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
“但是这并不代表我就不爱你了。”
……
“谢谢你。
……
低劣音质的台湾话中，夹杂着几声更加清晰的低语。
“……我一直想跟你再见一面，但没什么机会。”
其中一人轻声说着，低沉的嗓音再熟悉不过。
纪宇宙心紧了紧。
“……我也是。”
女声被晚风柔柔送到耳边，忽远忽近。
和外表相似，两人声音也同样优雅般配。纪宇宙着了魔般驻足，屏住呼吸靠在门边，意识不停向远处延伸，试图捕捉更多细碎的字音——
“……我有很多话想跟你说，一直不知道怎么开口。”
男人说着。
“用短信或电话似乎都不太合适，当面感觉会真诚些。”
女方许久没回话，似乎在等着下文。
“……我一直觉得对不住你，想跟你说声——抱歉。”
女人又是好一会儿没说话，半晌后回：“我收回先前说你没怎么变的话——你比以前……更死板了。”
这回是顾君生沉默了。
“不好吗？”他回。
“没什么不好，”她笑了，“很有你的风格。”
“……”
纪宇宙似乎听到男人低低笑了声。
“你还是老样子，”江橙顿了顿，“道德感一如既往地强。”
“……”
“我都放下了，你又何必这么强的负罪感？”
“我……”
江橙掐断顾君生的话头：“你太在意别人感受了。以前是，现在也是。”
“……”
“我其实知道，你看上去面冷，但心一直是热的。只是在你心里，对事情本质的探索了解，和处理解决问题的优先级更高，有些人误会你，那是他们不懂，但我知道你。”她说着。
“人的感情是不可控的，你没办法喜欢上我，这不是你的责任，”她像是叹了口气，“年轻的时候，我不理解，还对你大发脾气，该说对不起的……是我。”
“……是我不对。你没错。”
纪宇宙听着两人的对话，想仔细解读顾君生话语背后掺杂着的情绪，究竟是沉淀着久别重逢的悸动还是欣慰愉悦？
又或者，会有那么一丝丝……冷淡？
他掐了掐指尖，摁下自己阴暗的小心思。
就听江橙的声音继续传过来。
“……当初是我让你给我机会的。我明知道你这人面冷心热，耳根子软，只要是朋友求你，你不会拒绝。我利用了你这点——我天真的以为，我可以凭自己的努力打动你，所以……不是你的错。”
“可我还是伤到了你，”顾君生低声说，“我不想的。”
“我……大概知道……你……情况……偷偷跟我说过……”
“好牌子！都用实力说话！”忽地，某处电视音量大了几度。
“……因为你……今……来的……”那头的对话听不清了。
“上xxx！你想要的品牌价格！应有尽有！”
广告和音乐忽地炸响，盖过了巷子里两人的声音。不一会儿，撕心裂肺的小孩哭声和母亲愤怒的嚷嚷在巷内回响不散，倒灌进室内，炸得纪宇宙耳朵直嗡嗡。
“作业不写！让你看电视！让你看电视！”
“呜哇——我就看了一会儿，而且老师布置的都写完了，都是你们额外布置给我的预习课后题，我看会儿电视怎么就不行嘛！我又不是个只会写作业的机器人！呜呜！”
母女俩的争吵持续了好半天，纪宇宙站在门边，努力从噪音中翻找江橙和顾君生的对话后续，却一无所获。
这时候忽听一个人问：“你在这儿干什么呢？”吓得纪宇宙一激灵，回头，竟然是谢知远。
“啊，我……”纪宇宙支支吾吾，“偷听”两个字实在是说不出口。
谢知远见纪宇宙离席老半天没回，怕他提前离席，到时候不好跟顾君生交代，所以专门过来找人，此刻看纪宇宙表情中带着几分尴尬，立马一副了然状，他四下张望了一圈，挠了挠头，确定了没其他人后，支支吾吾地犹豫着小声在纪宇宙耳边说：“……君生不在，你不好意思吧？”
“？”纪宇宙一愣。
“来！”谢知远一把拉过纪宇宙的手腕，把他往回带。纪宇宙就这么一脸迷茫地被拉回了餐桌，按在了凳子上。
“我就说了，”谢知远招呼纪宇宙说，“这人聚会啊，喝点酒，容易打开自己。”
纪宇宙：……
纪宇宙：？
“我看你从刚才开始都不怎么说话，这会儿君生不在，这么些人你也不熟怕你尴尬，”谢知远跟服务员要了新的杯子，又给纪宇宙倒了杯酒，还不忘说，“刚顾君生那小子把酒挡了，他这人就是穷讲究，又不是给你灌酒——诶，小哥，我再确认一下，你能喝酒的吧？”
“……能喝一些。”
“我刚看你啤酒都没怎么喝，不会酒精过敏啊什么的吧？”
“……不会。”
“我就说嘛！”谢知远把白酒杯推了过来，“这东西对内向的人来说可是好东西，两杯三杯下肚，保你再不社恐！”
“……”
纪宇宙看了看谢知远，又看了看眼前杯中晶莹剔透的液体——
酒这东西，有时候确实对调节情绪有些作用。
它可以让自己的神经更加放松，脑袋昏沉，忘掉很多烦恼。
——“有些人误会你，那是他们不懂，但我知道你。”
江澄的话在耳边回荡着。
想起刚才听到的对话内容，纪宇宙不由得苦笑。
可能他今天，也需要体验一把借酒浇愁的滋味了。
……
顾君生回来的时候，就见谢知远一手拎着分酒器，两眼朦胧，脸蛋红得快要滴血，一手揽着纪宇宙的肩膀在桌边几个人跟前敬酒，还絮絮叨叨地说着什么闲话。
纪宇宙背对着顾君生，也不知道什么表情。
眼看着谢知远跟纪宇宙说话的时候脸都快贴到一起，顾君生皱着眉，两三步走过去，一把扯开摇摇晃晃地谢知远，语气冷冷地问：“你干什么呢？”
谢知远来之前已经陪客户喝了些红酒，这会儿又是几两白酒下肚，整个人酒劲上头，已经快分不清东南西北，见到顾君生后仰着脸瞅了好半天才认清对方是谁，还不忘举着分酒器对他说：“君生！你也喝！”说完往顾君生背后张望：“橙子呢？”
“说是老公打电话，家里有事先回了，让我给大家说一声。”顾君生一把抢过他手里的东西，放到桌上，跟场上几个兄长道了声歉，才分别把谢知远和纪宇宙拉回自己的座位上。
“私人同学聚会罢了，怎么又搞你们公司酒场上那套，动不动敬个酒什么的！”
“哎哎哎！你这人怎么这么扫兴！”谢知远叫嚷着，摇头晃脑地转向旁边一言不发的纪宇宙，“敬酒是快速拉进大家关系的方式！你说是吧！宇宙！”
顾君生眉头皱得更紧了，关切地看向纪宇宙，这时张波也端着酒凑了过来，挡在两人中间，把视线挡了个严实：“刚小纪和几个给咱敬了一圈酒，哥哥也给弟弟敬一个！小纪！咱们这就算是交了个朋友啦！”
顾君生慌慌张张站起来，代纪宇宙推拒：“哥，他喝不了。”
“嗨呀，老七，谁说小纪喝不了，能喝能喝！”
顾君生：“他喝不了，哥，你没看见他今天全程喝得都是饮料么？真喝不了！”
“你这小子怎么婆婆妈妈的，”张波显然没少喝，嘴已经开始打瓢了，磕磕绊绊地吐槽顾君生，“说了能喝能喝，我给人家回敬一杯怎么了？不行啊？你朋友不能是我朋友？这点面子都不能给？”
“哥，我不是这个意思。”
“你现在是事业有成所以不拿哥哥当回事了是不，知道你俩关系好，但你朋友就、就不能是我朋友啦？怎么就不让人家喝？”
“哥，我……”顾君生见拗不过张波，无奈叹了口气，“我代他喝！”说完抢过张波手上的酒一饮而尽，谁料喝完后转头一看，张波噤了声，同谢知远和纪宇宙一起面面相觑，正一脸难言地盯着自己看——
“怎么了？”顾君生擦干唇边残酒，才看清纪宇宙脸上的表情，发现他除了眼睛有些许湿润外，眼底是一片清明。
脸红都不带红的。
顾君生：……
纪宇宙：……
谢知远：……
张波：……
谢知远：完了
顾君生：你不是喝酒了么？
纪宇宙：是啊。
谢知远：喝、喝得还不少。
顾君生：……所以你会喝白的？
纪宇宙：是啊。
顾君生：可你前面不还被呛得咳嗽？
纪宇宙：……没准备忽然喝到，纯不小心呛的。
顾君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