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许海洋听话照做,逢年过节都给程乐宣打招呼发消息。一来二去,两个人倒处成了聊得来的网友。
  许海洋站定,顺手接过程乐宣手里的两个大行李箱,“走吧,小少爷。”
  程乐宣对他喊这个称呼早就习以为常,问:“你开车的能力真的可以吗?”
  许海洋说:“你走那年我就学完车拿了证,放心。去年我不是说去兼职吗,就是跟人合着跑滴滴。”
  “真好啊。”程乐宣羡慕了,“我也想要开车,但是学了一百多个小时,考了两次都没有考过。”
  许海洋不清楚英国考驾照的难度,听他说想开车,他提议:“要不你在国内考一个?挺多速成班,快的话一两个月能拿证。”
  程乐宣瞬间动心,“好啊好啊!如果我能拿到,我可以让司机不要跟着我了。你不知道,今天陈叔叔本来也要安排司机来,还是lilah帮我拒绝的。”
  他们走到停车的地方,许海洋把行李搬到后备箱,合上后,他说:“这样吧,回头我找我学车的教练问下,要是可以你就试试。”
  程乐宣边说“好”边上车,兴奋地畅想:“我要先斩后奏,不能让奶奶他们先知道,否则他们要给我找更好的班级了。”
  许海洋笑了笑,庆幸这话是他听到,换了别人,怕是要觉得程乐宣在有意凡尔赛。
  *
  许海洋按照导航开到程乐宣住的地方,他们几年没见,再见也不尴尬,程乐宣还热情地分享了他接下去的实习计划。
  许海洋问:“实习完呢,你打算留着还是回英国?”
  “回去啊。”程乐宣不假思索道,“来实习只是为了让奶奶高兴一点。我读大学一直没有去看她,她和我视频的时候看起来都沮丧了。虽然我们实际上不很熟悉,但是她还是我的奶奶。”
  “确实,你是没回来过。”许海洋粗略算了算,“得有四年多吧。”
  “三年。”
  “嗯?你不是21年来上的暑假班吗?”
  “那以后我又来过一次,时间很短就回去了。”程乐宣看着眼前一下一下左右摇摆的雨刮器,喃喃,“也是个下雨天。”
  许海洋扶了下眼镜,“时间过得挺快。”
  程乐宣说:“是啊,你和我以前还是敌人呢,现在都变成朋友啦。”
  “那时候年纪小,只想着多搞点儿钱,我姐就能轻松点儿,干了不少蠢事儿。”许海洋想到什么,“对了,你那个哥哥呢?记得你们俩形影不离的,好像都没再听你提过他了。”
  从见证过那段时光的人的口中再听到“哥哥”,程乐宣有些恍惚。他在答应奶奶回来实习半年的那一刻起就有意地不去多想,无奈,在s城待过的日子几乎被那个人占据了全部记忆,现下身处这片土地,每一次呼吸都不免带来支离破碎的过往。
  程乐宣以为过去的碎片再多都没关系,有句话不是那么说吗——时间会磨平棱角。可是很怪,此时此刻,心脏再被扎到居然还是会疼。
  痛感和被那双大手硬生生掰开手指扯离身体的时候不相上下。
  程乐宣扭头看向窗外,做了个深呼吸,故作轻松地说:“哪个人呀?我没有哥哥,是有过陈叔叔找来的助理,很早就不联系啦。”
  许海洋看了他一眼,“你当时不是还……”
  程乐宣学着许海洋平静的口吻说:“那时候年纪小,做了不少笨事情。”
  许海洋总感觉不太对劲,又说不上来,他问:“他叫什么来着,好像姓秦,秦……”
  程乐宣脱口而出:“秦序。”
  第44章
  程乐宣回答得太快,快到理智都没来得及自我阻止。
  好在许海洋没过于在意,他想起姐姐的嘱托,邀请程乐宣有空到家里做客:“差点儿忘了跟你说,我跟我姐说你要回国,她让我必须得请你去家里或者饭店吃顿饭。她还惦记着你帮过忙。”
  程乐宣应下:“好啊。不过她不用一直记得的,我只是跟陈叔叔说了一下。”他想出一句从中餐厅学到的话术,“洒洒水啦。”
  许海洋说:“我姐这人要强,自尊心也强,总觉得不能欠人家,做事得知恩图报。要不是你下个月才过生日,我估计她都会想着给你庆生。”
  “你姐姐真是好人。”程乐宣说,“我不是很在意生日,我们还是简单吃饭就可以了。”
  许海洋不强求,“行,找个周末咱们都有空的日子。”
  *
  机场离程乐宣所住的别墅小区不算太远,他们聊着聊着就到了地方。
  陈秘书现今再次替程家奶奶负责程乐宣在s城的各项事宜,为了让程乐宣更好适应,他特意调了几年前照顾程乐宣的阿姨回别墅负责他的起居。
  程乐宣到家见到那位阿姨也高兴,两个人简单聊了几句,阿姨感慨:“乐宣,几年没见,你真是长大了,也懂事了。”
  程乐宣得意地自夸:“我也认为我厉害了很多。”
  “飞机上吃过了吧?”
  “吃啦。”
  “行。”阿姨去拿出准备好的果盘,“我估计这个时间你也是吃过晚饭了,没再做别的,先来点儿水果,等会儿要是饿了再给你做。”
  果盘放到茶几上,程乐宣一看,除了他爱吃的,还有削成块儿的苹果。
  阿姨注意到他的视线,用叉子扎了块儿苹果给他,“过了盐的,记着你爱吃呢。”
  程乐宣接过来咬了一口。
  “怎么样,会太咸吗,跟秦序他们家做的味道像不像?我特意去买了他家比较常吃的国光。”
  突如其来的“秦序”令程乐宣的手一顿,他问:“国光是什么?”
  “苹果的品种名。你不是觉得我做的跟他家的味儿不一样吗,秦序跟我说过,应该是用的品种不一样,他家在早市经常买的是这种。”
  程乐宣并不清楚这件事情,在他的印象里,秦序似乎是有说会去问问姨妈用的哪种苹果,但是后来没跟他讲,他也忘了多问,毕竟当初想学咸苹果纯粹是为了讨好秦序,让他答应参加生日会。
  他问:“他跟你说的吗,还是你问他的?”
  阿姨笑了,“当然是秦序跟我说的,要不是他说,我怎么知道你这个小挑嘴还能吃出品种不一样。”
  程乐宣又咬了一口,嚼着,心中五味杂陈。他们都认为味道不同是因为用了不同的水果品种,直至现在他才发现跟品种根本没关系。
  他那时喜欢的不过是大家围在客厅闲谈说笑时的家常味道,有哥哥陪伴的味道。
  那种味道,即便是同一颗苹果也无法复刻出来了。
  *
  程乐宣在飞机上没怎么休息,原本有些疲累,回屋洗完澡躺下却睡不着了。他翻来翻去,越动越没了困意,索性起来准备把行李箱里的衣服都放到衣柜里。
  一打开柜门,里面赫然放着一套叠得整齐的短袖和裤子——他三年前偷跑回s城穿的衣服。
  应该是秦序家里洗净晾干后送还回来的。
  程乐宣拿起短袖,看了几秒,鬼使神差地放到鼻子下闻了闻。没有好闻的洗衣粉香味,只剩橱柜里重重的樟脑味道在提醒着那一日过去了有多久。
  那年他穿着这身衣服带着满腔不解独自跑来s城找秦序讨要说法,又带着被戳破的秘密失魂落魄地回了英国。回去当日他就病倒了,一连高热好些天,脸色苍白,吃不下去饭,吓得lilah一句责怪的话语都没敢说。
  原本定好的成年礼也被他病恹恹地昏睡了过去。
  lilah知道他在意生日,事后安慰:“农历的过不了,还有阳历,你原本就过的这个,来得及。回头你照样把关系好的那些小伙伴都喊来,不管在哪里,我都给他们安排机酒,钱的事情不用担心。”
  程乐宣听了,摇了摇头,“不要了。”
  他病中满心满脑仍是放不下的秦序,反反复复梦见秦序来了英国,站在病床前一会儿说是来参加他的成年礼,一会儿摸着他的额头向他轻声道歉,一会儿生气他淋雨伤了身体,一会儿俯身给了他一个不轻不重的吻……
  他不在意后续怎么重办,只问:“妈妈,我生病的这些时间有人来看望过我吗?”
  lilah说:“家庭医生天天看你,跟你关系不错的那两个同学也来过一次,还给你带了生日礼物。”
  “其他人呢?”程乐宣有针对性地缩小范围,“有没有……从国外来的?”
  “你姥姥姥爷在瑞士,怕他们着急就没跟他们说,别的没谁了。宣宣,你是不是还感觉哪里不舒服?”
  事实上,在问出有没有的那一刻,程乐宣就自知荒唐可笑。
  秦序不知道他在英国的地址,不知道他生了病。他早就察觉到sissi是谁,无可奈何地看他进行拙劣的表演,再三提醒他们只是哥哥和弟弟。
  秦序亲口说过的,不要他,别再有联系了。
  秦序不可能遵守诺言一起过生日,更不可能亲吻一个爱上哥哥、满口谎言的同性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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