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有道理。”有所动容的苏丝弦点头称是。而后,将清汤寡水的病号餐推到她面前:“那你一个分三口,细细品味吧。别忘了还有正餐,汤圆吃多了不利消化。”
房间的灯暗了下来,她们说是同床共枕却隔了道不可视的帘,说是分榻而眠却连呼吸都近在耳侧。
小小的床榻没给苏丝弦留个辗转反侧的余地。她直挺挺躺在床上,心想着家属这词较之男女朋友、同居者之流多了几分实感,范围又有着可供人遐思的宽广。某人不擅长说谎,因而总是喜欢把真相藏在一堆信息里面等着人去发掘。
她哼了一声,想着这真不是个好习惯!
沈星川的睡眠质量不算好。某只越界的手,钻进了自己的被窝。轻轻触碰着自己的掌心。一下又一下,跟小猫爪子挠人似的,不痛却痒在心里。
若是这样纵容下去,怕是一晚上都不必睡觉了。沈星川攥住那作妖的小东西,不轻不重的捏了一下,倏尔又毫不留恋的放开。
触感一瞬消失,苏丝弦将空荡荡的手撤了回来,下意识有些不满的偏过头去看她。
几个呼吸后,那层薄薄的帘子被两根手指挑开了条缝隙。
沈星川看着她没有说话。面对无声的谴责,自认理不直气也壮的苏丝弦不遑多让,打定了主意似的一动不动。
沈星川没戴眼镜,难以隔绝那道灼灼的目光,率先败下阵来。她动了动有些发酸的脖子,轻声说道:“几岁了。”
被问询方十分坦然地将手支在耳畔侧卧在床上,亮晶晶的眼眨巴眨巴,嘴角一挑:“今夜年方二八,明天十七。”
知道她是在揶揄自己前段时间的所作所为,沈星川轻笑了一下顺着说道:“未成年人,不要早恋。”
苏丝弦轻哼了一声:“拉拉小手就算早恋了,您的观念可真够老套的。不像有些人,嘴上说着十七岁装的个没谈过恋爱的纯洁白纸,可实际上又亲又抱大胆熟练得很。”
听着这意有所指的话,沈星川使出了一招乾坤大挪移:“老牛吃嫩草,带坏小朋友,罪过可大了。”
看着那人愈发明显的笑意,苏丝弦方才理解了,这话里的老牛是她,老草也是她。
想清楚了一切,她瞬间振奋精神。说别的可以,但自己毕竟脸在江山在,盛世美颜岂能容忍污蔑。
将隔帘一掀,她钻了半边身子进去。手臂抵在沈星川的枕畔,不容拒绝的俯视着那双没见过世面的眼睛。
“还不是因为你跟我念书的时间刚好错开,根本没机会见到我青春洋溢、人见人爱时候的样子。”
左手边的帘子没拉紧,门缝的光七扭八拐的爬上了床。薄薄的一层,轻纱似的覆在她们身上。
沈星川早在帘动时便做好了准备,却也被她这过于热切的态度弄得心弦一颤。
暖气呼呼的吹着,像是将苏丝弦身上那层成年人的冰壳给吹化了。她散着头发,眼里闪烁着年少时的张扬。这种凡尔赛的话从她嘴里说出来并不让人厌烦与怀疑,毕竟事实就是如此。
呼吸交缠在一处,发烫的脸被如炬目光烤的直冒烟,苏丝弦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此刻的暧昧。
但退缩又显得太过尴尬,于是只能选择撑着发酸的胳膊与沈星川相顾无言地焦灼。
直到她预备顺理成章地将嫌弃兼可惜的眼神从对视中挪开回床睡觉时,沈星川似有若无的声音流进她的耳朵:“我见过的。”
苏丝弦脑子一时转不过来,疑惑地啊了一声。刚想开口问个究竟,便听见门嘎吱响了。陡然照射进来的光,将她们身形动作的黑影定格在了床帘上。
不知从哪里鬼混回来的俞姓病友,站在原地沉默三秒:“打扰了,你们继续。”
苏丝弦双臂颤抖发麻,咬牙切齿道:“大可不必。”
俞免啧了一声,转身握住门把:“没那爱好。”
平白无故被污蔑的苏丝弦急火火的辩解:“我也没有!”
俞免咳嗽了一声,像是一切尽在不言中。
反应过来不对的苏丝弦又连忙补了一句:“我们都没有。”
被代表发言的沈星川只觉得脑袋久违地疼了一下。她缓缓闭上了眼,回味着那颗芝麻汤圆的滋味。
确实好吃。
第84章 一支钢笔
午后的阳光明媚得不像话,跟在人身上装了追踪器似的,走到哪里都能被染上层淡金色。
明天便要出院,苏丝弦推着沈星川做了个胸骨和腿部的ct检查。又一顿忙活,方才将二人的行李各自收拾了个七七八八。
角落,那位跟在陈默身后的小温医生稍带上来的包裹正孤零零地躺着。苏丝弦将它里三层外三层的拆干净,方才见到庐山真面目。
那是个蓝中透绿的一指宽长条状笔盒,木纹精美、边角圆润、漆体完好,一如初见时那般美自天然。
苏丝弦的指尖触碰在纹路上,记忆的匣子随之打开。
那年在阿姆斯特朗匆匆相会后,二人又马不停蹄地各奔东西。
长辈们生怕这二位忙人一个随意,便在哪个诸事不宜的时辰里将人生大事给安排了。因而忙请了几个大师算日子,又是千叮咛万嘱咐的。劝她们务必踩住春天的尾巴,赶在五月底的吉日将喜事给办了。
彼时,苏丝弦正踩着春天的七寸随剧组一同奔赴法国参加电影节。
新人导演的片子,虽进不了主竞赛单元,但能在一种关注单元里率先占个“嫡系”的坑,也是未来前程似锦的好兆头。
比起名利场上日复一日的口蜜腹剑和笑里藏刀,苏丝弦更愿意把闲暇时光花在由此入巴黎的数小时火车风光上。
王大花倒也没拦着,大手一挥批了假期,并劝她该为自己的未来打算一下。
房子车子票子一概备全,还得了个可以一口气吃两碗宝宝蛋羹的仔。称得上是人生赢家的苏丝弦摘下墨镜问道:打算什么?
王大花翻了个白眼,恨铁不成钢:“送点礼物,为双方的感情打个地基啊!”
“姐姐,我们那平地起的高楼没过几天,就要竣工封顶挂喜报横幅了。”
开发商丝毫不管工程质量死活,墨镜一戴便要跑路。走到门口,又良心发现似的转身问道:“有什么好建议吗?”
王大花皮笑肉不笑:“你觉得我知道你老婆喜欢什么,合理吗?”
苏丝弦扁了扁嘴:“是不太合理……。”
在galeries lafayette里逛了两圈,无从下手的苏丝弦颇有几分失败惆怅地望着新拜占庭式雕花彩色玻璃圆顶放空。
衣服、鞋子她不知道尺寸,不好瞎买。沈星川那周身上下一干二净的模样,戴着手表配饰反倒是累赘。
王大花打电话来时,她正端着咖啡在屋顶露台上歇脚,欣赏远方的圣心大教堂的和巴菲尔铁塔的绝美景色。
王大花:“你在哪儿啊?”
苏丝弦:“在老佛爷这儿逛逛,看看能逛出个什么灵感。”
“哦~。”王大花发出一声千回百转语调来,而后又说道:“推荐你去三楼看看。”
老佛爷的三楼汇集了几乎全世界的内衣品牌,向来有“妇女之友”的美名。
倒不是说沈星川是哪个清朝古墓里爬出来的裹脚布僵尸,对这些旖旎之事有所抵触。只是一副文质彬彬、举止得体的人穿这些……。光是想想苏丝弦便觉得不甚道德,得连吃三天素赎罪的程度。
将脑子里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甩掉,她红了脸轻呵一声:“滚!”
“害羞什么?”王大花顿了顿,有些难以置信的说道:“你俩……不会盖着棉被纯聊天吧?”
至今连正儿八经的小手都没拉过,更别说同床共枕的苏丝弦面上一僵,而后义正词严的指出某人思想之龌龊。
“了解对方的三观和艺术情操不行吗?你这话说的,我像是什么见色起意的人一样?”
“不是吗?!”王大花一秒未做停顿:“第一回见面!从车上到医院里,抱着人胳膊一路宁死不放的是你吧?”
每每回想起二人的第一次见面,苏丝弦都想说狗血二字!
总的来说便是某资方的圣诞答谢晚宴上,她被灌了杯加料的酒水。而后阴差阳错地进错了房间,把行李箱都没来得及放下的沈星川一把按在墙上当作了救命稻草,有的放矢地做了些辱人清白的事情。
好在沈星川在她的惊天美貌之下尚且保持了足够清醒和冷静,用大衣腰带和床单把她捆成了条毛毛虫。加上那一瓶接一瓶灌进嘴里的凉水功效,方才坚持到了王大花等人的来到。
苏丝弦理了理被风吹乱的头发,那道专属于沈星川的淡淡草木香味,从记忆的缝隙中钻出。战胜了春天巴黎的繁华奢靡与春意盎然,萦绕在她鼻尖久久不散。
她开口辩解道:“我当时的脑子不具备认清你和小陈的功能。”
得!几年的朝夕相伴、当牛作马比不过第一次见面的陌生人,王大花一双白眼快要翻到天上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