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七年。”
  “我们怎么认识的?”
  “车祸。”
  闻言池湛有些意外。
  “我们相撞了?”
  “不是,我撞路牌上了,你看到了。”
  “那是我救了你?给你叫了救护车?”
  池湛发现一脸疲倦的青年听到他这句话时抬眼看了他一眼,脸上露出了难以言喻的神色,然后他听见柏青暧昧不清地说:“算是吧。”
  算是吧?什么叫做算是吧?
  “何…,”池湛顿了一下,他需要回想才能叫得上来何筝泉的全名:“何筝泉真的是我男朋友吗?”
  面前的青年沉默了一会儿,谨慎地开口:“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我们不是认识七年的朋友吗?”
  男人不动声色,仔细地清理着橘子上的白络。
  “我真的不知道,你……你从来不对我说这些事,而且……”青年欲言又止。
  池湛终于清理完橘子上的白络,自然地递给青年,状似不经意的问:“而且什么?”
  “而且我们现在……我对你其实没那么了解。”
  他能感觉得到柏青没有撒谎,但是……
  隐瞒了多少就不知道了。
  池湛危险地眯起眼,看着柏青的眼神带上了些审视的意味,一脸疲相的青年心事重重地掰了一瓣橘子送入口中,这个季节的橘子不会太好吃,他似乎被橘子酸到,皱巴起脸转头四处找垃圾桶,池湛身体比脑子先动,下意识伸手过去就要接。
  这动作弄得两人都愣住了,青年看着伸到自己嘴边的手,嚼吧嚼吧喉咙一动把口中酸橘子咽下去了。
  池湛的眉头瞬间狠狠皱起。
  晚上池湛拒绝了何筝泉要帮自己擦身的请求,他是伤到脑袋了,又不是手断了。
  躺在床上正要沉入睡眠的时候,池湛脑中突然闪过几个模糊的片段。
  模糊的视线中有一个人躺在距离自己几米开外,艰难地移动身体想要够住他,而他感觉自己周围都是坚硬的沙砾,冰冷咸湿的海水一阵一阵冲刷着他的四肢,他死死盯着那个人,心脏泛上密密麻麻的疼痛,他想开口对那个人说些什么,却什么都没能说出来就陷入了黑暗。
  「池湛——!」
  撕心裂肺的声音激得他瞬间惊醒,睁开眼入目是一片黑暗。
  停电了?
  柏青睡得极不安稳,黑暗中仿佛有什么黏腻的视线缠绕得他透不过气,他迷迷瞪瞪睁开眼睛,一动不动的黑影矗立在他床前,吓得柏青心脏骤停了一秒。
  好在窗外撒进病房的月光让他认出了黑影的轮廓,他咽了咽口水,干巴巴道:“你站我床前一动不动干什么?”
  池湛回:“停电了。”
  柏青无语,停电就停电,停电就能出来吓人?
  池湛也不知道为什么要摸进柏青的病房,发觉停电这个事实,身体比意识先要有动作,等他反应过来就已经直愣愣地守在这个人的床前了。
  “你怕黑吗?”
  柏青被问得一愣,以前怕,现在不怕了,他在国外那六年睡不着就会睁着眼睛在黑暗中发呆,盯着盯着就变得不怕黑了。
  “不怕。”
  池湛顿时眉头紧锁,不知为什么,似乎觉得不应该是这个答案。
  柏青搞不懂他要做什么,试探性地掀开被子的一角:“你要进来吗?”
  出乎意料的邀请听得池湛一僵,下一秒身体却很诚实地躺了进去,柏青实在是很困,他最近总是睡不好,白天没精神,晚上困意无边,打了个哈欠无意识滚进池湛的怀里,无知无觉地陷入沉睡,徒留男人绷紧的身体无所适从。
  这么主动?
  池湛还没整理好心情怀里就莫名多了一具温热的身体,浑身僵硬得手脚都不知道怎么放,怀里的人却没心没肺地睡了过去。
  过了几分钟,男人尝试性地拢住青年,手臂环上去的那一秒,像是不完整的拼图终于找到了丢失的那一角,黑暗中男人发出了满足的喟叹,忍不住鼻子扎进柏青头顶的发间,像是犯了瘾般深吸了一口。
  这是他在何筝泉身上从未过的感觉。
  这一觉睡得柏青通体舒畅,早上两个人是被一阵东西掉落地上的动静惊醒的,柏青挣开池湛对他的禁锢,从床上支起身体往门口方向看。
  何筝泉不可置信地睁大眼睛,眼泪蓄在大大的眼眶里,几乎就要落下泪来,他无助地捂住嘴巴,指尖颤抖地指着床上亲密姿势的两人,任谁看了都觉得可怜。
  第2章
  池湛本来就因为柏青醒来后急于挣脱他的样子郁结,更加对扰他清梦的罪魁祸首没有好脸色。
  他顺着柏青的视线望去,皱起眉头冷冷地瞥了一眼何筝泉,似乎在不满他的出现。
  何筝泉被这一眼看得浑身一震,眼泪终于决堤落下,伤心欲绝地飞奔而去。
  柏青撩了一眼池湛:“你不追吗?”
  池湛没动作,反问:“你觉得我要去追吗?”
  被男人阴测测的眼神看得不自在,柏青选择沉默以对。
  池湛重新把柏青按回床上,却又听怀里传来闷闷的声音:“我觉得你不喜欢他。”
  他无端因为柏青的这句左右而言他的话生出烦躁,垂眼讽刺:“你觉得?我不喜欢他难道喜欢你?”
  他说这话时恶意难掩,只是手上还把人紧紧圈在怀里不松手,听上去其实是很没有可信度的,可怀里的青年却因他这句话脸上一白,仓皇地低下头去不再言语。
  池湛不是傻子,相反他聪明到令人讶异。
  不对劲,处处都违和。
  尽管昨晚睡得特别沉,吃过午饭后柏青困意上涌,他比起头部受到撞击的池湛更像个病人,时常感到疲惫,医生说他没什么大碍,多休息就好了,他谨遵医嘱困了就睡,不困就到庭院里晒太阳。
  躺在床上没一会儿就昏睡过去,池湛轻车熟路进来时看到的就是睡得衣服卷上去的柏青,医院病服尺寸是按身高来分的,柏青最近瘦了许多,1米八的病服穿在他身上不短,却宽大,因此睡觉时经常会卷上去。
  池湛走到床前站定,青年睡得很沉,身体随着微弱的呼吸起伏,头发散乱的铺在枕头上,宽大的病服随着柏青的动作卷到小腹以上,露出一截白得晃人眼的腰。
  看得出来他很瘦,肚子上没有一丝赘肉,平时肌肉充血时更会显出漂亮的马甲线,只是现在似乎是因为今天中午吃得有些撑了,平坦的小腹稍稍鼓起,放松状态下呈现出微微的弧度。
  池湛原本只是想把青年卷上去的衣服拉下来,反应过来时手指已经从衣服慢慢向下划,与皮肤毫无阻挡的接触,细腻的手感从指腹传入神经,指尖最终在柏青微微隆起的小腹停下。
  无知无觉的青年睡得一脸无辜,池湛紧紧盯着柏青的睡脸,目光幽深,指尖蓦地施力按了下去。
  “呃……”
  柏青被摁得浑身一激灵,但还是没醒,翻了个身挣脱恼人的纠缠,蜷缩成小小的一团,衣领却因翻身的动作敞开了,胸膛一点点嫣红的痕迹若隐若现,在雪白的肌肤上格外显眼,池湛心头一跳,想再看得清楚些,却被护士突然推着治疗车进来打断。
  下午柏青睡醒又去庭院的公共椅上晒太阳,初春下午三点的阳光不烈,照在身上暖洋洋的。
  一道阴影挡住光线,柏青抬头,池湛端着一杯水垂眼看他,他识趣地往旁边挪了挪让出一个位置,池湛从善如流坐下。
  “我们认识七年,你一般是怎么称呼我的?”
  柏青背往后靠,闭上眼睛:“池先生。”
  “池先生?”池湛转头,惊讶。
  “这么生疏?”
  何筝泉叫他阿湛。
  柏青搞不懂他什么意思,事实上他一直看不透池湛,阴晴不定,喜怒无常是他现在对池湛的评价。
  “是你让我这么叫的,你现在和七年前相比变了很多。”
  池湛妄图从柏青脸上看到其他东西,他把水递过去:“要喝水吗?”
  “谢谢,”柏青伸手过去要接杯子,男人似乎不想和他接触,极快地收回手,快到柏青来不及稳住杯子,躲闪不及,一杯水便硬生生从手中滑落,全部洒在柏青的病服上。
  “哎呀,对不起,“池湛语气平淡,听不出一点歉意,说完又添了一句:“快去换衣服吧,小心感冒。”
  后面这句话听起来倒是情真意切了些,柏青心中怪异但并未多想,起身回去换衣服。
  医院病房的门为了保险起见,都是没办法反锁的,柏青自住院起都是洗澡时在浴室顺便换衣服,此刻却抱了一丝侥幸心理,想着换衣服也就几秒钟的时间,不用特意进浴室,便把干燥的新病服放在床上,用手从上往下解开扣子,布料从肩头滑落。
  没想到门口此刻却传来开门的动静,柏青蓦地一愣,随即动作迅速把衣服重新拉上,目光僵硬地回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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