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你又要走了。”于乔看看时间,不舍道。
  她没有化妆,甚至还穿着睡衣,蜷缩在他的腿上。像只猫躺在主人怀里,放心地露着肚皮。
  池晏舟掐着她的腰,让她立起来:“要不你跟我回去吧。”
  于乔摇头,她外婆最近病重,听长辈们说,没多少时日了。树欲静而风不止,她不想留太多遗憾。
  “那你多在家陪一下,我尽量来看你。”池晏舟说。
  只是他没想到,第二天,打于乔电话未接,很久之后,才收到一条她的信息:“外婆走了。”
  其实那时候,他和陈佳佳在一起,受了冯老师的命令,正带着她逛街。
  他坐在沙发上假寐,陈佳佳试了条裙子,站在面前让他点评。
  “还可以,就是显黑。”他疲惫地半睁着眼,逛了一下午,实在有点生无可恋,奈何小姑娘精力太充沛。
  陈佳佳倒吸一口气,连忙溜进去换掉。池晏舟笑了笑,起身到门口站一下,便看见一个女孩拎着好几个袋子,进了对面一间店。女孩样貌有些熟悉,但不记得在哪儿见过。
  他正好奇地往那边瞧,陈佳佳又换了新裙子,走到背后挽住他的胳膊,顺着也往对面看:“在看什么呀?”
  “没什么。”
  陈佳佳狐疑地看着对面的那个女孩,只见她进来店,低三下四地跟柜姐说着什么,又将手里的袋子递了过去。
  陈佳佳了然一笑,她在国外念书时,见多了这种捞女,前面唬着男人买东西,背地里就去退掉换成钱。
  她扭头去看池晏舟的表情,也不像是相识的,便没说什么。
  “这条呢?好看不?”她挽着池晏舟的手,脚尖一旋,面对着展示自己的新裙子。
  从外往里看去,两人的姿势十分亲密。小茹退完货出来,便看见这一幕。那个男人,她曾在于乔家里见过。她的心往底下沉了沉,快速拿出手机拍了一张照片后,匆匆离开。
  而此事的当事人,在收到于乔那条信息之后,找了个借口便去了山城。
  灵堂就摆在她家楼下的空地,支了一个棚子,围着许多花圈,旁边拉白绸孝幛。中间一副冰棺,上方挂一黑白画像,挽联挂在两侧,千古的横幅立在上头。
  来吊唁的人不少,送了礼之后哭一场,然后转到一旁开始打麻将。早就听说过,这边的人会在灵堂守夜时打麻将,现在真看到,觉得荒诞得可笑。
  所以他给于乔打电话时,不禁玩笑道:“你们这边儿真有意思,还披麻戴孝地打麻将。”
  一说完,便知道自己说错话了,忙说:“我到了,你出来一下。”
  他当然不会直接去灵堂。
  不一会儿,于乔出来,上了他的车,开到一个偏僻地方。
  她的眼圈很红,嘴唇泛白,问他:“你怎么来了,不是有事吗?”
  “什么事情都可以放一放,我有点担心你,就过来了。”池晏舟抬起她的下巴,手指温柔地抚过她的脸颊,“别哭了,眼睛都肿成核桃了。”
  于乔实在没心思去理会他的玩笑,挥着袖子擦了擦眼泪,就侧过脸去,不再看他。
  又听他问道:“外婆多大年纪?怎么走得这么突然?”一边问,一边将她的袖子拉过来,整理好,“这个大的人了,还用衣服擦眼泪啊。”
  于乔抽泣道:“她才满的七十岁,前阵子查出胰腺癌,我以为起码还有一段时间,春节就想多陪陪她……只知道她身体一直都不怎么好,这才听他们说,今年还去做了结石手术,我竟然都不知道……”
  她小时候在外婆家住过好几年,仍记得幼时靠在外婆怀中,听她讲月宫里嫦娥的故事。
  后来上了学,便是寒暑假时再去看望。再后来毕业工作恋爱,哪有那么多空闲时间,只是偶尔打一个电话了。
  哪知道,外婆就走了。
  思及此处,于乔哭得说不出话来。
  池晏舟摸了摸她的头顶,说:“人生七十古来稀,走得快其实也不是太坏的事,至少没有被病痛折磨太多。”
  于乔说:“你说得是很简单。”
  其实一早便知道他感情凉薄,对于生死看得很淡,可于乔此刻实在不想听这些。只觉得他的话像锥子似的,刺得心里好痛。想起前几天外婆老是念叨让她把男朋友带回家,还没见过面,如今就天人两隔了。她伏在车窗边,伤伤心心地哭起来。
  心里其实是有些怨他的。
  她的背影一挫一挫,俯伏下去,像只可怜巴巴的小动物。
  池晏舟无奈叹一口气,伸手将她揽至怀中,安抚地拍了拍她的背,一下接着一下。
  他像是在安慰一个无理取闹的孩子,耐心地哄道:“我只是让你想开一些。”
  他的怀抱宽厚,温暖,箍得她很紧,紧到心都痛了。
  “他们也是这么说,可是我接受不了……前几天她还给我发了压岁钱,还说年后跟我去北京玩,看看新店怎么样……”
  一时之间,于乔再也说不下去,只觉得鼻腔酸得发痛,便任由眼泪哗啦啦地往下流。
  池晏舟想尽办法逗她,爱怜地揉了揉她的头,说:“你还有压岁钱啊,你看我早就没了。”
  “也给了你一个,我放家里了,没拿出来。”于乔从他的怀中抬眸。刚哭过的眼睛湿漉漉的,眼珠漆黑,让池晏舟恍然想起老宅中那个养鱼的石缸,缸底的圆圆小石子,有一圈一圈的螺旋形花纹,浸在水底,上面点点浮光。
  池晏舟低笑了下,靠近去蹭她的额头,问:“那我是不是该去敬一柱香?”
  于乔怔愣,问:“以什么身份?”
  她不是没有感觉到,他还不想见她的亲人,所以在邀他视频时,也果断回绝了。也不是不知道,他让拿回家的礼物,都是他秘书随意准备的,也许只是一个礼节。
  可是他却突发奇想地问了。
  现在就沦落到她纠结,若是面对亲戚们七嘴八舌的提问,她不知该如何介绍。
  车窗玻璃上照着他的影子,黑色的大衣衬得他身形俊朗,而不远处的简易灵堂是由塑料棚子搭成的,与他格格不入。
  她突然庆幸,当时他没有同意开视频。
  池晏舟似乎看透她的想法,侧着头去看她,好脾气地笑笑,说什么身份都行,只要随她方便,他得了外婆的压岁钱,怎么也该去敬一柱香。
  他把姿态放得很低,于乔心里发酸,将头抵在他的肩头,说:“那晚一点去吧。”
  “好。”池晏舟噙着笑,说道。
  ……
  天色晦暗,铅云低垂,外面下起了雨,淅淅沥沥打在搭起的灵堂棚子上。灵堂中烛光摇曳,前来祭拜的人都走了,于乔父母也回趟家,准备下葬的用品,只剩几个至亲在守着。
  于乔领池晏舟进来,有人便来问,他是谁?
  于乔迟疑半瞬,将香递给池晏舟,说:“男朋友。”
  亲戚们纷纷看过来,他点头示意,却不自觉地带着惯有的疏离和冷淡。
  但葬礼上绝不是打听新女婿的好时机,客气一番之后,也便无人来问。
  池晏舟拈香下拜,虔诚非常。
  焚香屑从火星的闪烁里落下,青烟萦绕着他鞠躬的背影。于乔想起两人相见的第一面,他像一阵看不清的雾。
  此刻云开雾散,眼前全是清明。
  那天池晏舟也只来上了一柱香,但他走后没多久,就有人送来了一份巨额的礼金,数额大得令所有人都吃了一惊。
  所以在刻墓碑写立碑人时,有人提议道:乔乔,不然把你男朋友的名字也加上吧。
  第30章 墓碑 两个人的名字刻在一起
  灵堂的角落里, 耳边是亲戚们低声的议论声,话语里满是掩饰不住的兴奋和算计。于乔手指紧紧攥着衣角,指尖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
  她知道他们在想什么——那笔巨额的礼金本就足以让他们眼红心热, 若是池晏舟的名字再被刻在墓碑上,那更方便与他捆绑在一起。他们看中的不是池晏舟这个人,而是他背后的权势和财富。
  “乔乔啊, 你可得好好把握住, 这样的男人可不多见。”一位远房表姨凑过来, 语气里带着讨好的笑意,眼神却闪烁着精明的光。
  于乔勉强扯了扯嘴角,没有接话。她的心里像是压了一块巨石,沉甸甸的,压得她几乎喘不过气来。也许亲戚们并不是完全把她当成了攀附权贵的工具, 但在金钱和权利面前,她的感受、她的尊严, 似乎不值一提。
  她低下头, 看着自己的脚尖,心里一阵酸涩。她一直都知道, 自己和池晏舟是两个阶层的人,她也确确实实地享受过他的光环带来的一些好处。但她不能接受, 他们的感情会变成这样——一场利益的交易, 一场权力的博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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