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月破碎 第45节

  如同那些过往,再怎么浓墨,也在时间冲刷里逐渐褪至无色。
  熔金夕照里,郁青娩站在机场门口,一身银白色,真丝提花波光盈盈,无袖上衣在腰间分叉,露小寸皮肤,以及腰间一小节极细的金色链子。
  探手拉过小包,她正准备拿出手机给赵成溪打电话,抬眸间,恰好看见那人已经到了,他鼻骨上架着副黑超,双手插兜地斜靠在车门上。
  恰好看见那人已经到了,他鼻骨上架着副黑超,双手插兜地斜靠在车门上。
  她笑着小跑过去,自然地抬手搭在他手臂上,“等很久了吗?”
  赵成溪轻哼了声,端着架子,有点闹别扭地“昂”了声,“等了一下午。”
  两人吃过午饭后分开,知道她要陪人送人,他依旧翘班了,望妻石般,无所事事地数秒等着。
  闻言,郁青娩抿唇轻笑了下,不仅没觉得烦,反倒觉得他可爱。
  她抬手晃了下他手腕,“不是已经哄好了吗,怎么还跟我闹别扭啊。”
  他抬手摘下墨镜,掀了掀眼皮,故意挑剔般,幼稚反问。
  “怎么?这就嫌我烦了?”
  第38章 青溪
  郁青娩摇摇头, “没有啊,怎么会嫌你烦。”
  她垂了下眼,细指捏住他的手掌, 指尖动了动,穿过指缝交握住,亲昵地晃了晃,“我跟葛矢哥说了, 我谈恋爱了,他还说要给我们准备份子钱呢。”
  听到这话, 赵成溪故意压平的唇角终于动了动,眉眼随之露出几分得意,其实他也没那么小心眼,就是想闹一闹,想让她多在意自己一点。
  他控制着嘴角弧度,“这还差不多。”
  随即抬起另一只空着的手臂, 环住她的脖子把人圈在怀里,边拉开车门边凑在她耳边, “走了, 去约会。”
  他们靠得极近,郁青娩的下巴虚蹭着赵成溪的胸口,甚至能感受到他说话时胸腔的细弱震颤, 在躬身坐进车里前,她仰起脸,在他唇角处亲了一下。
  像被软风吹过般, 轻得叫人觉得是白日幻想。
  今天他开了辆越野车, 改装过的jeep牧马人,纪念版黑武士, 底盘比较高,她坐在座位上时,微垂眸便能对视,是很适合接吻的高度。
  赵成溪淡“啧”了一声,长指在车顶拍了几下,颇有几分欲求不满。
  “先欠着吧。”
  当时郁青娩没听懂话里暗意,只当是他还在闹小情绪。
  等到车子停稳,她在葱郁茂林遮挡的车厢里,被人扣着脖子用力吻下来时,才后知后觉地领悟到那句“先欠着”指的是什么。
  车子已经熄火,空调停止运转。
  周遭凉凉的冷气也被灼烫呼吸融热。
  赵成溪探指按开拦在身前的安全带,扑簌抽回声里,更近地压过身子,将人牢牢锁在座位里,两人鼻尖相抵,他含着柔软唇瓣,细细吮吸着,微用力破开齿关,去吻她细软舌尖。
  郁青娩喉咙里溢出一声轻哼,手臂泛软地抬起,无力地搭在他肩膀上,偶时力度很轻推一下,力度小的像欲拒还迎,叫人愈发心痒难耐。
  他覆在她后颈处的手指安抚般地捏了捏,动作却毫不收敛,反倒加深了这个吻。
  搂着腰的手指轻而易举地挑开衣摆,探指揉在腰间细腻皮肤上,细细摩挲着,白皙皮肤上渐渐染上红晕。
  良久,这一吻才结束。
  两人额头相抵,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郁青娩掀起微颤的眼睫,昏暗光线下,望进他波光微漾的眸底,她抬手抚了抚他眼尾,又凑过去在他红唇上亲了下。
  又觉难为情般,低颈埋在他肩窝里。
  赵成溪嘴角勾起,折低颈,嘴唇碰了碰怀里人红透的耳廓,手掌贴着她后脊骨,安抚地顺抚着。
  等她呼吸平复下来,脸上红晕褪去大半,两人才下车。
  洲城闹市里藏着的一处幽静处,岭南荷花园,树茂遮天,翠绿浓郁簇簇成团,隐隐传来空悠鸟鸣声,似将喧闹隔绝于外般的乌托仙境。
  虽不值假期,但仍游人如织,却都默契于心地低言低语,生怕惊扰了这份清净。
  郁青娩挽着他赵成溪的手臂,缓步走在微湿的石板窄径里,龟背竹簇拥低垂,雀蓝石椅古朴雅致,风里夹着清新的青草味。
  她抬手碰了碰绿叶,目光微散几秒,又重新凝聚起来,声音低柔地说:“记得以前阿奶带我去逛王府花园,也是这样的中式园林,但我那时候钟爱商场,一点都不想逛这样的园子,觉得各处大差不差,很无聊,总是吵着要走。”
  赵成溪垂下眼,瞧见她微翘的嘴角,乍然紧起的心脏才松弛下来,唇角也抬起弧度。
  他捏了捏她纤细的手指,“现在呢?”
  郁青娩仰起脸,眉眼带着笑意,无辜眨眼问,“我还是不喜欢的话,你打算怎么办?”
  赵成溪抬手揽住她,手指在腰侧裸肤上摩挲了几下,拖长音“嗯”了声,倒真瞧着像认真思考起来了,须臾后抬了抬唇,煞有其事地耳语,“还能怎么办?只好绑架你陪我在这吃一顿勉为其难的晚饭了。”
  她闻言被逗笑,眼尾弯成月牙,抬手拍了下他胸口,“那你的想法可能要落空了。”
  赵成溪挑了下眉,“嗯?”
  “因为——”
  郁青娩故意顿了顿,抿唇笑着在他唇角亲了下,“因为我现在喜欢了。”
  “那可真是太可惜了,” 赵成溪故作遗憾地叹口气,凑近碰了下她鼻尖,“那只能请郁小姐心甘情愿地跟我在这吃顿饭了。”
  她抿唇忍着笑,语气端起一分勉为其难。
  “那好吧。”
  餐厅在湖心亭,需要坐藤编小舟过去,湖水是碧绿色,如清透的浅绿翡翠,几尾花色红鲤悠闲摆尾。
  风吹得船头风铃作响,垂枝拂水,点起涟漪,惊得红鲤飞速摆尾游窜。
  几粒鱼饵丢下去,又嘴馋的游回来。
  郁青娩指尖又捏起几粒,朝稍远处丢过去,引来几条闻香而来的白鲤鱼,摆动着圆滚的鱼身,呼哧呼哧吞着鱼食。
  不一会儿,船尾就浩浩荡荡跟着一串贪嘴的鲤鱼。
  船头轻撞生苔石头,晃悠着靠岸。
  赵成溪俯身握着郁青娩的手,稍一用力将人拉上岸,朝湖里抬了抬下巴,轻笑一声,“一池的鱼都被你给骗来了。”
  郁青娩朝湖里递去一眼,收回视线,扬脸看着身前男人,细瘦手臂在他腰后圈住,红唇勾起,“我只想骗怀里的这只最好看的。”
  “哦。” 他嘴角忍着笑,佯装平淡地应声。
  几秒后揽着人脖子,迈着台阶朝湖心亭走去,嗓音染上淡淡笑腔,“没挑战。”
  指尖在她耳垂处拨了拨,“十八岁不就已经骗到了?”
  等在一旁的服务生知趣地垂下眼,耳朵却机灵地支愣着,听到他们的耳语情话,艳羡地勾了勾唇,等到两人来到湖亭门口才微欠身迎上去。
  “赵先生,您们里边请。”
  红柱黛瓦,铜锁翘檐,荷花垂枝而落,风吹拍打在围起的落地玻璃上,室内冷气很足,隔绝了亭外的暑气。
  旧门改的古木方桌,八角凳嵌着五彩石,桌中燃着两盏雕花红蜡。
  岭南融合私房菜,石纹豆腐,参汤虾饺,葱油淋鸡,琥珀芦笋百合,还有热气腾腾的榄仁荷花拆鱼羹。
  柠檬水里飘着朵桃粉染紫的玫瑰花。
  两人没面对面而坐,而是坐在了同一侧。
  赵成溪今晚也没喝酒,竹节般修长的手指捏着高脚细柄,朝侧一偏,碰了碰郁青娩手边的玻璃杯,清脆一响。
  他抬了下眉骨,“郁小姐恭喜,科目二顺利通过。”
  郁青娩听到这官话般的称呼,唇角没忍住勾了勾,清咳了下,压了压嘴角弧度,也举起杯子碰了下他的,故意端起客气,也同样回了句。
  “赵先生同喜。”
  话落,两人相视一笑,周遭的空气也变得甜腻起来。
  须臾后,赵成溪扬颈喝掉高脚杯里的柠檬水,探臂拎过青瓷茶壶,将两人杯子再次斟满,这次没再官腔官调,反倒语气沉柔下来。
  连望向她的眼神都顷刻温溺,如盈盈碧海。
  “有有,恋爱首天快乐。”
  再次听到这两个字,郁青娩有瞬间的怔愣,望向他的目光轻晃了下,嘴角弯起的弧度也微凝住,虚捏着杯柄的手指一寸寸收紧,骨节青白。
  在书店初见时,她卷子名字栏写了个“有”字,写名字时开小差,忘了耳朵旁,却叫赵成溪误会成她的姓氏。
  后来“有有”便将错就错成了他的独家专属。
  她也曾抗议过,反驳这名字不好听,可他却歪理正理都讲得头头是道,说有有寓意好,我们有有什么都会有。
  分手后,再没人叫她有有,也似乎应验般,一瞬间什么都没有了。
  一切都在一夜之间被收回,荡然无存。
  直转急下地叫人觉得如空梦一场。
  此时此刻,在良久的沉默里,郁青娩眼圈浮红一片,眼前更是不受控制地浮起水雾,在眼尾溢出透明水迹。
  不堪重负地滑落颊面。
  赵成溪将杯子搁在桌上,抬手捧着她侧脸,指尖在眼尾处拭了拭,“怎么了?不喜欢我叫有有?”
  她忍着鼻酸摇头,咽了咽喉咙,企图压下喉间的酸胀,开口时依旧有些喑哑,声音低低的,似要叫人撑腰般委屈低喃。
  “你说有有寓意好,有有什么都会有,都是骗人的。”
  有有一无所有。
  阿奶不在了,喜欢的人也走散了。
  闻言,赵成溪眸底渐渐迸裂,情绪随之沉涌,他看着郁青娩绯红的眼眶,心脏一寸寸下沉,又如同叫人一把扼住,猛缩间,乍起刺骨胀痛。
  他抬手轻缓地抚着她的后背,语气是难得的正经,生疏又认真地哄人,“不是骗人,是真的。”
  “有有想要的,一切都会有。”
  手捧着她的后脑,手指在软发间摩挲着,低柔又坚定地许诺,“相信我。”
  郁青娩吸了吸鼻子,嗓音微哽的:“真的吗?”
  赵成溪唇角抬了抬,“真的。”
  他指腹蹭了蹭她眼角皮肤,嗓音温柔地承诺,“有有想要,有有得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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