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有吗?”许绍恒敛起唇,把手机揣回裤兜里。
许绍骢笑了笑也不深究,下巴点了点远处,示意:“到你了。”
许绍恒接过球杆随意一挥,球绕开洞口飞出去半米,立即招来大哥无情的嘲笑:“charles,你退步不小。”
“不玩了,”许绍恒摘下墨镜皱眉,“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讨厌打高尔夫。”顿了一顿,又恢复了漫不经心的语调:“你专门来京州一趟,应该不是为了跟我打球吧?”
许绍骢故意问:“怎么就不能是呢?你弄了个这么不错的俱乐部,也不早点请我过来玩?”
“大哥,那你慢慢玩。”许绍恒一把将鸭舌帽扣上脑袋,转身就往回走。
许绍骢无奈一笑,追着他一起上了球车。
兄弟俩一起在休息区坐下,许绍骢也不绕圈子了,开门见山:“爹地不想你把自传公布出去。”
许绍恒转动着桌上的咖啡杯,慢悠悠问:“大哥,你也来替他当说客?”
“charles,爹地前几日在天禧的记者会上公开说没有再婚的打算。陈小姐也对媒体说,她只是爹地信得过的助手。新闻你应该已经看到了吧。”
“你是不是想说爹地已经妥协,我没必要再跟他置气。”许绍恒嗤笑一声,“大哥,你别忘了我们的爹地是什么人。他当初把你关起来,就算你绝食也置之不理,直到逼你放弃学医的念头。这件事难道你忘了吗?他从来都不是个会心软的人。他所作的每一个决定,都能让他从中得到好处。他娶妈咪,是因为京州沈家能帮天禧打开内地市场。他不再婚,是因为沈家女婿的身份还有用。何况,再婚还涉及到财产分配,他自然不愿意儿子和后妈闹出争家产的新闻影响到天禧。我们精明的老爸自始至终都有自己的盘算,只是刚好有我这个逆子送上门让他当借口。”
闻言许绍骢没说话,隔了许久才慢慢端起咖啡抿了一口。放下杯子,他说:“我知道你一直接受不了妈咪的离开。其实这十年爹地过得也不好,有很多次我看到他在书房对着妈咪的画出神。我有时候会想,如果当年我能早点发现妈咪的异常,也许就能及时阻止她离开。只可惜当年我们大家都在忙着那些有的没的而忽略了她。所以charles,你实在不该把怨恨记到爹地一个人头上。”
许绍恒脸色很难看,手执咖啡杯,顿了数秒:“试问有哪个深情的丈夫,会在妻子刚去世就让新欢登堂入室?妈咪为什么会抑郁,难道不是因为他长年累月的漠不关心和背叛?大哥,你是天禧的接班人,自然事事都以大局为重。我知道这些年你为这个家,当和事佬当得很辛苦。但请你原谅我在这件事上,只想当一个偏执任性的小儿子。”
许绍骢摇了摇头,知道无论如何也说服不了弟弟。母亲的离开,始终是横亘在许家三个男人之间的一道障碍。
十年前,本是很平常的一个晚上,许绍骢在公司加班看财报。他到现在都记得,晚上十点二十六分,忽然接到家里佣人的电话,说许夫人被送去了医院。他赶到医院时,看到父亲颓丧地等在手术室外。
那是许绍骢唯一一次,在这个一辈子处变不惊的男人眼里,见到了无助。
那天夜里,父亲请了国内国外的医生联线坐镇抢救,又狂捐几个亿给各大寺庙道观请他们诵经祈福。然而母亲还是没有救回来,服药加割腕,医生说病人自己没有求生的意志。
在收拾母亲的遗物时,才发现她曾服用治疗抑郁症的药物。许家的人谁也不知道这件事,父亲捏着那瓶药愣了很久。
跟港城那些成天争风吃醋、新闻不断的豪门比起来,许家门风可以说得上是清净。印象中,父母从不争吵,父亲一直忙于工作,母亲也不像一般*的妇人对丈夫的事问东问西。偶尔有小报捕风捉影写许家的花边新闻,她还会在饭桌上当成笑话讲出来,替父亲在两个儿子面前维护形象。
只是随着年岁增长,许绍骢渐渐懂事,越来越觉得父母也许并不似表面那样和谐,反而更像是刻意拉开的距离。
一个永远在逃避,另一个永远在等待。
他十八岁那年到美国读书,家里让十二岁的弟弟也一同出国。临走的前一天,他鼓起勇气问母亲要不要一起走,说担心母亲一个人在家里会寂寞。母亲当时笑着拉着他的手,问他怎么会有这种想法,他们的父亲在这里,她不会寂寞的。
二十八岁那年,许绍骢彻底失去了母亲。他自责,也同弟弟一样怨过父亲,但他恨不起来。因为他见过父亲在手术室外颓丧无助的眼神,见过父亲在听到医生宣布结果时瞬间衰老了十岁的样子,也见过父亲无数次在深夜对着母亲的画独自垂泪。
他确信父亲深爱着母亲,也许他们之间发生过阴差阳错的故事,所以才走到了冷漠相对。斯人已逝,父亲追悔莫及,大概这辈子都不会原谅他自己。
许绍骢靠向椅背,抬起头看着他弟弟:“算了,随你吧。只是自传面市之前能不能先给我看看,至少让天禧先做好应对。”
这回许绍恒倒是答应得爽快。兄弟俩默契地不再谈这个话题,聊了一会儿各自的近况。
许绍骢忽然想起一事,问:“听说你见过丁咏清了?”
许绍恒哼了一声:“沈翀讲的?”顿了顿,轻描淡写道:“前几个月出差遇上了,合作方的商务宴请,她是那边公司的法务。”
“那你们......”
“就简单打了个招呼,”许绍恒懒散地瞥了一眼他大哥,语气淡淡,“我在那边没待多久,因为还有别的事就先走了。没有你以为的狗血剧情,我连她的电话号码都没有。”
他们当年分开得并不愉快。许绍恒后来发现丁咏清拉黑了他的所有联系方式,并清空了一切社交账号。
消失得很彻底,仿佛他们之间那几年从来没有存在过。
36
第36章
◎我就在这儿◎
内蒙下第三场雪的时候,明岚舒迎来了杀青戏。
穿黑衣的少女牵着一匹黑色骏马,在积雪的荒野渐行渐远。北风呼啸,雪地上那一串落寞足迹很快就被漫天的飞雪所覆盖,什么也没留下。
“好,杀青。”
明岚舒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一时间竟然想不起自己是阿静,还是明岚舒。
然后她看见陈楚慢慢走了过来。这位折磨了她六个多月的导演,终于拥抱了她:“明明,你表现很出色,比我想象的还要好。”
仿佛是一句咒语,触发了一直隐忍的情绪,泪水倾闸而出,又被生生截住,一直在眼底打转。
陈楚抱着她,就像在拥抱一个久别重逢的孩子:“因为想让你保持紧张感和不服输的倔劲儿,所以一直在给你传导压力。很抱歉,用了这样一种方式来训练你。”
“陈导,”明岚舒鼻子酸得发疼,嗓子像被什么堵住,过了好半天才哽咽出声,“谢谢您。”
陈楚松开手,拍了拍她的肩膀,语重心长:“一个好演员作品不在于多而在于精。要想出匠品,必须耐得住寂寞能静得下心琢磨。希望你不要浪费你的天赋,也不要辜负你所做的努力。”
在回京州的飞机上,明岚舒望着舷窗下越来越小的城市,眼泪毫无征兆地流了下来。入戏时无知无觉,等到同阿静告别的时候才意识到,已经被掏空。
坐在身边的田小田,默默递上纸巾。过了一会儿,说:“明明,趁现在睡会儿吧。许总派了人到机场接你,待会儿陪他参加一个应酬。”
飞机落地京州机场,许绍恒安排的司机果然早已在等候。
明岚舒想先回趟家,她穿着款式简单的针织衫和大衣,既然是应酬场合,需要换身衣服再去见人。司机却说:“许总交待了,接上您就直接过去。”
车在一家俱乐部门前停下,明岚舒跟着侍应生穿过灯光迷醉墙壁镶嵌镀金装饰的走廊,进到一间包房。
站在门外就听到一阵欢声笑语。推开门,里头坐了四个男人围着桌子在打牌,身边簇拥了一群美女。许绍恒的旁边也坐了一位,低胸紧身包臀裙,美艳不可方物,一双柔荑正举着打火机帮他点烟。
明岚舒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半高领的针织衫,硬着头皮走了进去。
包房里霎时静了下来,一屋子人的眼睛都落在她身上。许绍恒漫不经心吐出一口烟,将香烟夹在指间,手指朝她勾了勾:“明明,过来。”
明岚舒不会打麻将,睁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很安静。在一众火辣妖冶的莺莺燕燕里,倒是独树一帜的存在。
坐在对面的男人不免多瞧了她几眼,向许绍恒打趣:“不介绍介绍?”
许绍恒不动声色,摸起一张牌顺手就打了出去:“沈总,来介绍下。”
那男人不解,看向沈翀。
沈翀闻言,爽朗一笑:“陆总,这是明岚舒,我那个文娱公司新签约的演员。之前一直在山里拍戏,今天让她过来见见世面。以后电影上了,还请在场的诸位大佬给量子文娱捧个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