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3章
至于在迟归与景瞬之间,横亘着太多的信息鸿沟和时间差,这才使得对方的这场表演显得无懈可击。
“后来,我突然意识到自己的所作所为愚蠢又过分,我凭什么去窥探你们的生活?于是,我斩断了一切不该有的念想,将身心都投入到事业中。”
在他的引领下,迟氏在美国的分部逐步发展成为一艘商业巨擘,再也没有人能够撼动他的地位。
或许是发现迟归已经没了回国的意愿,留在海市的大房一家逐渐变得肆无忌惮。
与此同时,迟盛也花样百出地开始冷落景瞬,显露出自己的真实面目。
“直到有一天,我收到了你的消息。”
迟归依旧清晰地记得那一刻的感受,那颗冰封已久的心脏猛然悸动,他几乎是颤抖着指尖敲下了那一行字——
“不好意思,这几年人在美国,和国内隔了时差,我现在睡醒才看到。”
他打完这一行字,怕自己的表述不够明显,连忙补充,“如果景先生愿意给我看的话,当然可以。”
迟归说,“我那天根本无心工作,从早到晚盯着手机,明知道国内外有时差,猜到你可能在睡觉,但我就是不肯放下。”
“我怕错过你的消息,甚至还懊恼自己昨晚为什么要那么早就休息?应该再熬一会儿夜的。”
景瞬听到这儿,忍不住笑了声,“我那会儿也怕你不回消息呢。”
迟归跟着笑了笑,“后来,我们因为剧本渐渐联系起来,江可,也是我们讨论出来的主角名。”
最初的问题,有了最明确的答案,但前世的他们,几乎只聊剧本——
景瞬从来不和他倾诉生活中的不如意,对于自己双腿的情况也是一句话带过,而迟归更是不敢轻易开口询问他和迟盛的感情进展。
他吃醋。
一想起来迟盛正拥有着景瞬,他就醋得快要发狂。
但渐渐地,迟归还是察觉出了屏幕那头的景瞬的异常——
比如,对方经常在凌晨时分还和找他一起打磨剧本,说自己家中无人、有点失眠。
再比如,对方时常忽略一日三餐的规律饮食,需要依赖他的提醒,但吃饭总是草草了事。
还有两次,对方发来的几秒语音里声音沙哑,显然是感冒生病了。
景瞬聆听迟归的叙述,眼眶和鼻尖的酸涩感愈发浓烈。
那些连他自己都未曾留意的细节,却被那时的迟归反复琢磨、深入探究,远在海外,却依旧用心记挂着他的一切。
“有天凌晨,我突然梦到你了,醒来后,我就再也睡不着了。”
心里有个声音告诉他:
回去看看吧。
景瞬可能过得并不好。
明知道自己没有任何立场去干涉,但迟归还是违背了自己当初来海外所定下的规矩——
他当天就迅速联系机场,乘坐私人飞机返回了海市。
“下飞机后的第一件事,我就是去找你,可我突然……”
迟归顿住,现实和噩梦交织的恐惧又一次覆盖了上来,他的声线变得不稳,“我突然接到你的视频电话。”
四目相对,景瞬忽然什么都懂了。
他第一次在迟归面前掉下眼泪,是惊讶,是无措,也是从未有过的崩溃,“那天晚上,其实你就已经知道我出事了?”
“哪怕我不给你打那个电话,你还是会来找我?”
“是。”
迟归漏在纱布外的指尖拂去恋人的眼泪,眼眶已然忍到发红,“宝宝,对不起,我还是来迟了一步。”
即便重生后的他们已经改写了命运和结局,但这不代表过去的痛苦就会消失。
“……”
景瞬没有说话。
他突然有种说不上来的后怕——
如果这个世界上没有重生一说呢?
如果这个奇迹没有发生在他们两人的身上呢?那他们岂不是就要永远错过了?
遇事向来不爱落泪的景瞬,此刻的眼泪却如同断裂的玉珠,根本控制不住地往下掉。
迟归一下子慌了神,“别哭。”
“予哥。”
景瞬哽咽着扑进眼前人温暖的怀抱,终于将前世所有压抑的委屈尽数倾泻而出,“你真的、真的来得太迟了。”
“这些年,我过得一点儿都不好。”
第103章
“……”
这句话如同一把锋利的剑, 终于挑破了景瞬这些年不得不披上的坚韧外壳。
他暗自藏了许久的前尘往事,一点一滴地展露出在了迟归的眼前。
“迟盛对我的好,从一开始就是一场骗局, 要怪也怪我自己那段时间太脆弱了、不够强大, 错把他的伪装当成活下去的救赎。”
“他说我原先的小区不方便住,所以给我买了更宽敞的套房, 他怕他不在家的时候,我会出事, 所以在家中的各处都安装上了监控。”
“他承诺会给我请来宋春晖教授的团队,每天下了班还回来陪我吃饭,更会带我出去散心。”
这些落在外人的眼中,势必会认为迟盛对他情根深种。
事实上,从来都不是这样的。
每次外出吃饭、散心都不会超过一小时, 迟盛口中说着担心他的身体吃不消, 实际上是已经有了足够的朋友圈素材,不想继续在景瞬的身上浪费时间。
迟盛嘴上懊恼着无法邀请到宋春晖教授的团队,实际上却已暗中删除了迟归发来的邮件, 并且替他请来的外国医生团队,也早已被他用金钱收买。
那根本不是救治,简直就是一种无声的慢性谋杀!
迟盛憎恶迟归,却无力与之抗衡,反而依赖和景瞬的恋情来庇护自己的权益。
迟盛更痛恨迟归,却只能通过暗中伤害景瞬的方式,获得一种病态的心理满足。
“或许是你到了美国,放弃了对国内的’监控‘,渐渐地,迟盛花在我身上的时间和心思越来越少, 总是拿着事业上升期作为推脱借口。”
“他口头上说着要请保姆照顾我,但比任何人都清楚——”
“我没有多余钱可以付得起保姆的工资,我也不可能伸手向他讨要生活费,所以我拒绝了。”
“后来,我一个人吃饭、一个人看病、一个人生活。”
景瞬记得有一次,自己去医院复查完回来,半路突然遇上了暴雨。
他打不到出租车,也叫不上网约车,只能一个人躲在屋檐下瑟瑟发抖,发去给迟盛的消息石沉大海,打去的电话也无人接通。
“等回到家后,我就大病一场了。”
“我躺在床上发着高烧,连去厨房烧水的力气都没有,干咽退烧药却卡在了喉咙中。”
那种苦味,景瞬到现在都记得一清二楚。
那时的他第一次萌生要和迟盛“分手”的念头。
“我没谈过恋爱,也知道自己的情况和别人不一样,我从来不会去强求迟盛替我做什么,但能感觉到他对我的兴趣似乎是到了头。”
“等我再次醒来时已经是两天后了,迟盛待在我的病床边上,他哭着和我道歉,他说这段时间忙着科技新品的上市,没有想到我会病得这么重。”
“护工还说,迟盛把我送到医院后就一直贴身守在我的身边,一步都没有离开。”
“他让我再给他一次机会,他想搬过来和我同居,他想要放掉事业照顾我。”
景瞬在黑暗和痛苦里煎熬了太久,以至于一点虚假的好意都让他信以为真。
“我自然不同意他放弃事业,大病初愈,也只能稀里糊涂将这件事情翻篇。”
迟盛从来没有和景瞬接吻、上床,偶尔的拥抱都是点到为止,他说这是尊重,知道景瞬现在的身体情况也不会想着这种事。
实际上呢?
是因为他不喜欢男人,更觉得和景瞬接触恶心。
那场大病后,迟盛对景瞬的态度又回到了“刚交往”的时候,只是,这样的伪装注定是昙花一现。
不到两个月,他又以新品研发项目启动为由,开始了新一轮的忙碌。
放鸽子的次数越来越多,消息回复也越来越敷衍。
期待落空,失望积攒,最初身为朋友时积攒的那点好感,最终还是消磨殆尽了。
“哪怕没有正经说过分手,但我又恢复了一个人的生活,但我的双腿再也治不好了,出门在外,我就是个残疾。”
“有些治疗用药的费用真的很贵,我出不起,所以就只能想尽办法赚钱、攒钱。”
“我顾不上一日三餐,饿了就随便吃点临期面包。”
“我找了网上客服、视频剪辑,有时候对着电脑、手机,在轮椅上一坐就是大半天。”
景瞬能赚到的钱始终有限,而身体情况持续走了下坡路,又一次的检查过后,医生说,他的器官有了衰竭的迹象。
“那一瞬间,我觉得老天爷和我开了一个巨大的玩笑,凭什么我努力想要活下去,它却始终不给我一点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