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想起来你那时候那么鬼精,歪点子那么多,给苟袁抄错误的答案,还知道趁他不注意用橡皮擦掉重新修改,把自己摘出去,我想知道那你去找沈显海的时候,是怎么计划把自己摘出去?”如果沈祝山没有回去的话,如果孔洵没有被打乱,那件事会怎么样收场。
  “没摘。”孔洵语气平平。
  迎上沈祝山愣怔一瞬的视线,孔洵却和他错开了,他再次提醒道:“回去吧。”
  孔洵不想多聊这件事了,比如承认十六岁的孔洵并不是万能的,做高风险的,妄想一劳永逸的事情,就也要相应付出极高的代价。
  只是那时候的孔洵活得像个没有生机游吟诗人,觉得活着或者死了都没关系,因为没有感觉,生于死的界限这样模糊,他对生命谈不上珍惜和敬畏,后来认识沈祝山了,沈祝山那么鲜活,对未来计划那么多,许一个又一个的愿望,孔洵才得已继续为了这些存活下去,比起来孔洵,沈祝山对未来有这么多期待,孔洵从来没有,用一个对活不活无所谓的孔洵换一个充满生机非常爱勾勒未来的沈祝山也不亏,更何况可能这件事还会让沈祝山这辈子也忘不了他。
  但是这些都没有按照孔洵的预想发展。
  十一月中旬,沈祝山的化疗开始了,头三天没有太大的不良反应,沈祝山本来微微松了一口气,结果从第四天开始,沈祝山开始产生不良反应,呕吐恶心,浑身不适。
  在开始掉头发后,沈祝山要求把头发剃掉。
  沈祝山看起来,终于放弃了“放弃”,配合治疗,也配合孔洵多吃一口的要求。
  沈祝山在镜子前站着,孔洵站在他身后帮他推头发,可能是怕伤到沈祝山,他推得很仔细,沈祝山的发顺着脸颊滑落下来。
  孔洵看到沈祝山离开镜子前,都没有看镜子里的自己一眼,等他把手里的工具收好,走出卫生间发现沈祝山蜷着腿蒙着头,缩在了被子里。
  后来,沈祝山在某一次上厕所时发现,房间里的卫生间洗漱台前的镜子不知道什么时候消失不见了。
  第80章
  化疗开始后,沈祝山除了脱发,以及恶心干呕之外,并无其他的症状并不明显,但是在孔洵的多方干涉照顾之下,一期化疗结束时,沈祝山的体重相比入院前基本无变化。
  在这期间,沈祝山也明白过来,为什么孔洵愿意让出来时间让苟袁他们来见自己,因为后面孔洵以化疗期间抵抗力差为由拒绝了所有探视,好像除了孔洵自己,其他人都是携带了数以万计的病菌,急不可待要感染谋害沈祝山一样,只有孔洵自己是纯洁无害干净的。
  对此徐承曾出言讽刺过,如果不是因为孔洵不是血液科的专家,大抵也会把医护驱赶出去,为沈祝山亲自治疗。
  这样的高度防护自然引起来两人之间的矛盾,在沈祝山最后忍无可忍大发脾气的第二天,一期化疗终于结束。
  沈祝山终于可以出院回家。
  孔洵深有所感沈祝山对医院的深恶痛绝,甚至连之前想要逃离的庄园都变得能够接受。
  为了沈祝山回来后的居住环境,孔洵大张旗鼓结合专业医护的意见选购了医疗器材运送到家里,可以随时应对紧急情况,另外又把他们居住的那栋房子的二楼改装。
  孔睿更是被孔洵完全驱赶出了沈祝山的视线,因为孔睿现在已经复课,孔洵每次看他都觉得在学校里到处跑再回来的孔睿是一个移动的病原体,勒令他进门要把全部的衣服换掉。
  这让孔睿非常伤心。
  沈祝山偶然在二楼的窗户那里看到孔睿站在自己窗户下泪眼汪汪,才知道孔洵做出来这样卸磨杀驴的事。
  “这是什么意思?我是你的囚犯吗?”沈祝山冷声质问。
  这时候的孔洵身上的淡蓝色的衬衫袖口卷起,站在锅前,用勺子搅和他煮的营养粥,因为上午杨老师送的餐,沈祝山只吃了一半,孔洵觉得这是新来的营养师水平不行的结果,晚餐的时候决定亲自下厨。
  孔洵说:“沈哥,你怎么会这样想,外面现在很冷,万一起了烧怎么办?”
  “我已经问了徐承,可以散步。”
  孔洵的语气终于有了些变化:“你什么时候又把他加回来了?”又开始对徐承进行诋毁:“哦,你别看他多念了几年书,但实际上很年轻,临床经验根本不行……”
  孔洵说话间,把自己煮的粥端起来,走到饭桌前放下。
  “还是先吃点东西吧,午餐就吃的很少,你不饿吗?”
  沈祝山没怎么运动确实不饿,另外他口腔黏膜溃烂之后,还没有好彻底,连续好几天只能吃一些清淡流食,他此前可是一个完完全全无辣不欢的人,现在吃成这样,怎么提得起食欲。
  沈祝山看着孔洵给自己盛好的,黑漆漆的一碗粥,也不知道里面都放了些什么,不过这也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孔洵第一次琢磨着做东西,沈祝山拿起来勺子,在孔洵的催促以及注视下,拿起来勺子尝了一口。
  沈祝山的味蕾被袭击了,味道太过复杂,一时间竟分不清是什么味道,只是再难以下咽第二口。
  “不吃了?”孔洵说:“沈哥,你这样挑食可不行。”
  沈祝山说:“你自己喝吧。”他不信孔洵能喝的下去。
  孔洵却好像以为沈祝山在发脾气,于是又端起来碗,拿勺子又舀起来一勺,往沈祝山嘴边递:“再喝一点。”
  沈祝山被磨得不耐烦极了,再好脾气的人也受不了这样,他伸手推了一下:“都说了不喝了!要喝你自己喝!”
  话音落下,可能是沈祝山动作太大,也可能是孔洵没拿稳,孔洵端着的粥一下撒了出来,勺子也掉落到地上,在瓷砖上摔了个粉碎。
  沈祝山看到孔洵白皙的手上被烫红一大片。
  “说了不吃非要这样!怪得了谁!”沈祝山看了一眼,冷哼一声挪开了眼,他从桌前起身走上了楼。
  这一晚,孔洵没有再强迫沈祝山吃东西,沈祝山虽然还憋着火,但是没有再提要出去散步的事情。
  精神力量强,富有同情心,擅长爱。
  这是当年李斯延在和孔洵谈话期间,孔洵来形容沈祝山的几个关键词。
  “爱生活爱自己,不过怎么说呢,有点同情心过渡泛滥了,比如我跟他都不怎么认识,他就突然之间像是被下达了拯救我的任务一样,对了,天使,天使你知道吗?”
  李斯延听到这个形容,不可否认的,身上起了一些鸡皮疙瘩:“他对每个人都好?”
  “大部分。”
  “在一中,同年级里碰到认识他的任何一个人随便问,没有说他不好的,是这样的好。”
  “不过我觉得他有点,讨好型人格。”孔洵又这样补充。
  “精神力量强又爱自己的人会有讨好型人格吗,这很矛盾。”李斯延说,“而且按照你的描述,他从小生活在缺钱又缺爱的环境,人格精神健全的一塌糊涂……”
  孔洵打断说:“可能是缺钱,但是完全不缺爱,我说了他总是擅长爱,他是施予方,他们巷子里的猫狗都受他的恩惠。”
  “他会爱别人不代表他不缺爱,就像是一个农夫播种,浇水施肥都是关爱种子的动作,但是他的肯定也希望看到新苗,得到回馈,而不是一直浇水施肥。”李斯延想了想还是劝说:“你真的还要再去找他吗?现在六年过去了,他受到这样大的挫折创伤,又太久没有任何的回馈,他可能会变化,精神脆弱,敏感,不再跟从前一样擅长爱。”
  孔洵摇了摇头,他说:“你不了解他,他不会变。”
  “咔哒”一声,沈祝山听到门响。
  再次出现在庄园的李斯延,长出了一口气,经历了非常严格的消杀程序才走进来后,他看着房间里的二人,不由调笑:“这里的环境可以直接推来手术台,做手术。”
  “李医生。”沈祝山看到他,想起来他上次来给自己让过一根烟,手指不自然的摩挲一下,但是沈祝山这辈大概要告别香烟这种东西了。
  “很帅气的帽子。”李斯延看了沈祝山一眼,沈祝山脸色上看不出来什么,情绪好像并不像孔洵所说的那样糟糕。
  沈祝山像是有点儿不好意思的伸手拉了一下帽檐,说实在的,在用了一段时间接受了这个新发型,好几个夜里沈祝山都觉得自己脑袋瓜子凉飕飕的。
  李斯延这次来是受孔洵所托,因为他现在又不希望沈祝山恨他了,据孔洵所说由于徐承等人暗中挑拨,导致沈祝山回忆起来从前,对往事更加耿耿于怀,导致他们现在随着相处时间增加后矛盾重重。
  沈祝山和他故意冷战,闹脾气,偶尔进行绝食……
  这对沈祝山的病情有极其不利的影响。
  “先坐吧。”
  李斯延走过去,看了一眼坐在沙发上出声的孔洵,走到跟前不经意瞥过他的电脑屏幕,发现他正在看血液疾病的医学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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