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如果这样南识不会抗拒他接近他的话,梁北迟愿意从头开始。
  “不行吗?”梁北迟道,“和以前一样做我弟弟?”
  不行!
  当然不行!
  做过恋人的两个人怎么还能继续当什么哥哥弟弟?
  可这些话南识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那次视频之后,南识试图删了梁北迟的联系方式,或者拉黑,但他没有一样能做到。
  他舍不得,下不了决心,他还爱,所以成日都活在惶恐不安中。
  重逢后的这段时间,他每天都很痛苦,同时也有过片刻欢乐,在和梁北迟的寻常聊天中,在偶尔隔着手机听到那熟悉的声音叫他“南识”时。
  南识逼着自己默认了。
  梁北迟像是突然高兴起来,不再提体检报告的事,话也多了,问南识还要不要写论文,如果不写就早点休息。
  南识恍惚看着他,梁北迟有爱人了,如果能摆正他们之间的关系,对梁北迟来说的确省了不少麻烦。
  南识顿感疲惫至极,说想睡觉了。
  梁北迟说好。
  南识看他往床边走的姿势有点怪异,想起来问他:“要泡脚吗?”
  南识这些年做项目走过不少山路,还算适应,梁北迟这种从小在大城市长大的少爷走一天必然受不了。
  “起了水泡,他们说不能泡。”梁北迟小心褪下拖鞋,“小俞说你来的头几天晚上回来总是脚疼。”
  南识心里记挂着梁北迟的脚:“我没起水泡。”
  梁北迟应声:“不要紧,睡吧,南识。”
  南识不可能睡得着。
  在嘉城上学时梁北迟从没去找过他,都是南识有空回京团聚,京城老宅他们有各自的房间,细说起来,他们从未同居过,像今晚这样睡一间屋子都没有过。
  闭上眼,明明外面山风呼啸,但梁北迟轻缓的呼吸声此刻却异常清晰可闻,南识试图催眠自己,可是越是这样他就越在意。
  最后他还是爬起来,打开床头靠墙的mini冰柜,熟门熟路拿了个透明小瓶子,仰头把里面的液体喝了。
  “南识。”
  南识吓得差点摔了瓶子。
  梁北迟跳下床:“你在干什么?”
  南识强作镇定:“喝水。”
  梁北迟盯着mini冰柜里三五个透明瓶子:“这些都是水?”
  “……嗯。”
  梁北迟眼疾手快抓了一瓶就要喝,南识被他吓到,忙拉住他:“干什么?”
  梁北迟看着他:“喝水。”
  南识拼命想把瓶子抢回来,梁北迟的力气很大。
  他睨着他:“你刚喝了什么?不说话,那我自己尝。”
  南识败下阵来,松手道:“安眠药。”
  还是三无产品,他自己在实验室配的,这话他更不敢说。
  梁北迟问他:“睡不着?”
  南识点头。
  “为什么睡不着?项目压力太大了?还是遇到什么困难了?”梁北迟一连三问。
  南识心说,因为你。
  但他又不肯告诉梁北迟,他不该和梁北迟亲近,又舍不得让他离开,这种徘徊在道德边缘的罪恶仿佛巨大的漩涡几乎将他整个人吞噬。
  三无产品药效强,南识的眼皮开始打架,梁北迟伸手将人托住。
  南识的意识迷离,喃喃:“别问了,北迟哥。”
  他很久没这样不带情绪地叫“北迟哥”了,梁北迟有点高兴,南识支撑不住额角抵在他肩上,梁北迟直接把人抱起来。
  “好,不问,你好好睡一觉。”
  翌日南识果然睡过头。
  他醒来,对面床上空空如也。
  窗外隐约听到梁北迟在说话,南识竖着耳朵听了会儿,确定昨晚不是梦。
  他悄悄起来,轻推开窗户,梁北迟站在窗下打电话。
  半小时,他接了五六个,全是工作电话,一刻不停,梁北迟像台机器,从容应对。大概是要处理的事多,他的脚边落了一地烟头。
  南识皱起眉头,抽烟真的不好。
  他给俞恩博打了个电话,问他在哪。
  “我在焦云实家啊,南老师要进山?”俞恩博疑惑说,“可梁总不是说你要休息一天吗?”
  梁北迟怎么还替他休假了?
  他说:“不休息,一会儿你们过来吧。”
  收线就听到外边传来脚步声,梁北迟推门进来:“醒了?”
  南识应声,一时有些尴尬,怕他问他冰柜里一堆瓶子的事,便先开口问:“你今天走吗?”
  梁北迟说不走。
  南识又问:“待几天?”
  梁北迟想了想:“会多待几天。”
  他没说具体几天,南识有些不知道怎么继续问。
  梁北迟看他脸色不大好,伸出手去摸他的额头。
  南识惊恐后仰。
  梁北迟的手空垂半瞬:“只是想确定你没生病。”
  “我没病。”南识低垂眼睑,说的小声,“我们之间能不能不要这样?”
  “不要怎样?”
  南识紧张拽住手机:“我们能不能平常一些相处?”
  梁北迟的长眉拧着,眼底露着困惑:“看看你有没有发烧算什么不平常?”
  南识的呼吸打颤,喉咙发紧,他突然像是分不清那些界限到底在哪里了。
  “我问了几个医生。”梁北迟看着南识,转口问,“你研究生突然转基础医学是因为手术的事?”
  南识的意识徐徐回笼,他当时恢复得不是特别好,临床一些大手术一站就得站一天,他的体力跟不上,不转也得转了。
  梁北迟眼底满是对他的心疼,要是从前,南识必然要撒娇,把手术后那段难熬的日子一一细数给他知道,把自己的脆弱当成换取梁北迟心疼的法宝。
  而现在,他只盼着梁北迟不继续问他手术的事。
  好在梁北迟真的没再问。
  焦燕燕来说俞恩博来了。
  下楼吃了点东西,南识发现焦云实没一起来,问了才知夏斯辰以为他今天不进山,已经和焦云实先走了。
  焦燕燕本想说她可以带路,结果刚张嘴就见俞恩博拼命冲自己使眼色,她识趣闭上嘴。
  南识想了想,打算在村子周围转转。
  出发前俞恩博莫名其妙拉肚子了,把背篓工具挂到了梁北迟身上就跑。
  梁北迟很自然背上说:“我跟着你走。”
  第14章
  南识有些犹豫。
  梁北迟蹙眉:“南识,你是不想和我一起吗?”
  南识不舍得应这话,只问:“你脚上不是起水泡了?”
  梁北迟明显松了口气:“一晚上就消了,那走吧。”
  南识被他轻轻推了把,机械地走在前面。
  山路都很窄,跟乡下的田埂差不多大,区别是路边不是水沟,一个不慎就容易踩进边上的灌木,南识需要集中精力走在前。
  “南识。”梁北迟的声音卷着温和的风,“你不用这样不自在,我就是想看看你平时工作是什么样的。”
  他只是来看一看。
  看吧,南识,从来都是你自己心怀不轨罢了。
  梁北迟拿他当弟弟,他只要守住自己的心,他们就能平常地相处。
  南识:“嗯。”
  村子周围有不少梯田,村民都认识南识,一路都有人打招呼。
  梁北迟看着南识微笑回应,忍不住开口:“你只是不对我笑了,南识。”
  南识的脊背轻僵,他下意识扭头看梁北迟。
  山野林间,男人背着竹篓身姿挺拔,阳光在他身上笼着一层朦胧金光,仿佛任何时候,梁北迟都是南识魂牵梦绕的模样。
  南识的目光有些躲闪,他说:“不是。”
  南识每次看他的时候,梁北迟都能在他眼底看到不同的情绪。
  明晃晃的喜欢,难以掩饰的疏离。
  梁北迟不明白为什么。
  因为过去几年他做的太差劲,所以现在需要哄久一点南识才会回来吗?
  梁北迟又觉得久一点也没有关系,索性南识也没有喜欢上别人。
  于是他笑了笑,走上前说:“不要紧,你别不开心就好。”
  南识内疚得说不出话,明明是他开口结束这段感情,梁北迟爱上别人很正常,他根本没有资格生气矫情。
  南识这天没去太远的地方,绕过眼前的梯田就是成片的山林草木。他做事的时候梁北迟没有打扰,安安静静在边上待着,偶尔会问一些学术上的问题。
  大概是置身于这广袤天地,南识觉得和梁北迟相处轻松许多,他们可以很平常地交谈,没有什么心理负担。
  梁北迟偶尔会说起很早前给南识找医书的事,每次收到书籍他都十分高兴,又问梁北迟有什么想要的,梁北迟每次都说不需要,那个时候南识会露出不大高兴的表情。
  南识听后沉浸在回忆里很久。
  他的喜欢和给予梁北迟从来都是不需要的,全是他的一厢情愿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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