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裴书聿有时候听进去了会再吃两口,但大部分还是都倒了。
这次也不例外,只吃了三四成的量他就起身了,孟垚不想浪费食物,但又很怕裴书聿走了。没办法,孟垚头一次忍着心痛,嘴里边不停念叨着“对不起对不起”,手上在哗啦啦往下倒食物。
“回寝室吧,这么热的天就别来回跑了,下午还有课呢。”
孟垚三两步跑过去追上他,挽留的话语太拙劣,却又实在为难孟垚再想出别的话了。
谁料裴书聿竟然说:“我本来就要回寝室啊。”
“……,”孟垚被他回得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半天才又支支吾吾地试探:“那到底为什么生气啊……”
有些话一出口,孟垚觉得他着实是委屈,又大着胆子替自己多说了几句:“不要总是让我猜来猜去,我真的不知道啊,有话直说不好吗?”
说到这,裴书聿终于有了反应。
两人走的是一条人少的小路,一边是湖,一边是一连片的杨树,风吹来,湖水上带起阵阵涟漪。裴书聿今天穿了一件休闲的蓝色衬衣,他停下来,衣角随风翩跹,浅色的瞳孔里冷漠的情绪尽数外露。
“我哪里敢生你的气,暑假和朋友玩得还开心吗?亏您还能想起来给我发消息呢,我简直受宠若惊,都不知道要怎么回才好了呢。”
第31章辩论赛
孟垚听出来了。
尽管裴书聿没有说得很明白,但这并不妨碍孟垚从只言片语里提取出有效信息。
暑假,朋友,玩。
原来裴书聿介意的是这个。
孟垚恍然大悟。
是了,换位思考,如果他是裴书聿,好朋友当着自己的面约了别人假期去玩而没有喊他的话,确实好像是不太舒服,感觉自己并没有受到朋友的重视呢。
孟垚积极认错:“我有想叫你的,但是怕你太累了,我家的路不太好走,就是开车都不方便的。而且,我以为你不想去来着,我看那会你对这个话题都不怎么感兴趣……”
裴书聿侧头去看旁边的湖面,远处飞来一只不知名的黑灰色小鸟,哼哧哼哧飞累了停在围栏上,裴书聿也如同这只小鸟般,积攒了一个暑期的怨气这会随着烈日逐渐爬到最高点,“你说对了,我的确不感兴趣。”
孟垚很有眼力见的立马跟上,“但我应该要问你一声的,这件事是我不好,我没考虑周全,不管怎么样我都应该要询问你的意见,而不是自己擅作主张就认为你一定不想去。”
孟垚本来觉得自己才是应该委屈的,可是转念一想,裴书聿明明就是很傲气的人,想要什么也不会主动开口,即便是犯了错也要眼巴巴地等别人低头了他才会装装样子勉为其难地换着法子说抱歉。这样的人,要是真的哪天对孟垚说“我也想去你家,我也想和你玩”,那孟垚恐怕要大吃一惊,要怀疑裴书聿是不是吃错药了。
小鸟受了惊吓飞走了,裴书聿的目光重新挪到孟垚脸上,语气不似方才那么冷淡:“我有说什么吗,你解释这么多做什么。”
“是我想说,”孟垚哄人要紧,习惯了要去拉裴书聿插在裤兜里的手,裴书聿倒没拒绝,任由着他勾着自己的无名指和小指在那摇晃,“下次我请你去玩,就我们俩,没有别人,好不好?”说完,悄悄抬起眼皮观察裴书聿,见他并没有厌烦的意思,就又接着讲:“真的,你不能生气了,经常生气对身体不好的,我听说很多结节都是这么气出来的,很多病也是,有什么东西你讲出来就好了,我很听话的不是吗……,不要憋着让我猜,你知道我这么笨,猜不出来的。”
孟垚一口气讲了很多,不清楚裴书聿听没听进去,反正最后孟垚是抓着他的手腕回寝室的。一路上叽叽喳喳说了很多暑假发生的事,跳过了吴仲康去他家做客的部分,只讲在北京打工时的那些琐事。裴书聿全程一言不发,却也没有出言打断。
十一月月底,是孟垚的二十一岁生日。班级里组织了生日会,孟垚的位置这次从边缘移到了正中央,同学们之间的关系都不错,心委也会组织活动,一晚上游戏不断,气氛火热,孟垚被开了好几个玩笑,吃蛋糕环节脸上被好几个女同学点了奶油,吴仲康还在背后锁着他不让他躲。
裴书聿就在一旁观看,拍大合照时吴仲康把手搭着孟垚的肩,头也歪在孟垚的脑袋上,一副好哥们的模样。
然而,最后“咔嚓”的一秒,谁也没有想到,裴书聿会一把搂过孟垚的腰,直接把人往怀里带。
于是,这张大合照就有了两位表情控制失败的朋友——因为猝不及防而张大嘴侧头倒在裴书聿胸膛的孟垚,以及同样受到惊吓转头看向孟垚的吴仲康。
大三的孟垚因一场辩论赛而声名更躁。
那场辩论赛的主题贴合时下潮流,大学生身为社会占重较大且对社会发展具有相当影响的一部分人群,自然而然要时刻密切关注。
为自己而活是/否自私的表现。
孟垚是反方,也即所持观点为“为自己而活不是自私的表现”,事实上,孟垚本人并不认可这个观点。
他认为,人既身为一种社会性动物,如果单单只为自己而活,那这个人毫无疑问就是自私的。人有朋友,有家人,有各种各样会和自己产生关联,利益的其他人。一味地为自己而活,我行我素自行其是,不听取,不考虑任何人的想法和感受,怎么不算是自私的表现?只是为了自己舒服,就可以视父母的话为耳边风,就可以在相处中以自我为主体而忽视朋友?
为此,他还事先和裴书聿了进行一场“友好”的交流。
“为自己而活是自己的权利,怎么能叫做自私?”裴书聿显然是不赞同他的看法,而且是非常不赞同。
“权利与义务挂钩,嗯……,”孟垚想了想,举了个例子:“比如表达是我们的权利,但我们有义务正确地表达,总不能胡乱言语地造谣,扭曲别人吧?为自己而活是权利,但这应该有前提条件吧,在不伤害他人的情况下为自己而活,这倒是可以。”
“只接受法律范围内的前提条件,不违法犯罪的情况下,为自己而活是正确的,不需要额外附加条件的。”
裴书聿说得似乎有道理,但孟垚还是觉得这个观点不太符合他的想法: “那,假如你的父母希望你之后从事某某行业,又或者说希望你和某某结婚,做某某他们认为正确的事情。可是,出于自己的舒适度考虑,你拒绝他们的一切建议,这岂不是让他们伤心难过吗?这不是说明你自私?父母把我们抚养成人,我们理应有责任,有义务做一个合格的子女吧?”
“首先,你要明白,我们先是一个独立的人,然后才是各种各样的社会身份,子女也好,朋友也罢,学生,下属,无论什么,我们都应该时时谨记,我是我,做任何事情的出发点都应该是为了“我”,为了自己,为了取悦自己。如你所言,假使真的有天父母提出一些建议,而这个建议根本不是我们愿意去做的,那么那是父母的错,而并非我们。多少父母打着为孩子好的名义去要求他们做这个做那个,哦,我给你报补习班还不是为了你的成绩着想?我不让你交那些不三不四的朋友不也是为了你着想?我给人家送礼物,讲好话,放下面子,还不是为了你有一个好的工作?”
“实际上这些东西,孩子并不需要,家长只是为了满足他们自己的私欲,孩子成绩好了他们可以吹嘘,有个好的工作单位也能让他们脸上有光。退一万步来说,他们的确是在尽力为你做好的规划,然而,他们如果真的爱你,就会先询问你的意见,这种强盗式的“我认为你需要我为了你好”的关心,假如并非你的真正所需,那就是累赘。他们尚且不认为他们自私,那么孩子又何必这样道德绑架自己,人生不过三万天,你要事事顺着别人,委屈自己,那你存在的意义是什么,不要以为是什么亲近的人就可以肆意欺辱,伤害自己。”
裴书聿说了一大堆,孟垚听得都愣住了,什么时候见裴书聿舍得一口气讲这么多话,这人向来都是惜字如金的,觉得跟别人多说一句都是在浪费口水,何况还是不夹枪带棒,孟垚很难形容此刻的心情。
裴书聿说得也在理,然而孟垚多年接受的教育以及被环境驯化而产生的想法是很难一时半会被说服的。不过到了上场那天,他倒是偷偷运用了裴书聿讲给他的那些观点,并且在查找相关资料的时候,慢慢对自己本身的一些固有观念产生了怀疑。
也是这一场辩论,孟垚也许有占据了反方这个具有相对优势的身份。不过,相信看过那一场辩论的观众都会对这个长相清俊,嗓音温和的同学留下深刻印象。
一般人辩论到激烈时刻,是很难控制住自己的情绪的,不说脸红脖子粗,嗓门比起自我介绍时的彬彬有礼那也可谓是天差地别了。在这样一种情况下,全程温文尔雅,说话不急不躁,论点有理有据,逻辑清晰的孟垚就显得十分清新脱俗了。而且孟垚的口音还在和裴书聿的日常交流中潜移默化地发生了他也无所察觉的改变。问现场任何一位观众,单从口音上来分析,是绝对猜不到孟垚老家是哪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