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明岚舒想起那年许绍恒身上的烫伤,想必就是与许时豫争执时弄的。一片花瓣落进掌心,她轻轻攥住。
  “我们都担心他。直到你出现,”高颖琛转头看向明岚舒,笑意真诚,“他平和了很多,甚至会退让了。我记得自传那件事情也是你劝的他。你瞧,今天进书房这么久,居然没动静。是你治愈了他。”
  “他也拯救了我。”明岚舒回望别墅,书房的窗户透出暖黄灯光。
  心里想着衡城那七天无微不至的陪伴,想着片场外永远亮着灯的心理治疗室,想着金缮玫瑰,想着璞悦提供的证据,她轻声说:“在我最破碎的时候,是他一片片把我拼回来的。他也是我的救赎。”
  高颖琛握了握明岚舒的手,没再多言。
  夜风吹过,花香混着海风的气息扑面而来,带着深水湾大宅特有的咸涩与芬芳。
  ******
  书房内,檀香氤氲。
  许时豫将茶盏重重搁下,青瓷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婚姻大事你连声招呼都不打,简直草率!”
  许绍恒仍是坐在那副墨兰图下,语气平静:“我们已经错过了两年,我不想再浪费一秒。”
  许时豫冷哼一声:“色令智昏。”
  许绍恒没反驳,只是唇角微微扬起,默认了这个评价。
  他一派泰然自若,许时豫心里的火气压了又压:“两家亲事,家长没正式见过面,婚事没正经商量。许家的脸面都不要了?”指节重重叩在桌上:“这就是你的教养,礼数呢?”
  “回国第二天我就去衡城拜访了她母亲,”许绍恒从容地笑了笑,“她母亲比您开明,祝福了我们。”
  许时豫显然被噎住。香炉青烟袅袅,在父子之间织就沉默的网。他沉吟片刻,突然说:“你告诉她,明天上午陪我去打高尔夫。”
  话音未落,许绍恒已然皱眉:“我也去。”
  许时立刻豫沉下脸:“你不是上午要见特首?”
  “可以改期。”
  “胡闹!”许时豫猛一拍桌子,茶盏震得叮当作响:“特首为了见你,特意改了公务行程!”
  许绍恒眼神冷了下来,直视父亲:“我不放心你。”
  “怎么,怕我为难你老婆?”许时豫盯着他看了阵,倏而冷笑:“你搞这么大阵仗昭告天下,不就是防着我反对?”
  ******
  夜深,卧室只留一盏暖黄的壁灯。明岚舒倚在床头,手上正翻着一本《量子力学简史》。
  这是许绍恒十二三时读过的书。书页边缘微微卷曲,空白处写满了批注,还夹杂着一些飞行器的草图。明岚舒觉得自己触碰到的不仅是书页,更是一个少年对天空的渴望。
  听到许绍恒的脚步声,她抬眸。
  “看得懂吗?”他刚洗完澡,擦着头发,在她身边坐下。
  明岚舒摇头,手指停在一页写了一堆公式推导的笔记上:“但看得见你的理想。”
  许绍恒气息里带着笑,抽走书本扔到一边,俯下身与她接吻。
  那些写在书页边缘的少年梦想,都化作了此刻唇舌交缠间的炽热吐息。明岚舒被他吻得气息紊乱,指尖无意识地揪紧了他的睡袍前襟,直到胸口发紧才轻轻推他。
  许绍恒略略退开,仍流连地蹭着她泛红的唇珠:“明天......”他放低声音,带着情欲未消的哑,却不得不继续煞风景的话题:“爹地要你陪他打高尔夫。”
  “我又不是第一次见你爹地。”感受到他的情绪,明岚舒抬手轻抚许绍恒紧绷的下颌线,要他安心:“半年前他亲自登门时,可比今天严肃多了。”
  许绍恒眉心蹙了蹙:“那时候他说什么了?”
  “他说,”明岚舒勾起唇,模仿许时豫低沉的语调,“许家不会亏待雪中送炭的人。”
  许绍恒眸色一暗,突然将她压到身下,再度吻下来。
  这次比先前更重更急切,舌尖撬开齿关,带着不容抗拒的占有欲,像要把所有未竟的欲望都倾注在这个吻里。手掌从睡袍下摆探入,指腹上的薄茧沿着腰际细腻的肌肤摩挲。
  明岚舒被压进床垫,发丝散落在丝质的枕套上,像泼墨般晕开。许绍恒的唇沿着她的下颌游移,含糊地交代:“明天大哥也一起去。你只管挥杆,其他事有他应付。”
  温热的气息喷洒在颈间,引得明岚舒轻轻一颤。她在他身下轻喘:“不行,不行,明天要早起......”
  许绍恒的吻贴在明岚舒的颈侧辗转吮吸。他的声音闷在两人相贴的体温里:“我保证十二点前让你睡。”
  “阿恒!”明岚舒急得音调都变了,双手使劲推他胸膛:“你爹地会看出来的,不行!”
  许绍恒的动作顿住,撑在她上方,喉结重重滚动。他盯着她绯红的脸颊看了几秒,突然像被泄了力似的倒向一侧,手臂却仍固执地环在她腰间,咬牙切齿道:“他绝对是故意的。”
  窗外,浪潮涌动的声音忽远忽近,像是在嘲笑这个戛然而止的夜晚。
  ******
  翌日清晨,高尔夫球场上还蒙着薄雾。
  许绍骢果然早早等在球车旁,见明岚舒走来,递给她一支球杆:“charles连夜让工坊定制的,他说你适合用轻一点的球杆。”
  明岚舒接过球杆,握把的大小跟她的手掌很契合。
  许时豫冷眼旁观,突然道:“charles现在还讨厌高尔夫么?”
  明岚舒点了点头:“他提过在美国当球童的事。”
  “整整一个夏天,”许时豫的球杆在草地上轻轻点了点,“每天在太阳底下跑十几个小时捡球,晒脱三层皮。”
  许绍骢适时接话,镜片后的眼睛闪着促狭的笑意:“结果第二年他就用打工赚的钱考了飞行执照,那才是他的热爱。”
  许时豫冷哼一声,挥杆击球。看着白色小球划破晨霭,他突然问:“陈楚最近怎么样?”
  明岚舒想了想,谨慎地答:“在北美忙着为《浮生三事》做宣传。”
  许时豫却没再说话,拎着球杆上了果岭。
  他本该愤怒的。陈楚不仅把沈慕兰的往事公之于众,还特意让明岚舒来演。这简直是一种羞辱,用他许时豫的儿媳,来重现他永远无法参与的过往。
  可他没有阻止这部电影。因为每次路过慕兰的书房,都能看见他送的那方鸡血冻印章放在案头。在她的每幅书画上留下钤印。
  多矛盾。他明明拥有慕兰的后半生,却始终介怀那段他未能参与的青春。就像如今,他完全可以动用关系封杀这部电影,却最终选择了放任。或许在潜意识里,他也想透过银幕,看看那个会为了一盒糕点穿越半个中国的慕兰,那个在遇见他之前,活得如此鲜活的慕兰。
  他想起慕兰临终前握着他的手说:“时豫,那都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原来放不下的,从来都只有他自己。
  第十八洞结束时,阳光正好洒上果岭。明岚舒收起球杆,发现许绍骢不知何时已经离开,只剩许时豫站在球场边缘望着远处跃动的光线。
  “过来。”老爷子没回头。
  明岚舒走近,看见他手里拿着个紫檀木盒子。盖子上雕着连理枝,盖子打开里面放着一只羊脂玉镯。玉色如凝脂,在晨光里泛着柔和的莹白。
  许时豫把盒子递到明岚舒面前,语气没有任何起伏:“这是你的。”
  明岚舒一时怔住,下意识地接过盒子。还未等她想好措辞,许时豫已转身走向球车:“冲奥缺钱就开口,别让外人觉得许家二少奶奶寒酸。”
  ******
  当天晚上,《浮生三事》在港城举行首映发布会。
  璞悦酒店的宴会厅水晶灯璀璨如星,墨绿色礼服衬得她肌肤如雪,腕间的羊脂玉镯在镜头前泛着温润的光。
  记者们的问题一个接一个抛来:
  “《浮生三事》将冲击奥斯卡最佳外语片,你有没有信心?”
  “拿下威尼斯影后,又冲击奥斯卡,你接下来的职业规划是什么?”
  “有传闻嫁入豪门后你会息影,是真的吗?”
  “许家对你继续拍戏是什么态度?大许先生看过这部电影吗?”
  “charles会介意你拍亲密戏吗?”
  明岚舒唇角含笑:“相比奥斯卡我们更珍惜创作的过程,也更看重观众对电影的认可。至于事业规划,”她顿了顿,笑意更深,“演员是我热爱的事业,不会因为任何身份改变而放弃。婚姻需要空间,很幸运遇到理解并支持我追求事业的伴侣,正是他对艺术的尊重,让我更加珍惜每个角色。”
  她刚应付完记者,余光就瞥见了宴会厅另一侧的陈子妤。
  陈子妤参股的公司是《浮生三事》港城地区的发行方。她也看到了明岚舒,握着香槟款款走了过来。
  “《浮生三事》很受期待。港城票房预售已经打破文艺片纪录。”
  “多谢陈小姐支持。”明岚舒与她轻轻碰杯。
  陈子妤的目光自明岚舒左手无名指一掠而过,笑了下:“现在该称呼你许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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