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莫尘左手太疼了,他害怕用这只手接棒的话会容易拿不住掉下去,又担心换成右手的话会耽误事儿。
最后他还是选择跟训练时一样,左手接过邹小莓递过来的接力棒,他用劲儿时手腕刺痛,差点没握住。
莫尘狠狠地咬着舌尖试图分散疼痛感和注意力,邹小莓已经努力超过了一位,他不能拖后腿。
莫尘拼命又超了两个,现在他们是第二,他把接力棒递给陵北时由于紧张一直死死地握着接力棒,生怕它掉下去,因此莫尘疼得根本照顾不到表情,嘴唇早就没了血色。
他很怕疼,从小就这样,只不过他很会装而已。
因为他小时候喊疼,陆和蓉会说“现在知道疼了早干嘛去了”、“让你安分点安分点就是不听”、“疼也没办法你只能等它自己好”等等,诸如此类。
渐渐地,莫尘也不喊疼了,当然也不会把伤说出来。
莫尘把接力棒稳稳地递到陵北手里后才松口气,他弯腰一只手撑在膝盖上,另一只手却腾空,止不住地颤抖。
可以说他现在出的汗有百分之七十都是疼出来的。
他喘息着闭了闭眼,然后直起身,望向终点处。
他看见一个披着光的少年第一个冲过终点线,看见猴子跟发疯了一样吼叫,看见他们班的人欢呼雀跃。
他们班第一。
莫尘悬着的一颗心终于落回原处,也终于能露出发自内心的笑容。
紧接着,他看见那个少年拨开繁华与热闹,不顾世俗与喧嚣,周身清冷淡漠,逆着光一步步朝他走来。
陵北皱眉扶住莫尘的胳膊:“去医务室。”
莫尘笑容更大,眼睛如月牙般漂亮,似乎装了漫天星辰:“好。”
接力比完之后是整个运动会的最后一项——教师拔河比赛,这是每届运动会最大的看点。
所有人此刻都在操场上,把老师们围得水泄不通,甚至有人为了看清还骑在别人的脖子上,但立马就被于丘华呵斥下来。
黄国忠也参加了比赛,更准确地说应该是非自愿被迫参赛,他每年都会被薅上。
实验班的人都去为黄主任加油了,所以只有陵北陪着莫尘来医务室。
不过陵北一个就够了。
其实莫尘也想继续留下来,他还从来没见过这种教师参加的拔河比赛,他也想给黄主任加油。
反正他疼过了劲儿也就麻木了。
可是他督了眼陵北冷硬的侧脸,求生欲让他闭上了嘴。
两人来到医务室,校医给他仔细看了看他红肿明显的手腕,问他耽误多久了。
莫尘心虚地摸摸鼻子,说大概半个小时,陵北在旁边不咸不淡地补充了一句:“快一个小时。”
校医一边责怪他来得太晚,一边帮他简单冰敷,跟他说具体还需要去医院检查,万一是腕骨骨折就不好了。
校医给莫尘手腕上垫了一块干净的白毛巾,又拿来冷敷袋放上去,刺激得莫尘下意识想躲,被陵北眼疾手快地摁住。
莫尘:“……”
他只好老实地不再乱动。
运动会是校医一年里最忙的时候,她刚闲下来没多久就又被喊走了。
离开前她对莫尘说冰敷二十分钟就可以了,然后赶紧去医院。
医务室就剩他们两个人,陵北拿了张椅子在莫尘对面坐下,帮他轻按着冷敷袋,问道:“怎么摔的?”
莫尘:“说起来也奇怪,我踩到了一块石头,崴了脚但是没扭伤脚,竟然扭伤了手腕。”
陵北抓住了重点:“石头?”
莫尘点点头:“对,而且大小很刁钻,不会引起我的注意,却会让我摔倒。”
陵北:“比赛前会有志愿者清场,对运动员有危险的东西一概会被清掉。”
正巧这时,有个女生敲了敲医务室的门,莫尘让陵北去开。
初静看起来有些扭捏地走进来,就她一个人,莫尘意外地问道:“你怎么来了?”
“啊……我……我过来看看你……”初静低头站在原地,搅着手指貌似在纠结什么,“那个……莫尘你没事吧?”
莫尘:“我真没事,拔河比完了吗?黄主任赢了吗?”
“还没比完,”初静欲言又止地抬头看了莫尘好几眼,“那个……”
莫尘和陵北面面相觑,他眼神询问怎么回事,对方轻微地摇头,表示自己也不知道。
医务室里安静了一会儿,陵北重新坐回去按着冷敷袋,他们都在默默等着。
初静终于长舒一口气,说道:“莫尘你是被石头绊倒的吗?”
“对,”莫尘点头,“可你怎么知道的?你们应该很难看清楚。”
初静又犹豫了好几分钟后才说道:“我中午的时候出去散步,看见谭鸿寂蹲在草地上,他在……在挑石头……”
初静:“我看他捡起不少个放在兜里,我觉得奇怪,你比赛的时候我就多看了他两眼,结果……他真的趁大家不注意往你的跑道上面扔石头。”
此话一出,莫尘愣住了。
他从一开始就不知道谭鸿寂为什么对自己抱有敌意。
很莫名其妙。
他没当回事,但他没想到这份敌意竟到了这种地步。
莫尘朝初静问道:“你确定你没看错?”
初静“没看错。”
莫尘:“操场上有监控吗?”
初静:“这个……”
在一旁的陵北突然出声,眼睛看着莫尘:“先不说监控能不能拍到,就凭三中这个老旧的设施,监控的分辨率估计低到无法拍清楚。”
莫尘眨了眨眼,垂眸思索着。
陵北拿开冷敷袋,再轻轻挪开毛巾,莫尘的手腕还是肿胀着,基本没消下去多少。
陵北:“还疼吗?”
莫尘刚想说不疼就对上陵北的眼神,鬼使神差地又想起那句“别装,我看得出来”。
他只好诚实点头。
莫尘转头对初静说道:“你先去忙吧,我再想一想,谢谢你告诉我。”
初静要说的都已经说完了,她再待下去其实也没什么用,就先行离开。
陵北:“想怎么办?”
莫尘眼神晦暗不明,睫毛颤动,叹了口气,摇摇头:“不怎么办。”
莫尘:“自认倒霉。”
陵北不赞同的目光投过来,莫尘状似坦然地说道:“没有证据的事,我总不能把事情搞大吧。”
陵北挑起一边眉毛:“宁愿吃亏?”
莫尘抿抿唇,没说话。
他似乎想起了什么,眸中闪过一丝失望。
因为……从小到大都没有人站在过他的一边。
第17章
运动会结束之后就是国庆假期,所以也没有晚自习,莫尘回去之后就跟陆和蓉说了手腕的事。
陆和蓉立马带他去了医院。
在车上,陆和蓉问莫尘怎么弄的,莫尘神色寡淡地望着窗外,说道:“有人把石头扔跑道上,我跑步时摔了。”
陆和蓉透过后视镜看了他一眼,语气一下子严肃起来:“真的吗?会不会是你弄错了?谁啊?”
莫尘:“也是别人跟我说的,我没亲眼看见,是我一个同学。”
“同学啊……”陆和蓉转动方向盘,“跟你有仇吗?你有惹到过人家吗?”
这话听得不怎么舒服,莫尘手指微微蜷缩,努力控制着声音的平静:“没有,都没说过两句话,不熟。”
陆和蓉:“那他怎么会专挑你使绊子?有没有想过是你的问题?不然他怎么不找别人?”
典型的受害者有罪论。
莫尘感到胃一阵难受,酸涩翻涌,手腕也如灼烧一般疼得发抖。
这种话他不是第一次听见,从小到大他听了不少次,本以为他能够习惯,结果再次听见时还是会被刺伤。
或许放在以前他会试图反驳,但现在他已经累了,因为他知道顶嘴会将事情演变成热吵加冷战,他没有多少精力再去耗费。
反正陆和蓉永远不会觉得她自己有错。
车里十分安静,莫尘发现只要他不说话,陆和蓉说了一会儿就会自己停下,除非她心情非常不好,满腔怒火无处发泄,她才会骂他骂到尽兴。
莫尘摁下一点窗户。
虞城桂花开得盛,风中藏满桂花香。
沿途入眼一片金灿,花香如蜜香甜浓郁,却又温柔缱绻。
每一次呼吸都能平复莫尘的心。
医生指着片子说没有骨折时,陆和蓉明显松了口气。
她看了眼一直不怎么说话的莫尘,说道:“幸好你伤的是左手,不然就写不了作业了。”
似乎他应该感到庆幸。
莫尘垂下眼眸,没回话。
医生说不是非常严重,帮他绑上弹性绷带,每天更换,过两个星期再拆,期间不能让手腕受力。
回去的车上莫尘还是没什么表情,坐在后座望着窗外发呆。
陆和蓉的声音从前方传来:“回去之后就不要用左手了,反正你用右手写字,对学习应该没有影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