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据史书记载,魏晋时期是男子爱美的黄金年代,尤其士族官宦子弟,更看重风度和仪容,常常,“胡粉饰貌,搔头弄姿”,就是穿女装也不觉得过分。当初祝小英看到“搔头弄姿”四个字时就有一种很幻灭的感觉,难道这是一个全民变装搞基的时代?
穿过来以后却发现周围男子除了容貌大多经过修剪略显精致一些,并不觉得很娘,尤其是书院里一只只美男都丰神俊秀,广袖飘渺身着轻纱如飞烟,看着也颇为养眼,于是便渐渐忽略了这奇特的风俗文化……可是现在,从一个男人那得来香粉,感觉还真是说不出的怪异。
> “桓兄……平日也用这个?”祝小英小声问。
“哪里哪里!桓某天生丽质,自是不屑于倚靠这些俗物的修饰。”桓玄大言不惭。
祝小英看着那双细长的凤眼,吞了吞口水,不知道如何接下去。最后只好也学着马文才那样弱弱地问:“那……桓兄为何还要弄来这种东西呢?”
“英台竟然不知道吗?每年中秋节书院里都会举办斗花草,近日人们都在谈论这件事呢。”
斗花草?
祝小英飞快从大脑中调取资料,隐约记得好像这是个跟现代扯叶梗差不多的游戏,具体玩法就是让两根草或花茎交叉,然后两人各捏草的两头用力拉扯,直至一根草被拉断为止,没断的一方获胜。虽然是个很弱很无聊的游戏,但祝小英当年也是个中好手。
只是这根胡粉有毛关系?
仿佛知道祝小英的不解一样,桓玄笑了笑,解释道:“这里说的斗花草可不是英台想的那样,而是……斗人。”
“逗人?!”
“不错,就是所有人都要扮作女子模样,画眉施粉点朱唇,最后品评出崇罗第一美人。”
“……”祝小英立刻开始脑补梁山伯与马文才扮女子的模样,桓玄不停扇动的扇子送来他身上淡淡的熏香,突然有点找不到北。
“所有人都要参加?”一直“沉睡”的梁山伯突然醒转,很严肃地问。
“当然。”桓玄笑眯眯点头。
梁山伯与马文才对视一眼,竟然不约而同都看向祝小英。
祝小英也回过味来:“所有人?!我……我不想被逗……”
这不是作死么,一个女人再穿上女装在一所连寝室老鼠都是公的男子寄宿学校搔首弄姿?想想就觉得会演变为暴力黄片……
“人人有份哦!”桓玄轻笑一声,将祝小英手中胡粉接过来,顺势拉过她的小手,用指头在里面挑出一点细粉,轻轻涂上祝小英的手背,“来,给你试试看,这胡粉绝对细腻柔滑,涂了也看不出,与肤色完美融合,别人都看不出你涂了粉哦……”
祝小英:“……”
她突然觉得这情景挺熟悉的,于是很想问一句:桓公子,您也是穿来的吧?您穿之前在哪个化妆品牌站专柜啊?业务相当熟嘛!
桓玄还想再帮祝小英慢慢涂匀,却被马文才一个劈云掌打了回去。
马文才目光森然地看着桓玄,呲出一口白牙:“桓兄怎么也不给我们涂一涂,好东西,大家要分享不是吗?”
桓玄也不恼,很自然地收回了手继续扇扇子,还在梁山伯与马文才两人幽冷的目光中很聪明地选择了转移话题:“对了,你们猜猜,去年的斗花草谁得了第一?”
三个人不吭声。
桓玄:“这还用问吗?当然是桓某了啊哈哈哈哈……”
梁山伯,马文才,祝小英:“……”
祝小英不解,他为什么……会笑呢?难道他也觉得这是一件很好笑的事?自我吐槽?!
桓玄随即正色,又扇着扇子,眼睛瞄着祝小英慢慢悠悠地说:“只是不知道……今年的第一会是谁呢!”
马文才斜眼:“这么冷的天,你还扇扇子?”
桓玄微笑:“我需要时刻保持冷静。”
马文才挑眉:“你很不冷静?”
祝小英:“……”她又想对老天竖中指了,台词这么熟究竟是为哪样啊,《赤壁》附体了有木有!
梁山伯淡淡地瞥了眼前面,咳嗽一声,对两人道:“我想,你们应该转过头去了。”
桓玄不服,还要继续装邪魅狂狷,就在这时,只听一个清淡温柔的声音在背后说道:
“桓儿,上课了。”
作者有话要说:话说,还有人记得当年赤壁中周瑜与诸葛亮那段坑爹的台词么?
☆、第二十八章
祝小英对天发誓,她后来那么辛勤地学画画绝对不是因为教书画的先生长得帅,也绝对不是因为他那双温和多情犹如春日湖水的眼睛总是看得人心神荡漾,更不是因为那低沉舒缓充满磁性的嗓音所拥有的秒杀一切花痴之心的巨大杀伤力……
看着坐在讲席上微笑着向他们做自我介绍的顾恺之,祝小英不禁有些着迷。
他就是被誉为“画祖”的顾恺之啊,当年历史书上仅仅是一笔带过的一个名字,她仅仅需要记住他是《女史箴图》和《洛神赋图》的作者,是东晋著名的画家。可是,为什么历史书没有告诉她,顾恺之竟是这样好的一个人呢?
东晋名士一向狂放不羁,崇罗书院的各位先生也大多在当世享有一定威名,因此平日讲学时多少都有些清高。但此时在顾恺之身上却看不出半分傲气,而且脸上总是带着轻轻浅浅的笑,就像一泓温柔的清泉,在场的不论是士族与庶族子弟,他都以诚相待,耐心地回答着每一个人的问题。
而且,人长得还这么美……(其实这才是最关键的吧,是吧是吧)
祝小英支着头痴痴地看着前面一身飘逸白衣的顾老师,口水几乎要滴在桌上。
马文才必须承认,他后来下定决心不惜运用一切卑鄙手段也要帮桓玄弄到顾恺之私藏的画作并且对其进行惨绝人寰的捉弄,绝对与祝小英对顾恺之过于崇拜的暧昧眼神有着直接的关系!
顾恺之白袍黑发,静静坐于讲席之上,不开口,本人已经成了最美的一幅画,但是一代画祖上课不可能光靠摆poss,在回答完学生们基本的问题后,他才淡淡一笑,问道:“你们以前也学了些画术吧?”
立刻有学生回应,其中几个画画功底比较好的脸上还隐隐露出得意之色。
“很好。”顾恺之缓缓点头,水润的眸子赞许地扫过众学生,尽管他态度平和,但那种与生俱来的大神气质还是将在坐的诸位小透明狠狠震慑了一把。
“那么,”他说,唇边绽开明媚的笑容,眼睛眯成两道弯月,“从今天开始,将以前所学的东西都忘了吧!”
???!!!
全体学生都目瞪口呆,哦不,应该说除了两个人,都目瞪口呆。
其中一个是桓玄,一脸“我就知道是这样”的悲催表情,他似乎非常不愿意上顾恺之的课,不耐烦地撑着下巴望向窗外,看也不看顾恺之一眼。刚刚上课时顾恺之那一声“桓儿”着实震惊了所有的人,令他多年积攒的“威严”当场碎得连渣都不剩。
而另一个没有露出惊讶神色的人便是祝小英了,她心里默默佩服,大神不愧是大神,这么有霸气的话还说得这么斯文,而且最重要的一点,她本来就啥都不会
啊,古人所掌握的一切最普通的知识到她这里全都成了高难度,而正当她慢慢接受了成为万年差生的残酷命运时,亲近可人的顾老师却给她了一个开外挂的机会!
她终于可以和大家站在一条起跑线上了有木有!
大概是因为她看向顾恺之的目光太过挚诚,顾恺之竟然注意到了她,于是温和地问:“你叫什么?”
嗯?谁?
祝小英环顾一圈,瞪大眼睛指了指自己,询问地看向顾老师。
顾恺之笑眯眯地眨了眨眼睛,好像在说就是你没错哦!
马文才狐疑地回过头,刚好瞥见祝小英脸上的红晕。梁山伯也疑惑地侧过头看她,两人的脸同时由牛市转熊市,再由熊市转黑屏。
祝小英连忙站起身,恭敬回道:“学生姓祝,名英台。”
“祝英台……”顾恺之轻轻将她的名字在口中念了念,又将目光放远到窗外,用他那悦耳的嗓音悠悠说道:“嗯,好名字,让我不禁想到了……蝴蝶。”
祝小英:“?!”
其他人:“……”
祝小英一个趔趄差点闪到腰,一边擦冷汗一边问:“敢问夫子,为什么……是蝴蝶?”
顾恺之:“哦?这不是非常明显么?”
祝小英:哪里明显了……
顾恺之轻声笑了笑,似乎是窥见了寻常人见不到的趣事,他拿起桌案上的一支羊毫笔还有一张画纸,衣袍簌簌地走到祝小英面前,将笔交给她,又将纸张铺好,对她说:“英台执笔,画一幅画来给我瞧瞧。”
祝小英傻眼,她万万没想到亲近可人的顾老师会来这么一手,于是睁着水汪汪的眼睛看他:“夫子……我已然将以前学的全部忘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