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1章

  “小弦。”她拽起苏丝弦的手腕,“陪我去尝尝新烤的司康,合同就让她们折腾去。”
  积雪的玫瑰丛蜷缩在防寒布里,落地窗内的庭蔓正掰开司康饼,奶油刀尖挑着树莓酱,在瓷盘上画了颗爱心。
  热红酒的肉桂棒在玻璃杯里轻轻打转,橙片与丁香在深红色酒液中载浮载沉。苏丝弦倚在落地窗边,看着庭院里的陆柏正弯腰教女孩给旺财系圣诞铃铛领结。
  “陆教授挺喜欢孩子。”苏丝弦的指尖在杯沿画着圈,呼出的白雾在玻璃上晕开一小片朦胧。
  “只限叛逆期之前的人类幼崽,以及永远会把她丢的球捡回来的旺财。”庭蔓的指甲在杯壁轻叩了一下,嘴角挂着丝无奈:“我们有个小侄女,你还记得吗?那孩子本来在皇家艺术学院学油画,结果,大二的时候突然跑去蓝带学厨艺。我们陆大编剧啊……”
  她突然模仿起陆柏板着脸的样子,连声音都压低八度:“艺术史的千年积淀比不上一盆黑松露炒饭吗?!”
  苏丝弦噗嗤笑出声,红酒在杯中荡出小小的漩涡:“现在在哪儿高就?”
  “开了家餐厅。”庭蔓眨眨眼,“就是你们常去吃的那家水云间,中餐厅。”
  蓝带出身的中餐厨师,这经历有够丰富的。苏丝弦捏着杯子笑的肩膀直抖:“早说啊,我下次订不到位置的时候,一定记得报陆教授的名字。”
  庭蔓抿了口酒,红酒的暖意顺着喉咙滑下:“然后,你的菜单价格自动上浮20%。”
  窗外传来沈初蔚清脆的笑声,小朋友在陆大编剧的指导下开始堆雪人了。旺财在她们脚边转圈,金毛上沾满晶莹的雪粒。
  苏丝弦举起手机拍下这一幕。镜头反光里,她看见庭蔓正对着窗外比口型。而陆柏突然停下了脚步,从雪地里团了个完美的雪球,精准地砸在庭蔓面前的玻璃上。
  “越老越幼稚。”庭蔓的指尖轻轻划过杯沿,眼底的笑意却比热红酒还要暖上三分。
  “看来爱情使人年轻这话,永不过时。”苏丝弦夸张地挑了一下眉毛,红唇在杯沿留下个月牙形的印记。
  “你现在也挺好的,不是吗?”庭蔓将收回视线挪到她的身上,那双惯常含情的桃花眼显出几分罕见的认真。
  “放心。”庭蔓的指尖轻轻划过水晶杯沿,琥珀色酒液倒映着她翡翠耳坠的碎光。她抿了口酒,肉桂的甜香在唇齿间漫开,“我到现在都没告诉她,你当初给我规划过三条逃婚路线。”
  “之前我一直以为,你会和那个搞音乐的狗东西纠缠到世界末日。我在斯德哥尔摩收到请柬时生怕眼花,反复让陆柏确认了三遍。”庭蔓突然笑出声,红宝石耳坠在腮边划出锐利的弧光,“结果你们倒好,先婚后爱演得比我的电影还精彩。”
  苏丝弦没有回话,只望向了暖阁。阳光透过一侧的彩绘玻璃,在合同上为这场无声的厮杀撒下了祝贺彩屑。
  沈星川正将那只签署过无数重要文件的钢笔旋开递给宋媛,嘴角扬起胜券在握的弧度。她今天盘了发,颈侧露出的白皙皮肤上面有颗小小的红痣,那是自己亲吻过的地方。
  “而这位,怎么看都不像……”庭蔓顺着她的目光,故意拉长声调。
  “不像什么?”苏丝弦挑眉,指尖无意识地在杯沿画圈。
  “不像你会喜欢的类型。”庭蔓的耳坠随着她摇头的动作轻晃,“太规矩,太克制,连衬衫扣子都要系到最上面一颗……”
  酒杯里的橙子片悠哉悠哉的打着圈,苏丝弦突然想起昨夜沈星川为她戴上耳坠时,指尖在脸颊停留的三秒。她看着壁炉的火光在那人镜片上跳动,将素来克制的瞳孔染成琥珀色。不知道谁的欲望,正在那里翻涌着。
  而如今,沈星川正在低头签名。钢笔在合同上划出流畅的弧线,露出的翡翠袖扣在光下泛着幽深的绿,像一泓沉静的长川。
  笔尖停顿的瞬间,她似有所感,抬眸望了过来。
  她们的目光在半空中轻轻一撞,沈星川唇角微扬,眼尾弯起一道极浅的弧度。
  乘着苏丝弦的恍惚,庭蔓敏锐的捕捉到了那颈部遮瑕霜下透出的一点痕迹。她眉头一挑,唇角上扬:“虽然我猜你现在应该知道,这些只是她的表象。”
  一句满含暗示的话让苏丝弦回过神来,她尬笑一声将视线挪开。
  “敬商业联姻里长出的真心。”庭蔓了然笑着举杯。
  苏丝弦的杯沿轻轻挨过去,两只酒杯在空中相碰:“敬十三年后的又一个春天。”
  第118章 一条路线
  陪着旺财到处撒欢的沈初蔚在啃了一只火鸡腿后便精力耗尽,此刻正抱着庭蔓送她的限量版毛绒兔子缩在角落的沙发上睡得香甜。
  沈星川的指尖轻拂过女儿额前的碎发,俯身替她掖好毯子。转身时一缕卷发从耳后滑落,在颈侧投下细碎的阴影。
  壁炉里燃烧的木柴偶尔发出轻微的爆裂声,暖金色的光映在众人脸上。
  庭蔓慵懒地倚在雕花扶手椅上,涂着丹蔻的指尖轻点着加了冰的威士忌杯壁,目光在苏丝弦和沈星川之间流转:“我很好奇,你们的新婚夜在做些什么?”
  “我们数了一整夜的礼金。”苏丝弦正往茶里加鲜奶,银匙碰触骨瓷杯的声响清脆悦耳。出门绾的低髻到如今不可避免地松散了几分,束发的墨绿丝绒发带垂在颈侧,衬得肌肤如雪。
  苏丝弦把茶递给归来的沈星川,自己则拿起手边的威士忌晃了晃。冰块的悦耳叮咚声里,她抿唇轻笑道:“婚房秒变董事会现场。”
  “比我们强,我们新婚夜为了电影镜头的修改争论了一小时。”陆柏无奈的目光落在那冒着瘆人冷意的酒杯上,如大提琴般低沉的声音诉说着属于她们的故事。
  “是一小时十三分钟。”庭蔓夸张地翻了个白眼,将冰块含在嘴里嚼得吱吱响。
  眼见这边问不出来点什么,她便利落转身,试图从另一个老实人嘴里套出点信息:“说真的,你们就只是……数钱?”
  正低头喝红茶的沈星川闻言抬眸,眼睛里闪过一丝极淡的笑意。茶汤热气的氤氲下,她整个人都温柔了几分。
  “不止。”沈星川开口,声音低沉而温和,“我还按宾客关系、礼金金额、未来可能回礼的预期价值分类做了个统计表格,顺便拟定了短期投资计划。”
  陆柏嘴角微不可察地抽动了一下,庭蔓愣了一秒随即笑了起来。而宋媛则低低地“啧”了一声,像是遗憾这场戏码不够精彩。
  “新婚夜开董事会?沈星川,你果然是个无趣的商人。”
  沈星川不置可否地又喝了一口茶,火光映在她的侧脸上,勾勒出深邃的轮廓。她看向苏丝弦,唇角微扬:“她也没反对。”
  苏丝弦轻笑:“我只是没想到,有人能在数钱的时候这么……”她顿了顿,目光在沈星川握着茶杯的修长手指上流连一瞬,“一本正经。”
  庭蔓摇头叹气:“我当初还以为你是被家族联姻逼得走投无路,谁知道你们二位玩的是先婚后爱。”她晃了晃酒杯,“亏我还准备了三条逃婚路线。”
  壁炉里的木柴又轻轻爆裂了一下,火星飞溅,转瞬即逝。
  “逃婚?我为什么要逃?”苏丝弦斜斜靠在椅背上,流转的眸光定格在正低头凝视着杯中茶色的沈星川脸上。一时间看不出喜怒,唯有火光在睫毛下投下了细碎的阴影。
  宋媛懒洋洋地靠进沙发里,指尖夹着一根未点燃的香烟在鼻下轻嗅:“所以,你们是什么时候……”
  她故意拖长尾音,眼神在二人之间游移。
  苏丝弦笑而不语,只有一下没一下的晃着杯中所剩无几的威士忌。琥珀色的酒液在杯壁上留下蜿蜒的痕迹。她微微眯起眼,像是在思考要不要喝完这最后一口。
  沈星川却忽然伸手,指尖轻轻擦过她的手腕,将那杯酒夺了过来。
  苏丝弦还没来得及挑眉,她便已经仰头将杯中剩余的酒一饮而尽。喉间线条随着吞咽的动作微微起伏,火光映在唇上,镀了一层湿润的光泽。
  放下酒杯,沈星川微扬的唇角慢悠悠启合:“……秘密。”
  壁炉里的火焰渐渐低垂,炭火在余烬中偶尔迸出橘红色的星子。庭蔓晃了晃杯底最后一口酒液,声音慵懒道:“时间不早了,该放你们回去了。”
  落地窗外的雪又密了起来,像有人在天幕抖落无数细碎的羽毛。
  “果然,这些鲜艳的颜色还是得小朋友穿才好看。”宋媛站在玄关处,用鞋尖轻推旺财的玩具球,金毛犬欢快地扑咬着滚动的球体,项圈上的铃铛叮咚作响。
  宋媛送的樱桃红毛呢斗篷格外适合雪夜,化身小精灵的沈初蔚睡意朦胧地微笑致谢。
  陆柏将两张烫金卡片塞进女孩的斗篷口袋,摸了摸那还在发蒙状态的小脑袋:“《小王子》的舞台剧票,下周西区剧院。”
  庭蔓上前拥抱了一下苏丝弦,香水尾调混着威士忌气息扑面而来:“下次带小蔚去尼斯湖。”她在耳边低语,红唇擦过蓝宝石吊坠,“我买了艘新游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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