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这句“不是一个性质”清楚提醒了秦序此次能够成为程乐宣生活助理的主要原因,是提醒,更是警示。
秦序沉声应道:“知道,不会让他出事儿。”
得到保证,陈秘书讲了几句报课程的流程就挂了电话。
程乐宣那边也没有要跟秦序缓和关系的意思,尤其再上课时看见秦序也跟着走进教室,他的脸绷得更紧,打定了主意不理睬。
秦序既不逼他,也不时刻惯着。
每天中午程乐宣都吃培训学校旁边的麦当劳当午餐,秦序不吃那些,就趁没下课提前离开教室,到附近的小餐馆买份量大管饱的便宜盒饭几大口吃完,再快速赶回去陪程乐宣去麦当劳。
程乐宣爱天天吃麦当劳就随他吃,反正干净,吃不坏肚子。
但是看见程乐宣想两大杯买加了很多冰块的可乐——一杯午饭喝,一杯带着下午上课喝,秦序会严厉制止,被怎么责怪“不要你管”和“你很讨厌”都没有用。理由是夏天贪冰不好。
程乐宣这种病好没多久的娇气身子不适合吃太多凉,秦序不迷信所有挡灾借运的说法,觉得这种控制方式更为实际,只准他买一杯去冰的。
程乐宣哪里听得进去,在被秦序干涉不准贪冰的第四天,他有了对策。
他趁秦序去卫生间,遛到柜台重新买了一杯冰块很多的可乐和原来的无冰做替换。
秦序回来,大老远发现他抱着可乐喝的时候脸上喜滋滋的,异常开心,上前用手一摸杯壁,立马知道发生了什么。
秦序二话不说拿过可乐,程乐宣赶忙阻止:“不要——”
阻止无效,冰可乐已经被拿到了手里。
秦序没见过这么不听话的,冷声说:“告诉过你了,你不能喝太多冰。刚才那杯呢?”
程乐宣不回答。
秦序也不继续问,告知了句“没收”,起身打算重新去给他买一杯。
见状,程乐宣也难过,也生气,也委屈,复杂的心情交加,他有些快地吸气,眼圈儿逐渐红了。
秦序注意到他的变化,坐了下来,盯着他,“这么爱喝冰水?”
不问还好,一问就好似给程乐宣搭建了表现的戏台。
程乐宣一开始还咬着嘴唇强忍住哭意,而后没忍住,眼框蓄起了泪。他越想越难过,想到自己本不想回国,是听说爷爷病重快不行了,加之学校在闹罢工停课,所以答应回国住一段时间。
回来以后无聊得很,上课汉字写得不好,爸爸和奶奶也很少见得到。他打电话说想回家,却被妈妈劝不要着急。他妈妈不希望他落得个不孝顺的名声,也不想被人说常年不许孩子见亲人。大人们都有诸多考量,最后承受的还是他自己。
如今呢,想畅快喝冰可乐都受限制了……
秦序瞧着程乐宣的眼睛,放轻了些语气,“你那只眼睛还有伤,别哭。”
哭都不让哭,更委屈了。
程乐宣的一颗眼泪缓缓坠了下来。
秦序伸手用拇指给他擦了下眼角,有意断掉泪痕。程乐宣侧闪开脑袋,碰都不让再碰。
秦序看他躲得快,觉得好气好笑,“没要害你,知不知道太冰的对肠胃不好?”
程乐宣带着哭腔说:“不知道。我就是想喝,你为什么管,我好不好和你有什么关系。我在国外都可以这样,凭什么你来了我就不可以,又不是我要你来找我的。”说着,眨眨眼,再次掉下一颗泪珠子。
秦序不怕谁哭,他长这么大从来没见过谁因为哭泣少块儿肉。
可哭泣实在是卑鄙的武器。
程乐宣哭的时候看起来太可怜,不怎么出声,只一抽一抽地默默掉泪。另一只眼睛还贴着眼罩贴,下面的伤口都不知道有没有全好。
“别哭了。”秦序皱眉要求,把拿走的可乐放回到桌上。
程乐宣停顿住,抬眼试探性地看他。
这是妥协了?
只见秦序打开塑料盖子,把盖子凹成一个有弧度的槽,一下一下把里面的冰块儿舀到餐盘上。舀出来一大半后,重新盖好盖子,插上吸管,放到程乐宣面前。
程乐宣瞄了一眼餐盘上那些个晶莹透亮的冰块儿,嘟嘟囔囔地抱怨:“这样都不冰了。”然后想打开盖子看看还剩多少在里面。
秦序说:“不喝就拿走。”
程乐宣这才作罢,使劲儿吸了下鼻子,把可乐拿回到自己手里。
被手动去冰过的冰饮和没有去冰的口感实际短时间内差不了太多,他喝了一大口,情绪来得快,散得也飞快,很快开心了些。
得到满足,他不忘瞪一眼秦序,告诉他:“别以为这样我就会原谅你。”
第5章
程乐宣嘴上说着不原谅,晚上回家时,家里的阿姨照例问“今天过得怎么样”,他却也没把自己中午被惹哭的事情拿出来告状。
他认为告那种状没意思,赢了也不光彩,只跟阿姨说:“秦序还是很讨厌,管很多。课上老师夸他写字好看,让我和同桌多跟他学习,可是他一直会写,他这是作弊!”
阿姨被他逗乐了,“你这几天回家一口一个讨厌他,你们不能和好吗?我看秦序对你不错啊,每天早上准时来接你,晚上把你安全送回来。他来了以后,你都没迟到过了。”
“没有他我也可以不迟到,”程乐宣嘟囔,“我才不跟他好。”
“真的不考虑考虑?”
阿姨观察过秦序,话少,没见过有多少笑脸,但骨子里是个负责的。秦序当助理的头两天曾私下找她了解过程乐宣的身体状况和生活习惯,眼看着也有办法治住程乐宣一些不太好的习惯,年纪不大,气场倒是不差。
阿姨知道程乐宣面上爱使小少爷脾气,实则都是装出来的厉害,他在国内没有朋友,心里孤单得很。她好意帮他跟秦序拉近距离,便劝道:“听陈秘书说,你姑父和秦序的姨妈家里有亲戚关系,算起来他跟你是表亲,你们不做朋友也不要别扭嘛。”
程乐宣对“表亲”二字的定义不太了解,他问:“表亲很亲近吗?”
“挺亲的,表亲就是表兄弟表姐妹那些。在古代,表亲都可以结婚的,叫亲上加亲。”阿姨把他专属的碗筷给他摆好,“估计这也为什么你奶奶和陈秘书选他来照顾你,换了随便一个人来,他们可能还不放心。”
亲上加亲……
程乐宣的妈妈是独生女,程乐宣还真没有表兄弟或表姐妹,他也的确记得陈秘书提到新来的生活助理是他家远房亲戚的孩子,但不清楚原来表亲也算近的关系。
只是即便如此,他思考片刻,仍不想退让。他可没忘记秦序管他迟到和喝冷饮时有多严格。
隔天秦序早晨来接,程乐宣照旧摆出一副不想见到他的表情。
阿姨趁着他上楼换衣服,低声对秦序说:“乐宣其实不是不喜欢你,他自尊心强,好多话不好意思直说。”
秦序猜得出她的意思,点了下头。想了想,他问:“程乐宣的眼睛没事儿吧?”
“没有啊,怎么了吗?”
秦序说:“昨天不让他喝太冰的可乐,他哭了,不知道有没有碰到伤口。”
“哭了?哦,没什么,他是上眼皮的伤,伤的地方不大,医生怕他不小心挠到才先给遮上了。昨晚他换药的时候我看了,你不说我都不知道。”
“好,谢谢。”确认没有问题,秦序没再多话。
阿姨以为他会担心惹哭程乐宣被陈秘书知道后会被辞退,主动宽慰道:“你放心,乐宣是有点儿爱哭。他跟他爷爷拢共没见过两次,他爷爷出殡那天他比谁哭得都厉害,问他是难过吗,他自己也说不明白。陈秘书那边很少打电话来,也就你来的那天打来问了我一下你到没到,其他的我们都很少说的。”
秦序问:“他不是负责程乐宣各种安排吗,平常不过问?”
“哪儿有时间,他们都很忙。”
听阿姨这么说,秦序记起上一次跟陈秘书联系还是和程乐宣见面。
那通电话明显是例行询问,对方并不在意他和程乐宣关系的好坏以及程乐宣是否真的需要有人看管。说话间,程乐宣下楼了。他瞥一眼秦序,扭过头,要甩开人似的朝门口快步走去。
“先走了。”秦序对阿姨沉声说,随即跟了上去。
阿姨看着他们俩一前一后走出门,两个人中间的位置大到还能再站两三个人,感觉想劝和也是难事一件。
秦序和程乐宣坐上车后,司机问:“今天周五,下午还是提前半小时过去是吧?”
不等秦序答,程乐宣快速接话:“对,老师说要给我单独补课,你不用太早来。”
秦序看向程乐宣,审视性地眯起眼。如果没记错,周五下午的课程安排比平常少一门课,提前两个半小时就能离开了,而且这种兴趣课外班哪来的无偿补习。
程乐宣难得生出心虚的神情,对视了一眼,虚虚看向窗外,两只手紧张地抠着书包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