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池湛脱口而出：“是你。”
房间里突然陷入死寂，连呼吸都好像被掐断了。
池湛瞧见柏青突然凝固的神情，意识到他说错话了， 急忙补充道：“不是！是你不爱我，不喜欢我， 想着离开我，回去找你的初恋……这是我能想到的最痛苦的事了。”
“你说我做这些不喜欢的事是为了你，如果是这样，我就理解了以前那个可恶的我。”
他又重新去揽住柏青， 柏青这会没再挣脱，他不知道柏青已经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没有余力去注意外界任何动静。
如果……如果是这样……
“你之前说和我有六年没见过，怎么可能呢？我这么喜欢你？就算天涯海角我也要去找你。”
“可不知道什么情况，我没办法去找你，那我就会很痛苦，或许是为了转移注意力？又或许……”
说到这里，池湛有些不自然的停顿，下阖眼凝视柏青：“我觉得你很珍贵，需要很多很多东西才能得到你的爱，需要历经千辛万苦才能和你在一起，以前的我是不是真的很差劲，没能力给你最好的，对你一点也不好，才让你和别人走了吗？”
“胆小鬼。”池湛冷漠地下了定论，对过去的自己没有一丁点同理心。
失忆后的池湛很轻易就透露出自己内心深处的真实想法，而这些话放在池湛失忆前，是绝不会说出口的话。
直到池湛最后一句胆小鬼落下，柏青演到这里才真正明白，自己出国前那一句“你对我一点也不好”，给池湛造成了多大的伤害。
都错了都错了都错了都错了都错了都错了……
他七年前真正想发给池湛的明明是……
【祝你幸福】
柏青眨了眨干涩的眼睛，此刻他的心像是被锤子狠狠重击了一下，痛得他灵魂蜷缩，嗓子说不出任何一句话。
仅仅是一念之差，就令他们两个付出了如此惨痛的代价。
原来竟然是因为这样……你才会变成后来那个样子？做了那些事吗？
如果他当初发的是【祝你幸福】，是不是之后的事情都不会发生？
一切都搞错方向了。
回国后他被池湛的表现误导了，因为池湛一直在强调他骗了他，表现得对柏青当初有预谋的接近极其在意。
所以后来柏青才费心去解释一切，一开始他和池湛吵得上头的时候，甚至想过如果真心能剥出来给池湛看，那他就撕开胸口给池湛看，只求池湛能相信他。
他告诉池湛，除了最初那个谎，他再也没有对池湛撒任何一个谎，也决心以后不再对池湛说任何一句假话。
是因为有人拿视频来威胁他，他以为池湛背叛了自己，才会毅然决然离开他出国。
可池湛没相信。
尽管这样，柏青也想过不要再去欺骗池湛，不想在他们摇摇欲坠的感情上再添隐患。
再也不能骗了，再骗的话真的会无法挽回了。
直到旅馆那天晚上，在一次剧烈的争吵过后，柏青从宿全的电话中，察觉到一件突发的异常情况。
那天晚上，柏青蹲在便利店门口抽完自己人生中第一根烟，在烟雾缭绕中，柏青突然意识到什么爱啊欺骗都不重要了，他有了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于是柏青决定重新成为一个满嘴谎言的人，精心去设计每个动作，每个表情，利用一切能利用的东西，在每一个他认为重要的时间点去埋下能够触发改变的伏笔。
可现在失忆的池湛告诉他，他变成这样的原因是因为柏青的离开？
而柏青一直以为池湛心里耿耿于怀的是他当初的欺骗。
错了，都错了。
怪不得他做的事几乎没有起任何效果。
柏青赫然有一种造化弄人的荒谬感。
半晌，嗓子里像是被堵了棉花的柏青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他像是为了做最终确认，嗓音发紧。
“如果……我是说如果……按照你现在的想法，发现一切都是假的，我在骗你，乖乖你会怎么做？”
池湛无所谓道：“骗就骗吧，只要宝宝你不离开我，只要我还能爱你，我就装作不知道，又或者……”
他点了点柏青的鼻子，笑道：“和你一起成为共犯，把谎言修补得天衣无缝。”
池湛说完像是很得意，又凑上来亲柏青的鼻尖痣。
没留意到柏青原本捧着他脸颊的手蓦然垂落，像是完全被抽干了力气。
原来是这样……原来是这样……
在今天之前，他觉得池湛被关在一个真空的透明罩子里，无论他在外面怎么解释，都没办法传达给池湛。
可现在他又发觉，自己又何尝不是被关在罩子里，无论池湛在外面怎么嘶吼大叫，池湛真正的心意和想法都未曾被他注意到。
柏青太过于关注其他，导致他没能早点发现。
一开始他以为池湛想要道歉，那他就尽力给池湛道歉，后来他以为池湛想要公平，那他就也给池湛公平。
可是不对的，不需要道歉，也不需要公平，谎言也不是问题的关键。
过往的一幕幕涌上心头，此刻所有细节不断闪现。
【我要你每一分每一秒对我都是真心的！我要你爱我！】
柏青大脑如遭雷击，池湛那一句他不以为意的话此刻在他颅内尖锐地回响。
他当时听到池湛对他说这句话时，第一想法是荒谬。
真心？爱？
为什么要去求一些你一开始就已经得到的东西呢？
我对你当然是真心的，当然爱你了。
这有什么需要你千求万求的？
原来是柏青想错了。
池湛从一开始想要告诉他的就是：你不爱我，你离开我，我想要的你的爱，你的真心，其他的都不重要，为什么不爱我还不放过我，所以你才罪无可恕，所以我才痛苦，才变成这样！
是的，谎言不重要，欺骗不重要，是池湛以为柏青不爱他，这才是一切的关键。
柏青眼珠子缓慢转动，最终视线黏在了池湛的脸上，此刻他无比地庆幸。
还好，一切都还来得及，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会好起来的。
一定会好起来的。
柏青这么告诉自己。
“我爱你。”
柏青看着池湛，突然说了这么一句话，池湛还没反应过来，柏青又直接把他扑倒在床，在他胸膛上乱拱：“乖乖，我真的，最爱你了！”
池湛闻言身体骤然僵住，脸上的表情像是被冰冻了，环着柏青窄腰的手臂越收越紧，仿佛要将柏青揉进他四肢百骸的骨血里，心好似被填满又似被狠狠揪紧，只觉得痛苦又幸福，就算是砒霜，他也甘之如饴。
“……宝宝，你完了……我会永远缠着你的……”
这一幕和七年前如出一辙。
柏青心里激动，突然想起了什么，把自己的头从池湛的胸口抬起来：“乖乖，我和他分手了！以后只选你，只爱你好不好？”
搞清楚一切之后，柏青知道现在池湛最需要的是他坚定且唯一的选择，他不愿意再让池湛不安，想到之前池湛的歇斯底里，心疼极了。
“真……真的吗？”池湛眼眶发热视线模糊，声线颤抖得跟风中萧瑟的秋风没什么两样。
“你真的……只爱我？最爱我？”
柏青扬起大大的笑脸，坚定道：“嗯！爱你！最爱你！你以后只看着我好不好，我一定会给你最好的爱！”
两个人和失忆前的往常一样，躺在床上腻歪，小声说着情话，眼里心里都被对方塞得满满的，再也放不下其他多余的东西。
日子就这么平静的过着，池湛的变化特别明显，他在慢慢变回七年前那个，有些腼腆社恐但情绪很稳定的阴暗宅男。
沈丘风和张扬的感受最为明显。
但他们无从得知池湛变化的原因，只觉得老板脾气比以前好，不再放吓死人的冷气，性格也比以前柔和。
就是有一点，老板变得越来越沉默寡言，外出工作的时间越来越短，每次都干脆利落解决问题，然后以最快速度赶回家。
池湛只有在柏青面前才变成黏人精，偶尔还是会忍不住暴露小狗本性，但更多的是，想要在柏青面前故作成熟，却总是破功。
这不，池湛在出了几次外勤之后，宅男本性又大爆发，回到家跟在柏青后面喊说要卖掉公司，不想出去上班，只想和柏青待在一起。
柏青突然停下脚步，回过头，他动了动嘴，本来想说你的公司你来决定。
可就在要说出口的瞬间，柏青突然想到了之前的事，马上改变了说法：“好啊，我也觉得你工作得不开心，无论你做什么决定，我都支持你。”
他把自己放进池湛的决定里，说得愿意一起参加池湛的未来。
“那乖乖，把公司卖了以后，我们带着钱去干什么呢？”
池湛果然眼睛亮了，开始畅想未来：“做你想做的事！去你想去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