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1章

  或许对于迟盛来说,这样的活着才是真正意义上的心理折磨!
  景瞬暗中感叹,却不同情迟盛,“老爷子呢?现在什么情况?”
  “出血性中风。”
  医院那边一直有迟归的人暗中守着。
  陈易铭作为总助,对迟仁聘和迟盛所有的情况都了如指掌,“先生,老爷子一早就醒了,医院那边打电话来说,他执意要见你。”
  景瞬闻言,也将目光投向了身边的迟归,“你要去吗?”
  “……”
  迟归大概猜到了迟仁聘的意图,或许,一切是到了该了结的时候。
  他不着痕迹地深吸一口气,看向恋人,“你陪我吗?”
  景瞬回答,“你需要我的话,那我就陪你去。”
  “好。”
  第95章
  海市第一中心医院。
  住院部的高级加护病房里, 空气中弥漫着消毒水那刺鼻的气味,同时还混杂着药剂的复杂气息。
  窗帘遮蔽了大部分的光线,整个病房沉浸在一片幽深的黑暗中, 病床两侧摆放着各种监测设备, 红绿色的数据灯光映照出迟老爷子那灰败的面容。
  昨天还是宴会上精神矍铄的寿星,在短短一天后, 迟仁聘就躺在病床上,油尽灯枯得像是走到生命的边缘。
  ——哒哒哒。
  病床外响起轻微的脚步声。
  迟仁聘似乎有所察觉, 抬起了沉重的眼皮,他浑浊的目光直勾勾地盯着病房门口,仿佛是在期盼谁的出现。
  滋啦。
  紧闭的病房门终于打开。
  专门聘请的护工一下子就打开了墙边的开关,完全没顾及床上更需要照顾的迟仁聘。
  “……”
  迟仁聘瞬间被刺眼的白炽灯照得无法睁眼,他试图开口说话, 但喉咙仿佛被一层浆糊堵住, 含糊不清的字节完全被呼吸机的嗡鸣声吞没。
  迟归看清了迟仁聘的情况,示意护工先行退下。
  护工是个懂分寸的,他只看了一眼床上的迟仁聘, 转身就走,“好的,先生,有需要你随时喊我。”
  陪同前来的景瞬顺势关上门,这才和恋人对看了一眼,“你过去吧,我就在这儿等你。”
  病房里的消毒水味道实在太冲了,他闻着不是很舒服。
  迟归微微颔首,面无表情地走到了病床边缘。
  他对上迟老爷子微微颤抖的瞳孔,仿佛像在看一位陌生人, “护工说,你一醒来就喊我要见我?什么事?”
  迟仁聘艰难喘着气,却是先伸手指向了几步开外的景瞬,“……滚!”
  滚出去!
  他不想看见这个男狐狸精!
  迟仁聘的手背上还插着输液管,深青色的血管藏在已经干瘪的薄肤下蜿蜒,令人不适。
  景瞬看见了迟仁聘顽强投来的厌恶,只觉得可悲可笑——
  都到了这个时候了?
  还想要颐指气使给谁看?
  不等景瞬开口,迟归就已经冷下了脸色,“我带他来的,那就和他一起走。要是你只有这些废话的话,那就别浪费我的时间了。”
  说完,他就准备转身走人。
  迟仁聘猛地拽住了被子,监视器上的心电图强跳了一拍,发出一声提醒。
  “等、等等!”
  迟仁聘艰难挤出一声制止。
  迟归顿住步伐,居高临下地望着他。
  “……”
  “……”
  父子两人就这么对视着,谁都没有说话,眉眼间再也找不到一点儿相似的神韵。
  要不是当年认亲回迟氏,迟归先后做了好几轮的dna鉴定,只怕这会儿任何外人见了,都不会认为这两人存在着血缘关系。
  迟仁聘用尽全力扯下自己的呼吸机,用发颤的嗓音问,“小盛、小盛他怎么样了?”
  那可是他唯一的孙子!
  是能给他传宗接代的亲孙子!
  昨天孙丽曼的手段实在太狠了,狠到迟仁聘昏迷过程中,脑海里都是迟盛鲜血淋漓的画面。
  迟仁聘醒来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向医护确认迟盛的身体情况,只可惜,每个人都像是哑巴,愣是不和他多透露一个字。
  迟仁聘猜到,这些医护人员一定是迟归安排的,于是,他才吵着闹着要见这逆子。
  “……”
  景瞬脸上划过一丝明显的厌恶,他没想到,迟仁聘居然到现在还惦记着迟盛?真当自己手里还有皇位要继承?
  迟归看出迟仁聘眼底按耐不住的急切,冷笑,“废了。”
  “……什么?”
  “就是你想得那样,废了。”
  迟归毫不吝啬地重复,瞳孔深处掠过狠绝的幽光,“对了,我已经让人帮他把这消息传遍了整个海市圈。”
  迟盛要是在情场上玩得花,只要迟氏大房的钱够多,照样能挑个干净乖巧的女孩传宗接代。
  迟盛要是性/功/能有损,只要稍加隐瞒,未来人工试管也有一定的成功几率,大不了偷偷领养一个小孩当成亲生,在外颜面也过得去。
  日子一长,也就没人敢提昨天的事情了。
  但迟归偏偏要大肆宣扬这件丑事,让海市的豪门圈都知道了迟盛已经是个生理残缺的阉人!
  这事要传出去了?
  以后要让迟盛怎么立足做人?
  迟仁聘听出后半句话里的残忍,眼中骤然迸发出一丝怒意,就像即将熄灭的炭火里一闪而过的红色火星。
  除了垂死挣扎,根本没有多余的用途。
  “你……”
  迟仁聘胸口起伏得厉害,偏偏挤压不出一句质问,他只能在心里叫骂:
  这个逆子!
  当初他千不该、万不该告诉家里人,自己在外可能还有一个孩子!
  要是迟归没有被迟鸿老爷子认回迟家,如今的迟氏说不定就成了大房的所有物,以大女儿的孝顺程度,他必定可以安享晚年!
  悔啊!恨啊!
  迟归看懂了迟仁聘无法言喻的悔恨和厌恶,却不在意。
  景瞬还是看不下去了。
  他走上前来,代替恋人出声问责,“迟仁聘,你怎么还拎不清楚?造成今天这一切局面的罪魁祸首是你自己!”
  迟仁聘的气息很重,“这、这里没有你说话的份!”
  景瞬才不会理会他的制止,戳破事实,“整个迟氏上下,骨子里最重男轻女、又最好面子的人是你!”
  “你的第一任妻子在生下迟婷后、伤了身子,你嘴上说着不介意,实际上心里急疯了吧?”
  “你敢说,你在第一段婚姻的背后没有偷偷养女人?你巴不得外面的小三、小四怀孕,好再给你生下一个儿子。”
  “……”
  迟仁聘的呼吸声如同破风箱拉扯,却说不出反驳的话。
  景瞬猜得没错——
  得知第一任妻子无法再生育后,他表面上装得云淡风轻、爱妻笃定,但私下前前后后包养了好几位情妇,就盼着她们能怀孕生子。
  但“奇怪”的是,这些情妇就是怀不上,偶尔有那么两三次,不到三个月都意外流产了。
  后来他才知道,前妻在背后动了手脚,是她花更高的价钱收买了那些情妇。
  得知这事的迟仁聘终于忍不下去了,哪怕是“割肉”也和前妻离了婚!
  离婚后,他用精心包装的人设哄骗了迟归的母亲,与此同时,他又和孙家千金孙丽曼有了感情上的牵扯。
  一个是普通奋斗上来的农村女孩,一个是身价不错的千金小姐,哪个带出去更有脸面?
  迟仁聘好面子,二话不说就找借口甩了迟归的母亲,扭头就和孙丽曼结了婚。
  婚后,孙丽曼生下了长子迟源,迟仁聘藏了多年的心结终于解开,在迟氏其他旁支亲戚面前,他整个人都觉得扬眉吐气了。
  “有了迟源后,你对这位儿子极尽宠爱,渐渐忽略了就快要成年的迟婷,你觉得她会不知道父母离婚的真实原因?”
  “她知道,但她不说。”
  迟婷好强,所以她找了林御风入赘结婚。
  也是因为好强,她刚毕业就接手了润光科技公司。
  “她所做的这一切就是为了让你、让曾经的迟老爷子知道,她一个女孩子也可以做得很好。”
  当时,身为家主的迟鸿老爷子看出了迟婷的拼劲和毅力,直接就给她进入集团的机会,甚至隐隐有了放手、退居幕后的趋势。
  但那时的迟仁聘满心满眼只有儿子,还一直在外人面前说:
  迟源会是未来的集团继承人,他手里的股份都会是这位儿子的!
  这些话传到迟婷耳中,她又会怎么想?又会怎么做?她走了极端,联合丈夫一块买凶杀死了这位同父异母的迟源。
  “迟源去世后,你又陷入了崩溃,你的耳边再次响起那些旁支亲戚的闲言碎语。”
  “你六十多岁了,没有了儿子?还不能生了?该怎么办呢?”
  迟仁聘没有想着该怎么培养膝下一对女儿,认可她们存在的价值,而是灵光一现,突然想起了迟归的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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