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购物袋里装的是一些牙膏换洗牙刷之类的生活用品。
顺着户外楼梯左拐上二楼，柏青在门牌号为201的门前站定，抬手遵循着间隔两短一长的节奏敲门。
只有用这个节奏敲门，里面的人才会开门。
而这是池湛给他定的第一条规矩。
柏青在门口等了五分钟左右，门才从里面缓缓打开了一条缝，缝中隐约露出一只眼睛，长长的刘海几乎将这只眼睛完全盖住，眼中深不见底的黑眸更添一丝诡异。
尽管现在还是夏天，柏青还是被这可怕又诡异的一幕吓到，不动声色地打了个寒战。
柏青之所以忍受池湛对他呼来唤去的一个重要原因，就是他其实挺怵池湛的。
废话！一个无牵无挂，鬼一样气质的阴暗宅男，没准还是个神经病，真把他惹急了拿把刀把他给捅了怎么办？
男生黑发黑眸，身形挺拔，头发因许久未打理，长度与时下普通男生相比更长一些，周身环绕着阴沉冷漠、难以接近的气息。
按照常理来看，没人愿意靠近这样的人，柏青也不例外。
可现在不是常理下的情况。
看来人是柏青，他侧了个身将门打开更甚，示意柏青进来。
房间是厨卫一体式的单间，除了卫生间、厨房和必要的家具，剩下的就是池湛生活的空间，床和电脑桌是整个房间主要的主体，还有一个矮桌，此刻电脑桌上三台大大的显示屏整正亮着光。
柏青一进来就差点被堆满地板的书绊倒，用无处下脚来形容这个房间都显得有些礼貌。
和上一次他来时相比，书的数量增长了一半，不仅地板被杂乱的书占据，甚至床位也堆砌起了半人高的书墙。
再堆高些吧，最好半夜倒下来将他砸死。
柏青在心里恶劣的暗暗祈祷着。
“我要的东西呢？”可能是很久没开口说话，池湛原生音质感不错，此刻却不可避免透着股嘶哑，无端让人听了生出鸡皮疙瘩。
池湛套着一件连帽衫，下身是一件宽松的棉质灰色长裤，明明是在屋里，他还是把帽子套上，斜长的刘海将双眼遮了七八分，只露出苍白的下半张脸，一整个阴郁的打扮。
柏青将手里的购物袋递过去，池湛接过去时，柏青仿佛有意无意感受到了他指尖冰冷冷硬的触感。
购物袋里是池湛要他买的生活用品。
“你要的东西我买来了，没事的话我可以先走了吗？”
池湛转身沉沉盯着柏青没说话。
柏青只能惴惴不安地等着，无意识摩挲自己的手腕，池湛没开口放行他不敢有动作。
这人握着自己绝对不想让人知道的把柄。
好在池湛最后只让他收拾一下屋子。
从小到大柏青都没有动过一根手指做过整理的事情，在家有保姆，就算上了大学他也是外在租房，每周让钟点工上门打扫。
心有怨气的柏青故意将书堆高在床尾，直到再也堆不下才罢休。
直到凌晨两点左右，柏青终于勉勉强强将屋里收拾得像样点，池湛也不在意质量，对他来说，只需收拾出点空间就行了。
累得腰酸背痛的柏青说：“收拾好了，我可以走了吗？”
池湛像是没听到，柏青又用更大的声音问了一遍。
池湛还是没回应，柏青这下明白了。
他扫视一圈房内，自己在中央的矮桌前找了个位置盘腿坐下。
池湛完成手头的事情后，发现柏青已经趴在矮桌睡着了。
柏青闭着眼，睫羽垂下一圈阴影，睡得很熟，半张脸枕臂弯里头，脸颊一侧被挤出一个圆润的弧度，呼吸清清浅浅。
这一幕落在他人眼里，只怕心会软成一团，然而黑发男生只是站立着，居高临下冷眼看了熟睡中的人许久。
然后，抬起穿居家鞋的脚，毫不留情一脚轻轻踢醒了柏青，力道不重，但是有点侮辱人了。
柏青只觉身体猛然一震，意识被迫猝然回笼。
池湛声音淡淡：“滚。”
柏青咬了咬下唇，压下内心不满，忍辱负重连声应是。
临走前池湛朝柏青扔了一包黑色的东西，柏青手忙脚乱接住，发现是一包散发着异味的垃圾，唇角的弧度忽而稍降了一些。
“那我先走了。”
关门，离开。
路过楼下垃圾点的时候，发狠似地砸过去，寂静的街道，只剩下柏青强压着避免自己失控暴怒的压抑喘声。
他妈的。
还是简单又粗暴。
柏青发现自从他遇见池湛以来，骂脏话的频率直线上升。
第4章
第二天，c城大学某教学楼内，教授在讲台上侃侃而谈。
“角色效应在心理学上指当某一个人处于某种角色或角色发生变化时，通常会因为这种角色的变化而引起的心理或行为变化的现象……”（注1）
“举个例子，像你们年轻人，假如有一个人很讨厌你，对你很不好，可如果ta成为了你们的对象，就会因为情侣的这一层身份，对你产生爱怜、爱惜照顾的情绪…..”
柏青听得入神，他的专业和家里无关，当初填志愿全凭自己兴趣，结束今天最后一节课收拾东西准备回家时，林嘉欣凑过来问了一嘴。
林嘉欣和他一样出身于海城，林家是做钢材生意起家，和柏青外祖父周家有生意上的往来，两人又凑巧都考来了c城大学。
柏青和林嘉欣关系不错，平时遇见会打招呼。
“哎，柏青，你出国的事情进展如何？”
林嘉欣也有打算毕业后出国读个硕士，听说柏青最近在准备出国事宜，顺道过来取取经。
柏青闻言收拾的动作一顿，他出国的决定很突然也很低调，可他的想法很简单，不过是为了给自己一条后路。
他不可能永远活在池湛的威胁之下，也不能保证池湛会信守承诺不把视频泄漏出去。
柏青从小就是个体面人，对外永远是一副有情有义正直无害的面孔，只有他自己知道，温和有礼的面具下是一个虚伪冷漠的灵魂。
可面具戴久了也会怕被人揭穿的一天，与其被别人知道自己不堪的另一面，不如逃得远远的，到时池湛发现联系不上自己时，他早就远渡重洋了。
“什么出国？谁要出国？青青你要出国？”宿全有些咋呼的声音从旁边窜了出来。
柏青勾了勾嘴角，手上的动作不停：“我都全权交给机构代理，按机构要求提供了相应资料，目前还没有其他消息。”
宿全撇了撇嘴，眼泪汪汪地咬小手绢。
“怎么突然要出国？以前没听你说过呜呜呜。”
柏青被宿全的小媳妇样恶心到，嫌弃地别过脸，面不改色撒谎道：“很早之前就有打算，没定下来就没说。”
他撒谎是为了阻止林嘉欣继续打听。
果然，林嘉欣听完皱了皱鼻子，有些失落地结束了话题。
出教学楼的时候天空下起了淅淅沥沥的雨。
“叮——”
手机屏幕突然亮起，顶端弹出消息页面。
【退烧药，现在】
柏青好心情终结于这条消息，很不客气的命令语气，池湛不知从哪里调查到他的手机号，他也没给他联系方式啊。
不过柏青又好似想到了什么，忽而又有点恶意地开心起来。
池湛估计是发烧了吧。
没错，池湛这场来势汹汹的发烧是他有意为之的，昨天离开前他悄悄将窗户打开了一条缝。
正值夏秋交替，更深露重，一开始温度没什么变化不会引起池湛的注意，等熟睡到凌晨四五点的时候气温开始骤降，害得池湛发烧。
柏青也只是碰个运气，没想到这么顺利。
活该。
柏青买完药到达池湛的出租屋的时候，池湛已经烧得不省人事了。
死宅男体质真差。
池湛浑身汗涔涔脸色发白地陷在床铺里，额头被汗水打湿，嘴唇干得发白，像是睡得不安稳，嘴里呢喃着听不清的话。
看来烧得不轻，一副惨样看得柏青难得有了一丝心虚。
“醒醒，醒醒……”柏青伸手拍了拍池湛的脸，池湛不舒服地偏过脸。
柏青把药放下打算离开，反正他药已经带到，吃不吃，有没有力气吃那就不关他事了。
池湛清醒后应该……大概……不会迁怒他吧。
在脑海中天人交战了五分钟，最后柏青还是叹了口气，半哄着意识不清的池湛吃了药，又从卫生间打了盆水，轻轻湿敷毛巾在他额头上。
神志不清的黑发男生突然抱着肚子痛苦蜷缩起来，额头冷汗更甚，柏青被吓了一跳。
“你怎么了？喂？”
脸上被拍了两下，池湛有一瞬间恢复了一丝虚弱的清明。
“疼……呃……”
身体蜷缩更甚，柏青叹了口气，说到底他只想让池湛生点小病，惹点小麻烦，现在的状况完全出乎他的意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