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江旬也站原地静静看他,面上除了欲望还划过一抹不易察觉的情绪。
  像是后悔,又好像不完全是。
  两个人互相对峙着。
  这时候刚才的脚步声愈近,是学校打扫卫生的阿姨, 来了也没往他俩这看,拎起斜靠在墙上的大竹扫把就又出去了。
  等人走远后。
  江旬看着迟牧年:“对不起。”
  三个字里听不出半点歉意。
  迟牧年还贴着身后的墙,他本来刚才被松开就要走了, 但理智逼他这个时候哪儿都不能去。
  发生任何事都得在当下立马说清楚。
  这是他俩小时候就养成的习惯。
  但此刻迟牧年根本不想动嘴,只想揍人。
  眼前这一位疯起来十头牛都拉不住,万一下次要不在这, 在教室,当着周围人的面。
  他觉得对方做得出来。
  “你有病啊江旬, 我问你是不是脑子有病?!”
  迟牧年第一次对他凶,也是真被气够呛。
  江旬抬眼看他,面色平静得像是什么都没发生。
  迟牧年之前挺喜欢看他这镇定自若, 现在看着却恨得慌, 不仅恨,还怕, 怕得要死:
  “你做事情能不能看清楚场合啊, 啊?!”
  “这里是学校你知道吗,万一被人发现了该怎么办,这里到处都是摄像头!”
  江旬听他说半天, 最后只淡出一句:
  “摄像头昨天就坏了。”
  迟牧年:“......”
  一拳打在棉花上,只觉得特别无力,都忘了问人是怎么知道这个的。
  半天才重新靠着墙,努力摁下自己身体里的怒意,再开口时声音飘忽不定:
  “你说你会给我时间,就是这样给的?”
  江旬也在他这句里表情有瞬间的松动,但也只松动几秒,抬眼重新睨他,神色不明:
  “我不愿意逼你,但是你也别逼我。”
  “我怎么逼你了?”迟牧年不可置信。
  江旬看着他:“你在这里。”
  “什么意思?”
  “你只要站在我面前,就是在逼我。”
  迟牧年:“......”
  一口气差点没上来:“噢,那意思是只要我原地消失,你就解脱了?”
  “你敢。” 江旬往前走了一步。
  但只这一步迟牧年就往后退,手紧贴后边的墙上,一脸警惕。
  江旬脚步一顿,先低下头。
  重新抬起来的时候,脸上的戾气消失得半点不剩,可怜巴巴的,好像刚才他才是被强迫的那个。
  他声音发颤,光听语气都特别让人难过:
  “你知道我想你吗。”
  “这几天联系不上你,我都快发疯了。”
  他每句话都是真的。
  迟牧年刚要开口,江旬已经抬起眼,直直撞进他眸子里,像是自嘲的一字一句:
  “你可能永远都不知道我有多喜欢你。”
  后者在这样的眸子里浑身颤栗了下,呆在原地。
  江旬已经往前跨一步,抬手想拂住他的脸。
  被迟牧年一巴掌拍开。
  迟牧年这完全是下意识的自卫动作,拍开的时候嘴里不受控的:
  “你......”
  后边的话半天出不来。
  最后只叹出口气,自顾自地走到一边,没再去看江旬,低声道:
  “先回教室吧。”
  “回去再说。”
  说完已经往教学楼里边走。
  这个点学校里学生到了不少,可直到上楼的时候后面人都没跟上来。
  但迟牧年此时也真没心思等他。
  先拐到他们这层男厕所,对着镜子看半天。
  下唇里边被咬出的两个血印子,迟牧年拿纸巾随意糊两下还能勉强止住,但脖子上的是真怎么也遮不住。
  只能把校服外套拉到最顶。
  哎......
  迟牧年叹了不知道今天多少口气。
  这都叫什么事啊......
  江旬后来一直没回班上。
  迟牧年上午起得太早,早自习和
  第一节数学课差不多都睡过去的。
  睡一觉醒了旁边人还没回。
  没等问,他自己倒是被高志斌叫出去了。
  高志斌和迟北元是同事,也认识陆教授,叫他出去就是关心一下陆教授葬礼的事,面上还有点难过。
  迟牧年回答几句,没忍住就问他:
  “高老师,江旬他今天怎么没来上课。”
  “江旬?他上午给我打电话请假了,说是家里有事。”
  “请假?”
  “是啊,挺突然的。”
  高志斌说起这个还调侃,“你们俩关系真够好的,之前你请假那几天,江旬也跑来问过我这个。”
  “他也问过?”迟牧年惊讶。
  意思是江旬其实知道他这几天是去参加追悼会了?
  那怎么还发这么大火???
  闲的吧。
  迟牧年更想不通,舔了两下嘴唇。
  高志斌“啊”了声,没再说这个。
  只是瞥眼他通红的嘴角,还是忍不住念叨:
  “以后吃饭就在食堂吃,少吃学校外边那些东西,上火还不健康。”
  迟牧年心里一咯噔,脸下意识往校服领子里藏,心虚道:
  “噢......好。”
  等回了位置上。
  程成隔了两排走道游到他身边,坐在他前边,扭头冲他:“迟年年,老实交代,这几天跑哪儿野去了?”
  迟牧年抬起个眼睛,把刚才和高秃头说的重复一遍。
  程成没想到是这个事儿。
  没再多问什么,只敢往他旁边这座儿努努嘴:
  “你是不知道,就那天音乐节回去路上江旬他脸色有多难看,跟谁欠了他五百万一样。”
  迟牧年现在跟人说起这个就虚:
  “是吗......”
  “是啊是啊,而且后来那几天在学校也是,灭绝师太点他到黑板上默课文,人硬是不去,被罚一天内抄完两百遍课文。”
  “两百遍?”迟牧年惊讶。
  “对啊,哎......不过她当时就是说说,哪舍得真让他抄啊。”
  程成讲这个跟说段子一样:
  “结果你知道吗,咱江哥也不是吃素的,硬是抄了整一天,课上抄,课下也抄。”
  “被其他老师问就是让人自己去问英语老师,说是她让的。”
  程成说到这“啧”了声,又道:
  “诶哟......把咱师太咱气得,后面几天连课都不来上了,学校给临时换了个老师过来。”
  迟牧年彻底不知道该说什么。
  往旁边桌洞扒拉两下,里头还真有整整齐齐的几十遍。
  所以——
  这人是不是有点傻......
  他在这翻着看,前边程成又趴过来:
  “你俩是不是那天在音乐节上又吵架了,江旬这几天挺吓人的,我连看都不看往你们这排位置看。”
  迟牧年把两边纸握出折痕才放回去,想到什么之后用力摇摇头,低叹道:
  “他可能从来都没变过。”
  “什么?”程成没懂。
  “没。”迟牧年摇摇头,不想再跟人说这个。
  见程成还扒在这问他,有意扯开话题:
  “哦对了,你那个田径二级运动员的证下来没。”
  “早下来了,给你看!”小胖墩程成初中就抽条了,腿肚子上全部变成肌肉,跑起来跟飞一样。
  一个证书被他和他们家里人拿着到处炫耀。
  高考可以加分呢!
  迟牧年陪他一起看。
  看着看着总是忍不住往旁边空位上一瞥,瞥完又睨向他们教室窗户外边。
  江旬后来一整天都没来学校。
  先是一天,后来第二天也没来。
  第三天晚自习之前,迟牧年还是没端住,给人打了个电话过去。
  没人接。
  坐食堂里。
  迟牧年打了份饭一个人坐在进门第一个位置上。
  边吃边盯手机,正在想要不要发条消息问问,对面就有人端着餐盘坐下:
  “怎么今天就你一个人?”
  蒋天坐下的时候直直睨他,从额间的碎发瞥到嘴角。
  分班以后他俩交集一下变得很少,就平常偶尔在学校碰见,会互相抬眼打个招呼,多的就没有了。
  “他们都去外边吃串了,我上火,最近得吃点清淡的。”
  迟牧年夹了个青豆在筷子上,顺着高秃头的话说。
  蒋天看了他好一会,顺嘴一接,“你这火是挺大的。”
  两人好久没这样单独坐一块吃饭。
  “上次在音乐节玩得还挺高兴?”蒋天问。
  迟牧年“啊”一声,问他:
  “那天你怎么没来。”
  “上补习班,忙。”蒋天没看他,低头往嘴里扒了口米饭。
  迟牧年笑一声,感慨说:
  “难怪,我是说你怎么成绩提了这么多,上了前十就没下来过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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