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祝小英:“……”
祝小英暗暗为胖监院掬一把同情泪,又偷偷瞥了眼顾恺之,发现他正微笑地和迎面过来的一群“佳丽”打着招呼。
“顾先生~”
“夫子~~”
“见过夫子~~”
祝小英忍不住一阵恶寒。看着那一条条五颜六色的手帕争先恐后地往顾恺之身上撩,仿佛看到翠红楼外一边叫着“大爷~”一边往人家身上靠的妹子们,只不过这些妹子……额……
好吧祝小英承认,男人,果然还是穿男装比较好看。
顾恺之却好像很受用,风度翩翩地微笑,扶起众位佳人,“佳人”们则顺势围拢过来,簇拥着顾大爷去赴宴,而祝小英和殷仲堪则被挤到一旁。
祝小英与殷仲堪对望。
殷仲堪咳嗽了一下,解释道:“额……顾先生是今年斗花草的主评判,所以……”
祝小英终于顿悟,深吸一口气!
原来是主评审!难怪!
看着顾恺之那雪白的身影慢慢湮没在一片绿肥红瘦中,祝小英艰难地吞了下口水,在心中补充:难怪……会被潜规则……
只是顾老师,您吃得消吗?
宴席摆在崇罗书院最大的院子里,这个年代胡桌胡椅还没有传入中原,人们还保持席地而坐的习惯,是以宴席中摆了数十张长形矮桌,三两人共坐一席。
顾恺之被“美人们”推走,祝小英也觉得自己没有那个实力去美人救英雄,便和殷仲堪找了张桌子坐下来,一边还四处东张西望地找梁山伯和马文才,却仍是没见他们的踪影。
“仲堪兄,这些都是你安排的吗?”祝小英环顾四周,到处张灯结彩,热闹却不显俗气,每张桌案上都摆着各种点心菜肴,丰富却又不铺张,席间往来者,多是书院的学生们所带的仆从,帮着端盘上酒,井井有条。能将一切打理至此,足以见得组织者的用心与严谨。
殷仲堪点头:“书院开销有限,也只能如此置办,比不得英台以前见过的高
门宴席,实在惭愧。”
“怎么会!我觉得已经很好了!只是仲堪兄是组织者,今天怎么还能有空闲陪我一个下午呢?”
“之前都已经安排好了,所以今天倒也不忙。”殷仲堪神情很自然地回答。
祝小英暗暗佩服,觉得殷仲堪这种人才拿到现代一定是个很抢手的ceo。只可惜在门阀政治极端的东晋,他这样的人才也只能因清贫的出身而被埋没。
然而,如果祝小英的历史学得再好一点,她就会知道,此时坐在自己身边的这个笑容温和的男子,绝不会是一个能被历史封埋的平凡小卒。
随着铜钟一声轰响,宴席前方又陆续亮起数十盏花灯,照亮了下面搭建的舞台,其中一盏最大最耀眼的明灯便犹如一轮银月,冉冉升起,光华四射。
就好像是收到什么信号一样,与此同时,周围骤然响起了鼓乐之丝竹声。在众人的惊叹中,第一个学生上场了。
那人正是先前祝小英碰到的像林妹妹一样柔弱的“女子”,当时可是被祝小英坑爹的状容吓到。他站在台上,悲悲切切地诵读了一首伤情诗便下场了,由于人长得清俊,扮相又好,倒是引来台下众人不少议论。
隔了没几个人,那个曾和祝小英说话的“公主”也出来了,原来她模仿的是汉武帝的姐姐平阳公主,所表现的正是与将军卫青的一段爱恨纠缠。因为选材大胆开放,也博得了不少喝彩。
后面几个人都是些寒门书生,明显对这件事没有纨绔们上心,也大多是走走过场,可看性不高,于是祝小英分心,眼睛又在场下乱扫,刚好看到顾恺之正被人灌酒。
还是不见梁山伯与马文才。
这两个人到底玩什么神秘?祝小英突然有一种被抛弃的感觉。
“仲堪兄,得了这第一美人的称号有什么用,我看那么多人都拼了命想抢,不会只是图个虚名吧?”
“难道英台不知道?书院中每个人都会轮值扫洒,这是当年山长夫人定下的规矩,不论出身贫贱一视同仁。只有一人可以免除打扫任务,那就是当年的崇罗第一美人。”
祝小英了然,心想难怪这些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富家子们都这么卖力。
这时一个小书童模样的人跑过来递给祝小英一个木牌,上面写着“十七”,他对祝小英说:“公子,快到您上去了,准备一下吧。”
祝小英突然有些紧张,殷仲堪对他淡淡一笑:“没关系,你的两个好友都与你前后相邻,你过去应该可以看到他们了。”
于是祝小英向殷仲堪拱拱手,揣上号码牌便往舞台那边走过去。
为了不引人注目,她只是准备了一首蔡文姬的悲愤诗,想着上去背一遍了事,为了怕自己忘词,她甚
至还做了小纸条藏在袖子里,但还是心中忐忑。
虽然她还处于雌雄莫辩的年纪,但毕竟男子与女子骨骼有别,平时穿书生服与大家厮混在一起可能不会有人注意,但若是换了女装堂而皇之站在台上,接受众人的评头论足,她还是难保不露破绽……
就这样忧心冲冲地走到了舞台边上,她抬头的瞬间突然看到一个人。
那人静静立于灯火阑珊之中,身形修长,穿着一席火红色的带帽斗篷,斗篷的边缘还绲了一圈白色的狐裘毛,虽然站在喧嚣的人群中,但却给人一种遗世独立的清冷,仿佛红色的曼陀罗花,热烈而寂寞地绽放。他的手中握着一柄古旧的琵琶,丝丝琴弦映着灯光,隐约泛着寒意,仿佛那不是女人手中的乐器,而是可以生杀予夺的上古名器。
只是这人的脸却隐在兜帽里,看不清楚,皎洁的寒月只捕捉出他优雅的侧影,和嘴边那一丝若有还无的笑意。
总是那样似笑非笑勾起的唇角,无论何时皆儒雅斯文的气度,祝小英几乎第一眼就认出了这个人是谁!
她刚要出声,台上突然又是一阵锣鼓急响,有人在后面叫道:“十六号!”
那人便在这时转过身来,看到祝小英后微微一笑,一双眸子仍清淡如水,他脸上也没有任何妆容,但那种由内而发的气质已经可以迫人窒息……
“别怕。”在经过祝小英身边时,他轻声说,随即便从袖中拿出一个叶哨吹响。
几乎是在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发生什么时,突然一骑雪白的骏马自外面飞驰而来,连续跨过几张长桌,在离舞台最近的一个落脚点处,红色斗篷翻飞而舞,待白马再次跃起,在半空中飞跨的瞬间,红衣人点地跃起稳坐于马背上!
而与此同时,只听一阵急而不乱的琵琶响,犹如浩瀚大漠中万马奔腾,白马载着主人落于舞台正中,人立而嘶,翩翩红衣如飞虹踏雪,琵琶曲乐由高转低,悲而不哀,这时不知从哪里飞升起一盏火红的明灯,与那一抹红色相得益彰。
突然之间,琵琶声戛然而止,如裂帛断器,灯火陨灭,回首间,落日孤烟。
一曲方歇,艳惊四座。
作者有话要说:要吐血了……从来没有一次码这么多字,没有存稿的人伤不起啊……
本来想这章写完斗花草的,不过想到后面还有两个重量级选手,就留到下章一起写吧!
明天继续哦!\(^o^)/
☆、第三十五章
当所有人还沉浸在梁山伯一曲昭君出塞的荡气回肠以及那白马踏雪红衣回望的动人身姿时,祝小英却被负责领场的书童赶上了台。
她上台以后简单伏了个礼,便开始用平板单调毫无激情的声线背诵起悲愤诗,她本就没什么表演天赋,又很少在人多的场合登台献艺,所以紧张得不得了,频频忘词,一首长诗背下来不但没有一点蔡文姬的感觉,反倒像在课堂上背课文,台下的人们很快就失去了兴趣,转而开始谈论起梁山伯刚刚那惊艳的出场。。
然而,还是有几个人的目光没有从祝小英身上移开。
舞台上的花灯聚拢,光线很足,每一个上台的人都会被看得很清楚。刚刚已经接连走过十几个人,虽然各个打扮得风流多姿,但男子总归是男子,再怎么装柔扮媚,总归会给人一种很别扭的违和感,即使是皮相俊美如梁山伯这样的,也是借了兜帽的遮掩,再加上白马的陪衬,才勉强淡弱了这种男扮女装的不适。
但此时这个上台的人却不一样。
尤其是坐在最前面几排的士族纨绔们,本都是高门出身,十六七的年纪风月场里混得时间也不短,他们几乎就在这个不显山不露水的“女孩”登台的一瞬间,便灵敏地嗅出了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他没有化妆,头发只是绾了个最简单的样式,一部分头发还柔软地垂下来,在末端以发带捆缚,柔软黑亮地贴着雪白的脖颈,露出小巧莹润几乎透明的耳朵,在灯光的笼罩下,几乎从他的脸上看不到任何瑕疵,也没有那种少年发育期间所应该具有的棱角……
这个人他们认识,就是祝家庄的祝英台,以前竟然没有注意到,他扮成女人的样子,竟是……这么像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