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许绍恒面露恭谦,宽慰道:“您让大哥去管东南亚公司是为了历练他,相信他能够体会到您的良苦用心。”
  谢永琨饮了口茶,叹道:“唉,我这个仔要是有你一半的本事,我也不用犯不着这么操心了。”
  “阿爸言重了,”许绍恒微拢起衣袖,俯身为老爷子续上茶,“不过,这时候被推到前台未必是好事,您这样对karen难免有失公平。”
  谢永琨目光一凛,许绍恒看穿了他的心思。
  泰升的股价受到重创,集团财务出现危机,这时候做任何决策都有行差踏错的风险。
  他让大儿子这时候去东南亚确有让他避开风头的意思。,做得多可能错得多,不做反而不错。
  至于女儿,他的确有所亏欠,但他认为她的幸福在另一边。
  谢永琨缓缓端起茶杯,呷了一口:“你能替karen着想,我很欣慰。不过,你们现在分隔两地始终不是办法,旁人还以为你们之间出了什么问题。”
  话外之音许绍恒自然听懂了,他故作困惑:“阿爸,karen才在集团担任要职,怎好让她离开港城?”
  谢永琨看着许绍恒,平静道:“我的女儿我最清楚,她性子是急了些,但哪对夫妻不吵架,不如给她一个机会。其实到了我这个年纪,最大的快乐莫过于含饴弄孙,享天伦之乐。相信你爹地也是这样想的。”
  许绍恒看着茶杯里蒸腾出的热气,笑了一下:“阿爸,您为何不愿意给她机会?karen的能力并不亚于谢家的任何人,我相信她一定不会辜负重托。”他顿了顿,抬起眼,“何况,感情的事强求不来。”
  谢永琨脸色沉了下来:“你当初拿了泰升股份才有的量子动力,现在目的达到了就要离婚。你自己说说,到底是强求,还是忘恩负义?”
  许绍恒悠悠开口:“阿爸,这些年泰升从天禧手里分了多少项目,还有打通内地的各个关节,我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并不算白拿你们家股份。”
  “啪”的一声,白瓷杯底重重落到紫檀木的茶台上。
  “是叫丁咏清,对吧?”
  谢永琨蜡黄的脸上现出怒意,横眉冷笑:“我听说她最近离了婚,跟公司申请从加拿大调到了海城。你倒是说说,量子动力北上真的没有一点私心?”
  许绍恒一愣,目光渐渐变得如兽般锐利。
  “我最近才知karen这些年的委屈。charles,她这样性子的一个人,你觉得她是图什么?”
  许绍恒转着手里的茶杯不知在想什么,过了片刻,忽而哂笑:“阿爸,你既然能查到丁咏清,也应该知道karen做过什么吧。”
  又是一阵咳嗽,谢永琨阴沉着一张脸平静道:“后生仔,人一旦有偏爱也就有了软肋。”
  再次长久的沉默,许绍恒把茶杯轻轻放回茶托,缓缓站起身:“阿爸,怒气伤肝,医生说了你还需要静养。说到底这是我和karen两个人的事。劝你还是莫要管了,没必要伤了许谢两家的和气。”
  18
  第18章
  ◎香水的迷梦◎
  一支烟抽完,许绍恒准备回室内,高跟鞋踩在大理石地面发出的声响打破了宁静。
  一双白皙柔软的手自身后环住腰间,左手无名指上的婚戒在夜灯下闪着润泽的光。
  鼻端嗅到若有似无的淡淡香水味。馥郁的玫瑰搭配深沉的乌木,这定制的香氛,灵感来自神话中不渝的爱情。
  许绍恒的身形顿住。这香氛带起一丝感伤,好像回到了七年前。
  但现在不是七年前。
  许绍恒分开那双手,从拥抱中脱身。转过身时触上谢凯琳欲言又止的眼神,他问:“你怎么来了?”
  谢凯琳当即一怔,蹙眉压抑着情绪:“我来不得吗?你早就回来了,为什么不告诉我?”
  许绍恒略过她的话,注意到谢凯琳妆容完美。她穿了条斜肩设计的香槟色长裙,栗色的长发盘起,用钻石和玫瑰金的发饰卡住,优雅端庄。
  他拿手指晃了晃她戴的钻石耳坠,打趣:“打扮这么靓,干嘛不在酒会上多待会儿?”
  谢凯琳注视着许绍恒:“你不也早早的走了,我留在那里有什么意思?”
  许绍恒闻言扬了扬眉,不语。
  “charles,今天多谢你帮忙。”
  “我没有什么功劳,全靠你自己运筹帷幄。”
  话里的深意让谢凯琳警觉,抬眸看着许绍恒。他的笑容很淡,眼神深沉,仿佛里头有一个黑洞专门吸人心神。
  她没有说话,定定地望着他。
  隔了片刻,许绍恒环过谢凯琳的肩,揽着她走入客厅:“不早了。你今晚就在这里住吧,让佣人把客房收拾出来。”
  然而他自己却迈步向门厅走去。
  谢凯琳急急跟上,叫住他:“你去哪里?”
  “我去璞悦住。”
  “难道我们要一直这样吗?”
  许绍恒回头。
  面对女人自己都没有发觉的哀怨眼神,他叹了口气:“karen,你当然有别的选择。”
  谢凯琳的表情瞬间垮了下来,道:“我不会离婚。”
  “我以为我们当初是有共识的。”
  谢凯琳揣摩许绍恒的心思,故作镇定:“我也是*今晚才知道阿爸私自去查了她。我跟你道歉。”
  许绍恒眼底现出疲惫:“karen,我们之间的事跟别人没关系。”
  谢凯琳瞬间变得咄咄逼人:“你这次又找了什么女人?模特还是三流演员?”
  许绍恒一顿,然后笑了笑:“我可从来没有干涉过你。”
  从很早以前,他就不再过问她是否回家,不关心她在哪个派对,也对她身边带着的男助理视而不见。
  她却不依不饶,冷笑起来:“她们真的爱你吗?不过是看中你的钱和身份。”
  许绍恒错开了眼神,语气平淡地说:“何必讲这么难听,谁不是一样呢。”
  他提醒她,他们的婚姻也是因为利益而结合,他和她也一样,谁也不比谁高尚。
  “我知是我有错在先,令你有怨气。但是......”谢凯琳软了语气,清清冷冷的声线听起来很委屈,“是因为你一直对丁小姐念念不忘,才叫我寒了心。”
  “够了。”许绍恒出声打断,眼里闪过了一丝烦躁。
  果然又是这种态度。只要提起他的初恋情人丁咏清,一向自持的许绍恒就会失态。到底是有多深的爱,才让一个男人多年来念念不忘,甚至一个名字就能扰乱情绪。
  嫉妒令人失智,谢凯琳忍不住讥讽:“那些狗仔真的看错了人,你许二公子简直长情得很。你以为她现在离了婚,就会和你在一起吗?她当初敢甩你,现在也未必会理你。”
  说到后面,谢凯琳自己打住了。因为许绍恒正以一种阴鸷的神情盯着她,仿佛她再多说一个字,他就会扼住她的喉咙。
  静默了片刻,许绍恒一言不发走到了门厅,直到手搭在门把上,才冷冰冰地说:“那就没得谈了。”
  面无表情甩下这一句,转身走出了门厅。
  空荡荡的大宅,静得仿佛时间都凝固住。谢凯琳颓然地坐到沙发上,蓦然记起一些旧事。
  那年她二十一岁,在美国斯坦福念金融。周末朋友邀她去派对,在喧闹的人群里第一次见到了许绍恒。那时他也不过二十三四岁,一个人坐在角落好像对周围一切浑不在意,嘴唇和下巴的线条显得特别忧郁。
  朋友撺掇她去搭讪,讲他也是斯坦福毕业,为了相恋四年的女友留在美国工作,却在最近惨遭分手。空虚寂寞,正需要有人安慰。
  她执了酒杯过去,见他正专注地观察一面墙。那一整面墙上挂的一幅放大的照片。漆黑中有一束光带,在光带中悬浮着一粒模糊的光点。
  感觉到有人走近,他飞快地扭头看了一眼,然后又把头转了回去。一股生人勿近的气场,让谢凯琳踌躇自己是否该安静走开。
  尴尬之际,忽然听到他说:“这是旅行者1号传回来的照片。上个世纪70年代nasa发射了深空探测器,携带刻录着地球文明信息的金唱片,目标是探索外星生命和飞出太阳系。”
  谢凯琳不知他怎会无缘无故同她讲这个,但忍不住听下去。
  他继续说:“1990年,旅行者1号在飞行到太阳系边缘,距离地球64亿公里的地方,拍下了这张照片。在这张照片上,地球只是个0.12像素大小的光点。”
  谢凯琳看着他那张好看又漠然避世的脸,问:“你学天文的?”
  他没作答,仍然继续着话题:“旅行者1号已经飞了三十多年,nasa估算它的燃料所剩不多,几年后将与地球彻底失去联络。”
  她想了想:“真是太遗憾了。”
  “不。”
  他终于露出了今晚第一个笑容,淡淡的带着绅士的疏离:“量子力学的平行宇宙认为,我们所在的宇宙之外还存在无数类似的时空。每一次选择都会诞生一个宇宙分支,而总有一个时空,会实现所有遗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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