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没有，她对我非常好。”何止是非常好，那简直是太好了，好到超出世界上的任何关系。
“那你为什么还要走？”
“我不想和她再这样下去了。”
“什么意思？什么叫不想再这样下去了？”
“我想自己一个人生活。我的人生计划里没有沈焰秋。”
“那，她知道吗，你的人生计划里没有她这件事？”
“她知不知道不重要，这是我自己的事。”
“那么许期欢女士，我能问一下，你今后的人生计划吗？”
“我想先买个房子，不用很大，够我自己住就行。然后我可能会在自己的小房子里孤独终老吧。”
“不是，大姐，你这也太渣了吧，这种话你怎么不早跟人家说呢。”
“我说了，她只当我是在发脾气，根本没有认真思考我的话以及我的想法。”这也是许期欢一直都在生气的一件事。沈焰秋很可气。她每次说自己想要一个人呆着，沈焰秋权当她是在发脾气，说反话，从来都不当真。
“那你要不要试着先跟沈焰秋好好沟通一下呢。”你知道的，王志滨很少会站在沈焰秋那边，甚至是替沈焰秋说话。
“无论我说什么，她都不会放我走的。”她差点就要买戒指把她套牢了。
“你都不试试怎么知道呢。”
沈焰秋以前从来不去任何寺庙。一来她什么也不相信，二来她从来不许愿。
她始终觉得，人真正想要的东西是求不来的，不是说你烧几柱香，跪在那里拜一拜，就能够得到。如果这样真的有用，那人生未免也太容易太简单了。
之前许期欢昏迷的时候，她独自去了南山寺。
沿着山路一直走，拜财神的人最多，排着很长的队，沈焰秋经过财神庙，没有停留。
秋天，山里的枫叶红得像是燃烧的火焰。枫叶的美不是生机勃勃的美，而是一种地狱之火般令人绝望的力量。
那段时间，许期欢还带着呼吸机。
沈焰秋很虔诚地跪下来拜了很久，跪得腿都麻了。她想，这一生她都没有许过什么愿望，所以现在这个愿望一定会实现。
她没拜过佛，不是很懂这其中的规矩，只记得以前听人说，光是许愿还不够的，你要拿出筹码来做交换。所以她求菩萨保佑许期欢平平安安，她愿意用自己的生命来为她挡灾。
她拿出的筹码十分有诚意，离开之前还请了平安符和手串，许期欢果真一天天地好起来了。
这次再来南山寺，枫叶早已落尽了。
沈焰秋的心情比之前好了很多，这次她是来还愿的。她在路上捡了两片格外漂亮的叶子，打算回去夹在书里收藏起来。
还愿的时候，她跪在菩萨面前，思来想去，除了表达感谢，也没有想到什么别的愿望。还有什么比许期欢健健康康好起来更重要吗。
没有了。
她在下山的途中收到王志滨的消息，并不意外。
唯有伤心。
许期欢觉得自己的计划是天衣无缝的。
她在沈焰秋的眼皮子底下每天偷偷摸摸地收拾行李，像个在课堂上吃零食的傻孩子。
她逐渐尝试着下地走路，很虚弱，还需要有人扶着才行。
“为什么要收拾这些？”
“我要为出院做好准备呀，我都能下床了，也能站起来了。”
“你需要拿什么，我帮你吧。”
“没事，你别管了，我自己收拾就行。”许期欢乐此不疲地在乱七八糟的东西中挑出自己需要的物品，装进行李箱里。话说这行李箱是哪儿来的啊，她怎么不记得自己有这个颜色的行李箱。
沈焰秋看着她只收拾了她自己的东西，避开了沈焰秋的所有物品，那时候她就知道，许期欢要自己走。
沈焰秋在山下终于叫到了车，走了这么久，她的脚都被磨破了。她如释重负地坐在车上说，师傅，去机场。司机问她几点的飞机，她说，下午三点左右。
“哎哟，姑娘，你这个时间点怕是来不及了。赶不上了。”
是吗。
已经，来不及了吗。
许期欢的航班晚点了。
她坐在休息区烦躁地等待着登机的广播消息。
“各位旅客，我们很抱歉地通知您，您乘坐的gn6789次航班由于受到恶劣天气的影响，无法按时起飞，请您在候机区耐心等待。”
“怎么回事啊，外面这不是大晴天吗，怎么还能延误呢。”许期欢难以置信地说道。
“大小姐，外面那明明是在打雷，好吗。你急什么呀，这也不是我们能控制的。”
“我能不急吗，沈焰秋这时候可能已经回医院了，她看到我不在，肯定会来找我的。”
“你就那么肯定，她会来找你吗？”
“你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你好像一直都特别信任她。她如果打定主意要去找你，无论你去哪里，结果都是一样的。即使这样，你还是决定要走吗？”
然后，许期欢抬起头，就看到大步向她走来的沈焰秋。
她说：“许期欢。你要去哪里。”
这句话说完，她就迫不及待地在许期欢对面的椅子上瘫坐下来，轻声喘气。她跑得太急了，心脏跳得很快，幸好，许期欢的航班延误了。
一道雷电在窗外闪烁。
去寺庙拜一拜还是很有用的。
沈焰秋今天又是爬山又是堵车又是晕车，现在整个人显得特别狼狈。到了机场，又是一路狂奔，很像疯了的可云，最终筋疲力尽地在候机室找到了许期欢。
“离开这里。你看不出来吗。”许期欢握紧手里的票，有些紧张地遮挡住上面的目的地。
“为什么。”
“沈焰秋，我现在没办法和你在一起，不是只针对你，是我觉得自己现在没办法和任何人在一起，也没办法建立任何关系。”
“我理解，没关系。”
“你没关系吗，我有关系。沈焰秋，你总是这样，我所说的话，我的想法，你根本不在意，你只在乎你自己的想法和感受。就因为你想和我在一起，我就一定要和你在一起吗。”
“你说的对，确实是我不好。我没有认真听你说话，没有把你的想法放在心上。对不起。”沈焰秋坦然地承认了自己的问题。原来是这样啊。
“我一直把你当成需要我照顾的小妹妹，我总觉得我应该替你做决定，在任何事情上都比你看得更清楚，比你更有发言权，觉得自己做什么都是为了你好。可是我忽略了你已经长大了，不需要我在你身边这个事实。其实归根结底还是我的问题。”她看着许期欢，眼神疲惫又温柔。
“我以为你需要照顾，我不放心你，所以一直强硬地、不顾你的意愿，陪在你身边。对不起，是我太自以为是了。”沈焰秋揉了揉手腕，刚才走得太快，不小心撞在了别人的箱子上，现在已经肿起来了。
“噢，还有之前，你妈妈的事，我也很对不起。没有提前告知你，就擅自做主，安排了你们见面。我一直很想找机会跟你道歉。”
她站起身，该道歉的都道歉了，问出她最后一个问题。
“所以，你真的不愿意和我在一起吗？”
“嗯。”
“对不起。我没想到自己会给你带来痛苦。”
她的爱给她带来很多痛苦，没有什么比这更让人感到失望和沮丧了。
沈焰秋红着眼睛，一步一步离开。她很少哭。得知许期欢快要死了的时候她没有哭，医生说许期欢的情况很危险的时候她没有哭，许期欢醒来时对她释放所有负面情绪时她也没有哭。
哪怕是现在，她也只是红了眼睛。
许期欢忽然发现，沈焰秋的头上多了不少白头发。
这段时间，她的注意力一直都放在自己身上，从来没分心去看看沈焰秋的模样。沈焰秋走路的姿势也不太对劲，很费力的样子。
“看什么呢，人家都走了。”
“我没有。反正我也要走了。”许期欢把眼泪忍了回去。她才没有舍不得，是她让她走的，她为什么要舍不得。
“人家也年纪不小了，照顾你到这个份上，已经很义气了。你既然都说你们现在连恋人都不是了，就这样分了也挺好。各自找个更适合的人在一起生活，也是一种对彼此都好的选择。”
王志滨还在不停地喋喋不休。
同性群体的感情本身就不会太稳定，分分合合的很正常。今天在一起明天就分手的情况大有人在，像沈焰秋这么死心眼的人他还是第一次见。
人和人在一起是为了更愉快地生活，如果在一起的痛苦比快乐更多，那还不如单身呢。
第三十九章
许期欢在登机前的最后一刻，忽然后悔了。她丢下行李箱，着急地往外跑去，离开在候机厅的区域，拼命寻找沈焰秋的身影。
王志滨前脚刚进去，转身就看见她离开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