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小孩变化很大的,两年以后很多事情都会变,也许那个时候他即便是站在江旬面前,对方都不一定能认出他来。
这本应该是件好事,也是迟牧年一开始就计划好的,可如今他坐在自行车后边,直到回到家里都没怎么说话。
晚上迟北元又问了他一次,想不想出国。
迟牧年真心道:“想。”
“到时候你身边的人跟我们身边的不一样,都说的是外语。”这也是迟北元一直担心的。
顿了瞬又说,“但是爸爸会尽量给你找有会说咱们这边话的小朋友在的班,到时候班里不会只你一个人这样。”
“没事的爸爸,你放心吧。”迟牧年说。
迟牧年在原来的世界里虽然不是学霸,但成绩起码还算中等偏上,尤其是英语,真要对起话来国外那帮崽子还不一定有他会的多。
迟北元见人信心满满,也没再这个上边多纠结。
后面几天迟北元带着孩子到处跑,办护照、签证,身份证明,还去附近一个医院做了全身体检。
国外对这方面要求很严格,所有步骤都需要小孩子全程参与。
跑这些东西的时候迟牧年都乖乖配合,可没想到临走的前两天,他突然开始发高烧。
先是不停地咳嗽,再是把这些天吃进去的东西都吐出来,全身发冷的时候一直在抖,额头却一片滚烫。
天还没亮迟北元就抱着他去附近医院打针。
迟牧年不哭不闹的被抱着,抬手摸摸迟北元的鼻子,表示安慰。
“嗯,爸爸知道。”迟北元抱着他,不停轻拍他的后背。
迟牧年把自己蜷缩成一团,乖乖窝人怀里,其实他到现在还是有点想吐,特别难受,因为怕人担心就一直忍着,也不说话。
结果下一秒他却坐直身体,扒着迟父的肩膀往后边看。
“江......旬?”
输液大厅都连在一起,做完儿科检查的小孩出来都能碰上。
迟牧年远远瞅着小声就喊出来,江旬从进来的时候就看到他们,但他直到抽完血也不确定,以为是自己看错了。
先是原地愣了瞬,一改之前的爱理不理,很快几步跑过来,低头去看迟牧年连着针管的小手,后边跟着的是他们家司机。
江旬紧挨迟牧年站着。
迟牧年快烧晕了,睁大眼睛也分不清眼前究竟是梦境还是现实。
一直陪着江旬的那个司机也看过来。
比起上次那个中年女人,迟北元感觉自己跟个男人更能说上话,看到江旬手指上的止血棉,关心了一句:
“小旬也生病了?”
司机只说了个“啊”,多的也没再说,但是对江旬的态度还算尊重,“少爷,咱们是回休息室还是就在这里?”
江旬没回应他,撑着手臂爬到旁边的凳子上,紧挨被迟北元抱着的迟牧年。
迟北元微讶。
除了他带儿子走的那天,还真没看出原来他俩关系这么好。
俩小孩团一起。
迟牧年强打着精神看他,看半天也不确定是不是,迷迷瞪瞪的:“你怎么又瘦这么多?是没好好吃饭么。”
江旬本来就瘦,在幼儿园吃了几顿饭才长得结实点,结果现在不仅打回原形,甚至比他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还要瘦。
短袖的领口都快罩不住,左边一整块肩膀直接溜出来,只一块骨头。
江旬一直不吭声,眉头皱得很紧,把自己掌心贴过去,捂住迟牧年手背上跟细针连一块的青紫。
本来天气就热,被一手汗渍的掌心捂过来的时候,迟牧年感觉并没有好到哪里去,反而黏得慌,皱着眉往旁边一撤。
“嗳小旬,你手臂上的棉签快掉了。”迟北元说着要上手帮他。
没等江旬反应过来,迟牧年忽然从迟父身上起来,半个身子歪到江旬身上,脑袋抵住人胳膊上的止血棉。
其实江旬面色看起来比迟牧年精神些,虽然瘦但也没有病态,来这里像只单纯来抽个血。
“你也生病了么。”迟牧年半闭着眼问他。
从刚才迟牧年迷迷糊糊就发现,这个人不仅更瘦,还更安静了。
江旬撑着他的身体没吭声。
迟牧年叹口气,晕乎乎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脑子里想到什么就说出来:
“你要是一直这样也挺好的,安安静静,当个内向的小娃娃,什么都不做这辈子就会过得很好很好。”
迟牧年还要捏他的脸,江旬脸上没肉,他半天捏不起来,只能改成用食指去戳,边戳嘴上还不停呓语:
“你说你闹什么呢啊,非得去做那些事情,多......多危险啊,吃力不讨好,伤人还伤肾。”
他声音很小,小到只有他们两个才能听见:
“最后进去了吧,还搭上那么多人,你说你们有钱人......是不是就,都闲得慌啊。”
他说的这些江旬一句都没听懂,感觉这个人已经完全烧迷糊了,手下意识想捏他的脸。
被迟牧年拿下来握手里。
迟牧年烧得晕沉沉,整张脸都埋在江旬肩上,后来应该是全迷糊了,换了个姿势,脑袋枕在江旬腿上,说话越来越无厘头:
“我跟你说,钱是挣不完的,你啊,这辈子就好好读书,读完书出来以后,干什么都行,别搁那一棵树上吊死。”
“你要什么人没有啊......你看看,你长得那么好看。”
迟牧年说话声音越来越小,江旬听了半天只听懂最后半句。
“我长得......好看?”
“对啊,好看。”迟牧年又戳他脸。
迟北元和司机就坐在对面,也看出这俩孩子关系好。
“小旬,等年年从国外回来,你可以来我们家玩。”迟北元看着他说。
“国外?”江旬抬起脸。
“嗯。”迟北元说,注意到他的反应后问道,“小旬也出过国么?”
江旬又不说话了,低头去看腿上的人,目光不明。
旁边在玩消消乐的司机替人回答:“少爷刚从外国回来。”
在医院睡着以后迟牧年是被抱着回家的。
中途他感觉自己坐着的不是普通出租车,底下座位皮很软,还有小毯子盖在他身上。
迷迷瞪瞪的,完全分不清是做梦还是现实。
醒过来以后就出现在自己的房间,出了一身汗,整个人都欢实了。
迟牧年依稀记得自己被抱着去打针,好像还梦到了江旬,扯着人说一堆有的没的,但具体是什么完全不记得。
“爸!”
迟牧年朝外边喊了一声,从床上爬下来,光着脚溜达到房间门口。
发现客厅没有,转到隔壁书房。
桌上摆着他们明天要用的证件,地上躺着两个大行李箱,行李箱盖子大开着,底下压着一双拖鞋。
迟牧年以为那是自己的,想过去把底下压着的这俩拿出来。
结果刚到旁边,裤腿边的行李箱左右晃动了瞬,拉链大开着,里边还隐约看到只脚。
迟牧年:!
脑海里刹时闪过十几部鬼片,汗毛都竖起来了,拔腿往门外跑!
还没等喊,行李箱里的人忽然坐起来,一把拽住他的手腕:
“别走。”
看清楚里面的人,迟牧年一怔,不经意眨巴两下眼。
还没分清楚眼前究竟是梦境还是现实,自己的手就被对方叩在胸口。
很用力,抽一下抽不回来。
小小的心脏被完整摊在他面前,隔着瘦削的小身体在迟牧年手心里不断跳跃。
小孩红着眼睛盯他,像只看不到前途的幼兽,只剩下最纯粹的孤注一掷:
“除非你杀了我。”
第11章
这是迟牧年第二次看到江旬哭。
眼眶周围一圈都是红的,泪珠半天停在那,嘴巴一张一合,好像下一秒要嚎出声,咬住以后还在拼命忍耐什么。
迟牧年被他两句话唬得怔在原地,伸手捏住他鼻子:
“你别哭啊。”
江旬其实没想哭。
他起初是在迟牧年房间里,后来是迟牧年的爸爸怕俩孩子待久了,惹得江旬也生病,就把人抱到书房里的沙发上。
江旬也不记得自己是怎么爬进人行李箱的。
被捏住鼻子以后,他盯着眼前这个人,忽然用力拽着往里一拉!
“哎哟......”
迟牧年摔到人身上,原本只关了一半的拉链被这股力道往后一扯。
两人一块倒进行李箱里。
迟牧年:“......”
他们家行李箱差不多28寸,他俩都瘦,腿全部露在外边,并排躺着也完全不觉得挤。
就是有点诡异。
过了半晌,迟牧年低下头,看着完全靠着自己的男孩:“你,还好么?”
“恩。”
江旬脸紧贴着迟牧年胸口,上下蹭蹭,把他的手放在底下牢牢握住,像只黏人的小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