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眼看着他身后横幅上那斗大的天意如此四个大字,苏丝弦想要掀摊子的心情达到了顶峰。
偏在这时,沈星川还敢伸手去碰即将爆炸的火药桶。
苏丝弦斜睨了她一眼,见人献宝似地将躺着两块牌子的掌心朝她递了递。
一个兰花、一个桂花,中规中矩的叫人挑不出错来。
苏丝弦显然对兰花更为喜爱,但手指在即将碰到那木牌时却势头一转,捏起桂花牌子看了一眼,又将它塞回沈星川手里。
“写点祝福语,让小祖宗沾染一下你学神的气息,将来蟾宫折桂考个清华北大。”
沈星川笑了:“你这愿望可一点都不朴素。”
沈初蔚在一旁帮腔:“妈咪,太爷爷刚才说了,封建迷信要不得。”
苏丝弦额头青筋一跳,觉得更年期正在快速提前:“那你就给我付出行动。”
“莫急、莫急。来,挑个喜欢的。”老道长转身到罗汉榻旁的百宝阁架上取下了一个木盒。一按那包浆铜卡扣,便听得清脆金属弹动连带嘎吱一声响,盖子呈现出半开的状态。
老道长伸手将它掀开,只见里面纵横分隔成了十二个小格子,内里摆放着一个个出自山脚附近村落嬢嬢之手的精致荷包。各类花卉、憨态可掬的十二生肖小兽们跃然其上。
老道长颇为乐观地朝围在他身前的苏丝弦与沈初蔚顽童一般眨了眨眼:“咱们心诚则灵。”
沈初蔚一副半信半疑的模样:“您可别拿是心诚则灵的路线糊弄社会主义接班人,孩子可聪明着呢。”
苏丝弦颇有几分尴尬,戳了戳沈初蔚的小脑袋:“不要乱说话。”
就在母女二人挑挑拣拣时,那枚落选的兰花木牌不知何时落了字,又悄默声的被递到了邱道长的手边。
“善哉善哉。“邱道长了然一笑,长袖轻拂而过,将这加急订单接下。
苏丝弦正拎着最终选定的奶白色底料,上绣摇尾巴卷毛小狗荷包细细观赏,不解风情的沈星川却将木牌与笔一起递到了她眼前,示意她也出份力。
好妈妈本想写些勉励语,但一瞧上头的半句话就歇了鸡娃的心思。她与沈星川对视一眼后,只提笔顺着将下半句补齐,便交由了邱道长加工。
邱道长几十年的手上功夫,利索地在木牌上沿着痕迹,雕琢出一个个立体的字。看得沈初蔚一惊一乍,彩虹屁更是流水般的奉上。
今日的温度难得暖了几分,那房间左侧小房间的雕花落漆门扇未曾合紧,被风一钻便晃荡着敞开了。
久坐榻上的老道长竟也随之起了动作。他下榻将披散在身的衣袍整理妥帖,又抬手正了正发髻。朝着三人作揖,口中称道有缘,还请随他前往拜谒。
房间面积不大,陈设老旧却并无腐朽的刺鼻味道。供桌之上只一盏小香炉静静立在上头,未见神龛、蒲团等一应叩拜礼神器具。唯有顶上吊着一盏颇有些年头的六角宫灯,内里烛火明灭,也不知在敬何人。
老道长缓缓上前,从案上的香筒里取出香来,沉声说道:“这是先祖的二位友人,供奉在我道观之内的长明灯。”
环顾一周未得到什么信息的二人,不约而同地将视线落在两侧的乌木对联上。
天地为炉万物铜,碎骨为薪铸一功。且歌纵马南山去,还做青天百丈风。统共两句四段,每一段的风格笔法皆不同。或是钢筋铁骨、难言杀伐血腥之气,或是笔法豪放,清俊洒脱扑面而来。显然,这是数位名家的合力之作。
沈初蔚原地转了一圈,方才凑到老道长身旁小声问道:“太爷爷,我要拜的是哪位菩萨神仙啊?”
“救苦救难的并非只有菩萨神佛。”老道长侧着身子朝她一笑,上善若水的眼神落在离供桌几步远的二人身上,抬手招了招。那焦黄手掌万千皱纹里,一道至食指而起纵贯至腕部的刀疤成了最为明显的白。
“众生平等,你们可上前些。无需下跪叩拜,躬身即可。”
一家三口整整齐齐地在案前站定,老道长双手奉香在蜡烛上引燃,领着她们行了不同于敬神的三鞠躬礼节。
苏丝弦小心翕动着起了一丝酸意的鼻尖,偏头与沈星川心有灵犀的越过中间小朋友毛茸茸的脑袋对视一眼。
铜炉中的三柱香先众人一步挺直了脊梁,袅袅青烟在轻晃的宫灯流绦里转了个圈后,连带着清脆的铃铛声一同飘扬到了二人耳畔。
仿佛在说:千帆过境,万物更始。世间没有永恒不变的存在,有的只是历久弥新。
第76章 一壶好酒
机缘的事情说不清道不明,二人也没想老道长将这天机点破。
沈初蔚难得一见的安静了下来,行礼完毕后迈过门槛时,那圆溜溜的眼睛依旧随着盏宫灯转着。直到苏丝弦拍了拍她的小脑袋,方才回过神来朝着那地方又躬身拜了拜,方才跟着老道长与母亲们离去。
又是一番闲聊下来,日头已然隐有西斜的架势。邱道长将她们送至庙外。应着苏丝弦先前替她许下的供奉,沈星川留下了联系方式与何时何日捐赠几何的文书,交与邱道长供在庙内神前,讨个先遣的吉利。
隔了十来米远给孩子拍照留念的苏丝弦,依稀见这俩人在私相授受些什么。眼睛一眯细瞅了瞅,邱道长正将一只奶白颜色绣着红眼兔子的荷包借着文书的掩护转交给沈星川。
“别猜,一准是给您的!”沈初蔚也不琢磨哪个pose好看了,凑到自家妈咪身边赶忙吹起了耳旁风。
“爱给谁给谁。”苏丝弦被戳破了心事,又不好意思对着孩子恼羞成怒。只好故作轻松的转过身去,数起了蜿蜒台阶。
下山的路比之上山麻烦。好在时间充裕,她们磨磨蹭蹭的也算是踩到了夕阳的尾巴。
大过年的倒也不必劳累到最后一天,山脚的小摊早早便收拾了。村长的车还未到,捏着荷包的沈初蔚蹲在路旁,和巡逻至此的小黄狗两两相望。
苏丝弦瞥了眼站在树下极目远眺夕阳西下好风光的沈星川,做了几番心理准备方才有些扭捏的开口:“今晚的庆功宴……。”
哪知道沈某人极煞风景的说道:“我有份文件要赶在明天回燕城之前处理好。”
苏丝弦往她身边挪了几步,双手环抱侧身靠在树上,神色惬意地说道:“沈总这是不打算跟我研究爱情话题了?酒后或许能吐真言呢。”
沈星川将观景的心思收了回来,转而落到那张映着暖色余晖的脸上。就这样静静的看了不知多久,久到苏丝弦有些不自在地动了动自己僵硬的脚,方才听她开口道:“我是怕苏小姐你……。”
丁零当啷的电动小三轮夹杂着呜呜而来的风声,截断了沈星川的话语。沈初蔚活脱脱一副老年人梦中情孙的乖巧模样,一声村长爷爷喊得老人家心花怒放。小脚凳一蹬率先占据内部有利地位,跟把着车身的村长绘声绘色地分享起了一路的见闻。
苏丝弦一步迈在车上,脚踩住凳子边正欲往上蹬时却突然侧俯着身子看向下方的沈星川。中指勾着墨镜滑到鼻尖悬着,秀眉一挑开口问道:“你怕我什么?”
披散肩头的乌发在微风中挑逗着自己被寒风吹得有些木然的脸,被丝丝麻痒挑动着心弦的沈星川呼出半口雾来:“怕苏小姐你,醉翁之意不在酒。”
苏丝弦毫不掩饰自己的白眼,立直了身子拉开距离后,掷地有声的说道:“青天白日的做梦。”
愠怒和纤手是同时向自己递来的,不加辩解的沈星川从善如流与其相握,借力上了车。
几个月与世隔绝的日子下来,如今只需要一顿29块9的自助小火锅和盗版奶茶便能让这群都市丽人和一米八几的大汉在群里把泪流满面的表情包和激情小作文刷到99?。
苏丝弦正翻的高兴,却被乍然响起的最炫民族风给吓了一跳。
沐浴在落日余晖下,衣冠楚楚到可以去拍时尚大片的沈总用眼神制止了苏丝弦光明正大的“偷拍行为”。在她忍俊不禁的表情中拿出大衣口袋里的手机,将独属于自己的bgm生生掐断。
“沈总!”电话那头的博纳赶忙调整了一下自己刚才过于紧张急切的语调,方才接着说道。
“沈总,吴一铨自杀了。警方顺着那个吸毒跳楼小鲜肉的线索调查,毒品来源似乎跟他有关。”
沈星川面上的惊讶并不明显。倒像是理清了困顿多日的关窍,几个呼吸后闭目沉声道:“把之前的调查结果整合一份,交由法务部门。公关稿件先准备起来,通知接替他的两位副总暂缓接下来的影视投资项目。”
也不知过了多久,待她挂了电话视线再度回笼时。对面板凳上的苏丝弦早已放下手机,直勾勾地盯着她。
“吴一铨。”沈星川没有回避,她搭在膝盖上食指轻轻举起后重重的点下。
苏丝弦记得那个当街袭击沈星川的吴总。出于舆论考虑,whisper的法务部门并未对他的过分举措提出控诉,只让他在拘留所里呆了一段时间。不过,他那欺软怕硬的性子,怎么看也不该是那会用命来给老东家抹黑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