梁子。虽然这合欢宗算不上是个正经门派,但是收徒的门槛低,弟子众多且多为女子,势力覆盖极广,蓬莱岛这些年在外的名声没少受此影响。
无论是什么事情,两个门派只要一遇上,摩擦自然是少不了的。
这事一挑起来,大殿之中就更加热闹了。
门派之间大大小小的事情都被翻了出来,你一言我一语,吵得好不热闹
“好了,”九丈真人将桃木杖往地上一敲,霎时间,殿中一震,陆岛主险些摔倒,还是依靠着身旁的童子扶住才将将站稳。
“什么时候了,还在争这些事情,竟如三岁的孩童一般。”
九丈真人的年岁和辈分都是如今灵界之中最高的,论谁都要给他几分面子,他一发话,殿中即刻安静了下来。
九丈真人在殿中踱了几步,说道“此事非同小可,当以灵界大典行事。”
灵界大典那是数千年前灵界的圣人留下的。
圣人一剑劈开穹山,划灵魔二界,将魔族赶入北方的极寒之地,至今不敢再踏入中原大地一步。将自身骨血化作这洞天仙府,滋养万物,也留下了一份灵界大典作为千百年来灵界的行事法则。
墨长亭说道:“按灵界大典,此刻当合力追捕魔族。”
“等等。”墨长亭还未将话说完,陆岛主便道:“按灵界大典,确实是当追捕魔族为第一要事,然而我们也不能就这么糊里糊涂地就去追吧。”
陆岛主望向一直坐在桌边气淡神闲喝着茶的花阁主,话中似是有所指。
九丈真人捻了捻自己的胡子,“陆岛主,你有什么想说的。”
“我也没什么想说的,只是想提醒提醒大家,在齐心追捕魔头之前,是不是得先把叛徒的问题说说清楚,”陆岛主转过身来,走到花阁主的面前,“你说对不对啊,花阁主。”
花阁主将手上的茶杯朝地上一摔,没有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