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谢辛辛抬手将他打开,瞪眼看他:“我再说一次……”
  赵都云道:“好好好,婚约已废。我不说了。说回北瑛王府来的那人带来的麻烦越来越多,他身边带的小厮武功高的很,又因我们宣王府在朝堂上仍要顾忌面子,不好露面将他做了。你做此事,很是合适。”
  “你也不想茗琅出事,对不对?要么,你一走,我将茗琅杀了,要么你拿上这药,给北瑛王府那小子毒了,怎么样?”
  一番要挟,竟让这赵都云说得好像他很讲道理似的。谢辛辛心头起火,死命将怒意憋了回去,伸手将桌上的药包一拿。
  赵都云笑道:“这就对了。我只给你一天时间。”
  谢辛辛冷冷道:“我要问茗琅话。”
  赵都云耸了耸肩,表示不介意,自己哼着小曲儿寻了个贵妃榻去躺。
  谢辛辛忙把茗琅拉到一边,深深地看着她,不知从哪说起。
  茗琅咬了咬唇,眼中似乎有转瞬的苦楚,最终还是轻描淡写道:“掌柜的这样看我做什么,像要把我吃了似的。”
  谢辛辛微微哽咽,小声道:“那日你见了李管事之后来质问我,我不是同你说好了,等我回来,我们合作,寻个机会将李管事处置了。你如今自进王府又是图什么,是不放心我?”
  茗琅打断她:“掌柜的,我不是不放心你,也不是为了你,更不是为了刘宛。我是为了我自己。一来我本就是世子的眼线,我进府代替刘宛,比刘宛更方便些。二来我与李管事有仇在先,这混账在王府待的比你我都久,我怕只靠你的账本,世子殿下下不了这个狠手。”
  “掌柜的,你信我,有我在,我让姓李的死的透透的。”
  谢辛辛一时无言,轻轻瞟了远处赵都云一眼:“还是为了你弟弟的事吗。”
  茗琅沉默,良久才道:“是。”
  谢辛辛道:“你从前只跟我提过有个弟弟,不知被李管事卖到哪里去了,我还没问过你,赵世子收养的孤儿都是无亲无故的,你怎么会有个弟弟?”
  茗琅点头道:“不是亲弟弟,正是我在王府里认识的一个弟弟,他是很好很好的人。若非被被李管事无端发难……有人说,他可能去了邺州,已经死在那里了。”
  说道死这个字,茗琅嗓音颤抖了一下:“否则我也不会这样孤注一掷……若是刘宛进来,那真是当人质,而对我来说,这是我的机会。”
  第43章 门中雀
  谢辛辛临走之前,把从玉春楼里带来的账本交到了赵都云手里。
  “这是上个月的账目。”谢辛辛神色冷淡,“我出门前在账房看见了,不知为什么没有叫到你手上,约莫是李管事忘记了吧。”
  赵都云当她服软,笑眯眯接过,“美人有心了。”
  随即察觉不对劲。
  上个月玉春楼的账目明明已经给他看过了,未听说李管事漏送了一个月的啊。
  那谢辛辛拿来的这本是什么?
  赵都云面色微凝。
  茗琅却出声道:“掌柜的且等等。”
  说着将头上镂银的簪子摘下来,递到了谢辛辛手里。
  谢辛辛:“这是?”
  茗琅却恭谨地退后一步,“掌柜的,从前多谢你的提拔,如今我已回宣王府,此后应专心侍奉世子殿下一人。”
  “曾经你赠红珠银钗于我,今日我卸簪还你,乃是回报你与我曾经的情分,茗琅在此多谢掌柜的成全。”
  说完此话,她低头退回了赵都云身后,耳上的红珠坠子轻轻晃了一下。
  谢辛辛指尖微微抚过这支银簪,看不出什么表情。
  她可从没有送过茗琅什么红珠银簪,而是在茗琅生辰那日,送了她一对红珠耳坠子,现今正稳稳当当地挂在茗琅耳垂处。
  谢辛辛想了想,只道:“随你。”
  谢辛辛离开后,赵都云将她带来这账本翻来覆去的看,越看面色越是凝重。待到赵都云把账本往书案上重重一摔。茗琅见状,递上茶去。
  赵都云看了她一眼,把账本往她那儿推了推:“你也看看?”
  茗琅将茶盏轻轻一放:“茗琅早对玉春楼的大小事放下了,既然求了世子带我回府,便不该再看这些。”
  赵都云满意地眯了眯眼睛:“嗯,你们这一批里,还就只有你懂我的心思。当年让你进玉春楼倒是屈才了。”
  “茗琅女子家,所求至高不过伴殿下身侧。能为殿下分忧,是茗琅几世修来的福分。”
  她说完顿了顿,不经意地补上:“……茗琅怎好与李管事相比。”
  这后半句话说的,比赵都云噙一口茶的响动还要轻。
  但赵都云还是听见了,略微一顿,若无其事地问她:“李管事怎么了?”
  茗琅仓促地笑了一下:“没什么。茗琅先退下了。”
  她把桌上的冷茶水端出去,没走出几步,身后便传来一声“慢着”。
  赵都云方才还懒洋洋地歪在塌上,此时疾步如风,转眼跨到了她身前。
  他捏起茗琅的下巴邪惑一笑:“有事瞒我?”
  茗琅颤巍巍道:“茗琅不敢……茗琅只是觉得,李管事野心勃勃,人也聪明,唯像李管事那样的人,才配得上在府外管一份产业。”
  赵都云嗤笑了声,片刻才道:
  “他?”
  ……
  这厢谢辛辛独自从世子房里出来,凭着自己的记忆沿来时的路走着,心中隐有些难以言喻的悲怆,一时没有发现路边等候她的人。
  她拿出茗琅最后交于她的银簪,试图从中发现什么玄机,左看右看看不出什么,未刻字,也无记号。
  她拿指尖敲了敲,镂空的簪声发出清脆的回音。
  空的。
  谢辛辛心中一动,微微使力。
  咔的一声,银簪从中间打开了一个小口,露出一张简短的纸条:
  刘宛在葫芦巷子最北,我好友青昙处。真账本在西街钱庄。
  她不露声色,将纸条收好。
  “谢小小姐。”
  一声呼唤将她从满心悱恻中拽了出来,她抬眼一看,宋嬷嬷提着镂着金片的紫竹食提盒,恭顺地站在路边。
  谢辛辛便朝她点头:“宋嬷嬷。”
  就凭宋嬷嬷待她礼数如一,她对这个老人家的印象不算坏。
  宋嬷嬷道:“小姐可还认识来时的路?”
  谢辛辛凝神看了她手里奢华器饰的食盒,心知这应是府里大人物用的,便道:“嬷嬷应是有要务在身吧,我不敢烦请嬷嬷带路。”
  宋嬷嬷微微笑了一下:“小姐记得就好,狐死归正守丘,做人也当饮流怀源。谢小小姐气质不俗,应也是一个存心养性之人。”
  谢辛辛:“……”
  这人忽然说的什么和什么啊?
  来宣王府走一遭,她方才有点忆起刚接手玉春楼的时候,她是如何在针尖上行走,察言观色、学弄人心的。
  这时候她忽然想念起和陆清和办案的日子来了。
  陆清和虽沉闷了些,和莲州这些人比起来,竟然算是个爽快的。
  现实就是她又遇上了这种王公贵族家府中一句话三个坑的人,谢辛辛视死如归般地闭了闭眼,使出曾经的十二分功力揣摩宋嬷嬷这话的意思,越咂摸越不对劲,皱眉问道:“嬷嬷想说的是,谢家为流,宣王府为源?是劝我心存感恩,奉侍世子?”
  宋嬷嬷道:“错了。并非老婆子狂妄,王府与谢家互相帮扶的时候,世子还在乳母的怀中吃奶呢。”
  见谢辛辛仍然不解,宋嬷嬷将手中食盒揭开一角,示意谢辛辛上前。
  未想到,只此一眼,谢辛辛便瞳孔颤抖,难以自禁地伸出手去。
  那食盒里没有吃食,只有一沓盖着官印的黄纸。
  黄纸上桩桩所写,都是谢府烧尽后,谢家流落在外的房产地契。
  宋嬷嬷任凭她将东西拿到手里,仿佛自己的任务已经完成一般,向谢辛辛行了一个郑重的礼。
  宋嬷嬷道:“这是老王爷的心意,希望你能原谅他。”
  谢辛辛吸了一口气。
  原谅?
  是要自己原谅宣王废弃了她与赵都云的婚约吗?
  “说什么原谅……”她压抑着笑了一声,“纵是没有这些地契,和世子的婚约在我心中也不过废纸一张,王爷客气了。”
  她爽快道:“这些东西本就是我谢家之物,我不好推辞,恐伤我父母在天之灵的心。谢辛辛在此多谢王爷,过去的事,让宣王爷不必介怀。”
  “多谢小姐。”
  既而宋嬷嬷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意味深长道,“谢小小姐,老宣王和谢老爷是很要好的。今日之后,不求小姐能感念王爷的好,只求有朝一日在王爷需要的时候,小姐能施以援手。”
  谢辛辛忙道:“那是自然。”
  无论是虚礼或诚心,宋嬷嬷说的话都不算太过分。唯一奇怪的一点在于,宋嬷嬷话里话外,似乎不愿将老宣王与赵世子一概而论。



上一章目录+书签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