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他临死前,迟盛说的“报复”又是指什么呢?
  “叩叩。”
  敲门声响了起来,打断了景瞬的思绪。
  管家林叔在屋外问,“小景先生?我听见里面有动静,是醒了吗?”
  “嗯。”
  景瞬压制住自己蔓延的痛苦情绪,应了声,“醒了。”
  林叔说,“小景先生,你家中的物品都已经差人运过来了,待会儿就能搬进去。你要是休息好了,可以下楼吃早餐。”
  “谢谢林叔,我待会儿就下去。”
  景瞬拉来一旁的轮椅,小心翼翼地挪动了上去,有了轮椅的助力,他以最快的速度收拾完了自己,下了楼。
  电梯门一开,餐厅里的香气就扑了过来。
  迟归穿戴整齐坐在主位上,管家站在他的边上,除此之外,助理陈易铭和另外一个陌生的年轻男人坐在侧边。
  因为听见了动静,餐桌上的四人纷纷看了过来。
  林叔最先招呼,“小景先生,你坐这边,要吃点什么?”
  景瞬靠近,“有粥吗?我早餐吃得不多。”
  其实不是吃得不多,而是一日三餐都不怎么按时吃。
  林叔先给他倒了一杯温水,“瘦肉粥可以吗?厨房有的。”
  景瞬点了点头,攥着水杯没有动弹,而是先看了一眼主位上的迟归。
  对方正低头喝着咖啡,神色静默,举止从容,似乎没有要和他对视打招呼的打算。
  “……”
  景瞬犹豫了一下,没有开口打扰,而是看向了侧边的另外两人。
  陈易铭对上他的目光,笑道,“景先生,早上好,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韦迪,是先生在集团的行政助理之一,和我一起共事。”
  除了他们,迟归在集团还有三位秘书,有各自要负责的板块。
  韦迪长得比较酷,对着景瞬点了点头,“小景先生,初次见面,早上好。”
  景瞬保持礼貌,微微一笑,“两位早上好。”
  余音未落,迟归就将咖啡搁在了桌上,动静不大,但很有存在感。
  “今早谁煮的咖啡?味不对。”
  轻飘飘的一句话,轻易引起了餐桌上其余三人的注意力。
  陈易铭第一时间起身,“先生,我给你重新做一杯?”
  “算了。”迟归的关注点压根没在这上面,他问向景瞬,“你脸色怎么这么差?”
  “……”
  还是很差吗?
  景瞬没想到自己极力掩饰,却被迟归一眼就看出了端倪。
  林叔正好端着皮蛋粥走了回来,“小景先生,是感冒不舒服吗?”
  景瞬向来能藏事,摇头,“没事,我就是有点认床,待会儿稍微补一下觉就行。”
  与其说是感冒,还不如说是心理负荷过重才引发的不适。
  昨晚不是他第一次做类似的噩梦,受困轮椅的那五年里,景瞬有无数次被惊醒的时刻,醒来后,他总是一个人面对是漆黑而空洞的房间。
  再后来,景瞬宁愿孤零零地醒上一夜,也不愿意坠进周而复始的噩梦里。
  迟盛作为名义上的“恋人”,永远是推脱着不来陪他的。
  曾经有过很长一段时间,景瞬不敢面对这样无能又懦弱的自己,他拘着自己不愿外出社交,也拒绝朋友们的关心。
  渐渐地,他的性格里染上了阴郁而孤僻的底色。
  曾经有人给过景瞬建议:让他有空去看看心理医生,不应该把自己束缚在一小半天地,更不能永远困在那场事故里。
  景瞬比谁都清楚自己的负面情况,却始终迈不出自救的那一步,他觉得自己早晚会被黑暗吞噬。
  反正哪哪儿都是医不好的,这残存的身体和麻痹的心,总有一个要先死。
  ——滋滋。
  有手机响起了震动。
  韦迪拿起来看了两眼,立刻凑到了迟归的耳边交代着什么。
  “……”
  景瞬舀着粥,默默望了过去。
  迟归垂眸不语,周遭的气场却渐渐逼人。
  直到助理交代完毕,他才似笑非笑地丢出一句,“在我眼皮子底下庆祝?”
  “大房最近的气焰挺嚣张。”韦迪低声请示,“先生,我看也到了该给他们灭火的时候了。”
  迟归眉梢微动,似乎是又想起了什么,“景先生。”
  他抬眼,精准无误地对上了景瞬的视线。
  被抓包的景瞬没闪躲,“嗯?”
  迟归开门见山,“明晚大房举办了一场私人晚宴,你跟我去看看?”
  “……”
  大房?
  是迟盛他们家吗?
  景瞬心脏微不可查地一紧,心头还未解除的疑云再次浮现,“什么性质的晚宴?需要我提前准备什么吗?”
  “不用准备。”
  迟归看出他一闪而过的迟疑,着重表示,“你明晚待在我身边就行。”
  景瞬想到和迟归之间的协议关系,没有拒绝,“好。”
  …
  转眼就到了第二天晚上。
  景瞬本来以为大房的晚宴定在外面的星级酒店,没想到,宴会的举办地点就在迟宅里面。
  直到陈易铭带着他来到大房所住的南楼洋房,景瞬才后知后觉记起,自己上辈子就来过这场宴会!
  那时,他和迟盛才成为“恋人”没几天,对方就迫不及待地想要带他见父母。
  景瞬对这事有点抗拒,总觉得不应该这么随便,但迟盛趁着他行动不方便,说着是要出门约会,实则先斩后奏地把他“拐”了过来。
  于是景瞬别无他法,只能硬着头皮进场。
  记忆中,这场晚宴似乎是在庆祝大房拿下了什么商业项目,还有不少豪门宾客参与其中,根本不是“见父母”的恰当场合。
  回想起来也奇怪——
  面对坐轮椅到场的景瞬,迟婷的态度始终很冷淡,看得出是在极力压制自己的不喜欢,但也没有要拆散他们的意思。
  那时的景瞬以为是迟盛在暗中转圜调劝说,如今知道了后者的真实态度,才觉得其中必然还有他不知道的隐情。
  “……”
  景瞬不着痕迹地探向了自己大衣口袋,指尖刚触及了一点冰冷,头顶上方就响起一道熟悉的声音,“在想什么?”
  景瞬停顿,慢半拍地抬头——
  迟归是从外面回宅的,没穿正儿八经的西装,而是一身黑色大衣,很低调,唯有两侧领口上绣着暗银色的老鹰图样。
  不过,他左手大拇指上戴了一个板指,正面瞧着同样是一只老鹰,鹰眼是用黑色钻石镶嵌的,看得出做工精致且不菲。
  景瞬收回自己的视线,答非所问,“迟先生,我们会不会来迟了?宴会好像已经开始了。”
  迟归昨天说不用特意准备,所以他就没换宴会场所该穿的西装,而是穿了一件寻常的米色大衣。
  不过夜晚风凉,这才出门一小会儿,他就有点冷了。
  迟归瞥见景瞬隐隐冻红的耳垂,眉心微蹙。
  他从韦迪的手中取来自己不久前才摘下的黑色围巾,俯身将其圈在景瞬的脖子上。
  迟归的手很规矩,根本没有触碰到皮肤半分,但景瞬还是意外地轻吸了一口气,“迟先生?”
  微微裸/露的颈侧传来暖意,似乎是围巾上残存的温度,还带着一点儿熟悉的茶香。
  迟归对上他那双潮润的桃花眼,“让你不用准备得那么正式,不是让你来这儿感冒的。”
  景瞬闷声辩解,“我穿挺厚了。”
  话虽如此,他还是将小半张脸都藏了围巾里,接受了这份温暖的好意,“谢谢~”
  “……”
  迟归没由来地顿了两秒,然后才直起身看向了灯火通明的洋房,回答了他的上一个问题:
  “现在人齐,进去刚刚好。”
  第8章
  四层的豪华洋房此刻灯火璀璨,一层连带着外厅的草坪和泳池,组成了半露天的宴会场所。
  身为东道主的迟婷穿着一袭深绿色的高定缎面裙,披着同色系的羊绒披肩,哪怕年近五十,依旧光彩动人。
  有宾客举着酒杯在她身边吹捧,“婷总,恭喜啊,吉盛那个项目可不是一般人能吃得下的,还得是您有本事。”
  又有人凑上前来,“来,婷总,我也敬一杯,我们方家这次能在吉盛项目里分一杯羹,还得多谢您的抬举。”
  迟婷笑了笑,面子工程做得很好,“两位老总客气了,同喜。”
  她环视了一圈宴会场地,干脆挽住一旁丈夫的胳膊,“御风,你好好招待一下,我进屋一趟。”
  林御风是入赘进了迟家。
  这些年,他对内是迟婷的贴心好丈夫,对外是迟婷事业上的左膀右臂。
  一听见妻子的吩咐,林御风立刻应下。
  迟婷趁机得了空,踩着高跟鞋快步走进室内,她将酒杯搁在佣人的托盘里,客套的笑意尽退,“小盛呢?”
  佣人如实说,“少爷刚喝了醒酒汤,这会儿正在屋内换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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