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迟仁聘想到今晚发生的一切,觉得自己一张老脸都丢尽了。
  迟归看得出老东西吃了憋,却只对着景瞬再三确认,“你真没事?要不要带你去医院做个全面的检查?”
  迟仁聘气结,恨不得直接一巴掌扇到这不孝子的脸上。
  为首的警察看了一眼时间,收起笔录,“行了!那我们就先走了!”
  景瞬礼貌点头,“麻烦警察同志了,辛苦你们,谢谢。”
  警员们接收了景瞬的道谢,补充,“有问题随时联系,法治社会,不用怕。”
  迟仁聘:“……”
  等到警员离开后,迟仁聘当即要求,“迟归!赶紧把你的人带走!”
  景瞬全胜而归,嘟囔,“走就走。”
  他本来就打算警察走后,自己慢悠悠回北馆呢,哪里知道迟归这么快就赶回来了。
  迟归暗笑,吩咐身后的两位助理,“韦迪,你们先陪景瞬回去。”
  他停顿了一秒,目光对准了沙发上的迟仁聘,“我和老爷子还有几句话要聊。”
  伴随着声音落地的,是骤然爆发的冷硬气场。
  迟仁聘心头一哽,不着痕迹地咬紧了牙关。
  直到景瞬离开大厅,屋门虚掩着合上,他才拄着拐杖起身,先声夺人,“迟归!你脑子里到底怎么想的?”
  他原本对迟归和景瞬的关系还持怀疑态度,觉得这两人有可能只是逢场作戏、各取所需!
  可自从迟归进门后,这眼神就没离开过景瞬!
  知子莫若父。
  迟仁聘当下就看穿了迟归的心思!
  迟归明知故问,“你在问什么?”
  迟仁聘越想越气,直接教训,“我当初把你带回家、让你当上迟氏集团董事长,不是为了让你和一个男人不清不楚的!”
  “错了!”
  迟归直视着迟仁聘的怒容,一字一句纠正,“当初把我带回迟氏的人是爷爷,不是你,我能当上迟氏集团的董事长,靠得是我自己,也不是你。”
  迟仁聘攥着拐杖的手越发用力,还想拿已经去世的迟老先生压他。
  “好啊!那你知道你爷爷当初为什么要带你回迟家吗?就是为了我们迟氏后继有人!”
  “早知道你现在心思都动到了男人的头上去,我看还不如让你流落在外,继续去过那没有指望的苦日子!”
  “迟归,你以为没有迟家的头衔和光环,你的人生能好到哪里去?你以为门口那个景瞬还能看得上你?还会想着要傍着你的大腿不放?做梦!”
  陈万水瞧见迟归越来越沉的眼色,暗中提醒,“老爷子,小心气坏了身子。”
  话音刚落,迟归就猛然将他踹到了一边,杀鸡儆猴,“听说,是陈总管亲自站岗,拦了我司机的车?你倒是好大的威风!”
  “……”
  陈万水没料到他会突然发难,痛苦着一张脸色倒地不起。
  迟仁聘被吓了一跳,“你……”
  迟归重新看了回去,语气生硬,“我之前的人生是谁造的孽,你比我清楚。”
  “而且,我是不是早就告诉你?安分待在你现在的位置上,睁着眼享受佣人们的伺候就行了,少管我的事。”
  开口连句“爸”的称呼都没有了,仿佛两人不是父子,而是敌人。
  迟仁聘深吸一口气,勉强撑住自己的身子。
  迟归命令,“听清楚了,今晚的事情,我不希望再出现第二遍,否则离开迟家的人不会是景瞬,只会是你和孙姨!”
  迟仁聘气得手抖,“你这是在威胁我?”
  “是又怎么样?你要不再报个警?”
  迟归眉梢微挑,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我知道你最近安了什么心思,不就是听了大房的怂恿,想让我和你们中意的人选联姻结婚?”
  “省省吧。”
  “我这辈子不可能和任何一个女人进入婚姻,所以你现在说得没错,要讲究起直系血缘,迟家确实要断在我这一代了。”
  “……”
  迟仁聘不做声,脚步被这番大逆不道的话气得虚晃了好几下。
  “你最好别烦犯糊涂,认清事实,只要我在家主的位置上多坐一天,那这个家就是我迟归说了算!”
  “当然,你这么想要迟氏后继有人的话,不如自己多努努力?但凡我这会儿再有了弟弟,等你百年之后,我保证会把我现有的一切都让给他。”
  “你、你这个逆子!胡说八道些什么!”
  迟仁聘胸口起伏得厉害,一口气没喘上来,竟翻着白眼直直地栽了下去。
  陈万水忍痛去查看情况,“老爷子!老爷子你怎么了?”
  迟归不予理会,无情转身走了出去。
  …
  西楼前院栽种了很多芍药,这个季节开得正盛。
  迟归刚走出主屋,就看了景瞬坐在轮椅、待在一簇花堆前,指尖正有一下、没一下地挑动着花瓣。
  高处的亮灯投射下来,在他的四周形成了一层蒙蒙亮的光晕,也衬得他的侧脸越发吸引人。
  “……”
  迟归就这么目不转睛地看了一会儿。
  原本存在情绪里的戾气莫名被柔和包围,平静了下来。
  大概是他注视的眸光太过明显,景瞬很快就侧身看了过来,“迟归,你和老爷子聊完了?”
  “聊”是很温和的说法。
  他刚才隐隐约约听见了几句,父子两人应该是正面吵起来了。
  迟归快步走近,“你怎么还没回去?韦迪他们呢?”
  “我让他们先回去了。”
  景瞬对上迟归的眼,实话实说,“我在等你啊,老爷子今晚估计是被我气狠了,我怕万一真出了什么事,那罪过就大了。”
  “他身子骨很硬朗,不会有什么问题。”
  迟归示意景瞬往外走,“走吧,仔细说说,今晚到底怎么回事?”
  在回去的路上,景瞬才将今晚发生的一切如实告知。
  他在事后反思,有一点,但不多,“我今天在老爷子面前,是不是’无赖‘表现得太过了?”
  迟归不以为然,“没事,就该让他吃瘪长长记性,不然以后还会想着没事来找你麻烦。”
  景瞬得到他的认同,嘴角微弯,“迟归,你别听他瞎说。”
  “什么?”
  “刚才老爷子吼得挺大声的,我听到了一点儿内容。”
  景瞬先解释,然后实话安慰,“去世的老先生看得挺准的,西楼这位根本靠不住呢,迟氏要不交到你的手上,恐怕早晚是要倒闭的。”
  迟归松出一点儿笑意,“爷爷在世的时候,也偷偷和我说过这话。”
  他早知迟仁聘一事无成,才越过后者隔代培养继承人。
  “我今天是第一次见到迟仁聘。”
  景瞬抬眼望向眼前人这张早已经熟悉的脸,一通研究,“但我觉得你们两人长得不太像,你的容貌应该更像你妈妈。”
  不是都说儿子会遗传母亲的长相优势?
  “迟归,你妈妈的眉眼肯定很好看,鼻梁也高。”
  “……”
  迟归的脚步突然停了下来。
  景瞬往前滑出了一点儿距离,停下,有些意外地转身看他,“怎么了?”
  小道没有路灯,只有草丛堆里藏着照明灯。
  男人的五官隐在暗处,让人看不清他脸上的情绪。
  但景瞬能感受到迟归沉默之下的、意外流露的那点痛苦,他往回退了一点儿,低声喊,“迟归?我是不是说错什么话了?”
  毕竟,无论是外界还是迟归本人,从来没有提起过回到迟家之前的事。
  迟归对上景瞬关切的眼神,藏在内心深处的孤寂被翘起了轻微一角,“我没见过我妈,她死在我出生后一天。”
  “……”
  “产后大出血,县城小医院资源有限,没救回来。”
  迟归是在午夜十一点出生的。
  他新生不到一个小时,零点刚过,就迎接了亲生母亲的死亡。
  景瞬呼吸一凝,一种名为“心疼”的酸涩情绪在他的胸口弥漫,却又无从发泄。
  他的原生家庭哪怕后面出现了婚姻变故,但在景瞬小的时候,也是享受过景观海和徐佳的父爱、母爱的。
  景瞬想问些什么,但又怕不合适。
  没想到,迟归却自己主动开启了这个话题——
  他的母亲名叫宋宁可。
  听说这个名字还是迟归外公在女儿出生时,特意找算命先生取的。
  宁可,宁可,一个光看文字就读出要强的名字。
  事实上,宋宁可从小到大也确实做到了处处要强——
  从最好的县中学,以第一名的成绩考到了市一中,再从市一中以前三的成绩靠近了海市的名牌大学,毕业之后,她就顺利进入了旁的毕业生梦寐以求的大厂企业。
  宋宁可天性要强,一路从最底层的实习生,做到了部门高管,直到在一次项目中遇到了不靠谱的迟仁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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