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求神拜佛为的就是自己弥补力所不能及的事情。她唯愿这几位偏好成人姻缘的仙长劳心费神,助那先自己一步叩拜成礼的人,心中一切所求,皆得偿所愿。
  苏丝弦扫了眼供桌上那显然高出许多的姻缘红条堆,拿出庭蔓嘱托的供奉双手呈递给邱道长:“来您这求姻缘的人还是这么多。”
  “相逢即是有缘。缘深缘浅还需自力更生。”邱道长顶着张含笑的脸,接过苏丝弦递来的半指厚红封。翻开功德本子,在上头用毛笔正楷写就一番,方才将那钱款恭敬的投入蒲团前的红木箱内。
  听着这套熟悉的话术,苏丝弦无奈的苦笑一声:“您不会这些年来跟每个人说的都是同一套说辞吧?”
  邱道长垂眸低笑道:“只是芸芸众生所求的太过相似罢了。”
  苏丝弦眉头一挑,眼波流转间的点点灵光落在礼成起身的沈星川身上。
  “那我替别人求的姻缘,一样灵验吗?”
  “别人嘛……。”邱道长探究的目光在二人身上轮转一番后笑得了然。他重拿起搁在桌上的拂尘朝天一甩,试图帮这些身落三千红尘胭脂地的人,拨开心头叠雾。
  望着那虔诚背影暗自盘算的苏丝弦被匆匆掠过的霜白惊得一跳,忙偏头看向始作俑者。却见邱道长轻摇几下脑袋,眼神与当年看庭蔓与陆柏那段剪不断理还乱纠葛时的无奈,别无二致。
  苏丝弦内心的小九九被人看得透透的,颇有几分不好意思的张望起殿内的半旧装潢来。
  邱道长见她这般作态,只轻笑一声,缓缓开口道:“心诚则灵。”
  第74章 一道风景
  沈星川将这些话收入耳中,自然也明白那被苏丝弦帮了一把的幸运儿指的是谁。
  目送邱道长那仙风道骨、不愿沾染世俗情爱的背影离去。苏丝弦特意预留了半分钟,供给沈星川胡思乱想。
  见差不多了,方才转过身来,直截了当的说道:“帮你求的,高兴吗?”
  苏丝弦的话好似火石,只需咔哒咔哒几声响,那碰撞出的火星子便能点燃沈星川插在心炉中的香。
  满殿仙长在上,她不敢乱打诳语。望着日行一善后愉悦的脸,一声抵在唇边的高兴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
  苏丝弦见她一副实难开口的模样,抿唇笑得璨然:“你可别说你不信这些。”
  为了之前发下的宏愿,沈星川的嘴巴闭得更紧了。心中惶恐着自己刚才的一刻不诚,是否会惹得神仙不快。其中又交杂着苏丝弦不知有意还是无意地多管闲事,所带来的烦躁。她默默偏过头,手杖一拐便要从侧门出去。
  苏丝弦心下一动,这人倒是不经逗。未免玩脱的下场,连忙抬脚跟了上去。
  “昨天还说自己腿脚不行,现在倒是走得挺快。”
  回旋镖扎在了心上,沈星川只觉得痛感蔓延周身,她脚下一麻,顿住了身子。
  香烟袅袅、道法低喃,耳边那轻浅的脚步声格外清晰。一尘不染的方砖不知被什么砸出了个凹陷,她与她的影子不断靠近,最终重叠在那处残缺之上。
  “哪家前妻会有这种好心思,求神拜佛给自己那巴不得前脚离婚,后脚便挂墙上的倒霉玩意儿前任,求一段好姻缘的。”
  沈星川的脸色好了一些,像是寒冰尖角被春风搓揉成了圆润的亮面。只在听到那后半句挂在墙上的话时猝不及防裂开了条细缝,显得有些古怪。
  看着各种复杂情绪在熟悉的脸上此起彼伏,苏丝弦心思格外舒爽,眉眼间都带了几分狡黠模样。
  沈星川抬头幽幽望了眼好事做尽的人,沉积的情绪竟发酵出了些委屈的酸气:“你可真是个大好人。”
  什么好人卡?苏丝弦忍俊不禁地弯了嘴角。深知见好就收原理,她用胳膊碰了碰木然站在一旁的沈星川。
  不出所料,某个自我进行发酵作用的人全然没有反应。反倒跟闹脾气的沈初蔚一样,将身子侧过去了一些。一副不听不听,王八念经的模样。
  好在大殿里只余下她们两人,不然这架势若是让某个老友看到,怕不是下辈子的谈资都有了。
  苏丝弦在心中嗤笑一声,倒也耐得住性子,一面顺着她的方向转了步伐,一面用满是惋惜的语气说道:“可惜,我许愿的时候……。”
  显而易见,接下来的话才是重点。沈星川的注意力尚未凝聚,便被一股细细密密蔓延至耳廓的馥郁暖流,弄得脑子一嗡。
  她们在角落里站着,雕花窗棂投下一片斑斓。苏丝弦正踮着脚尖,唇瓣贴近那染着一层薄金的耳畔,轻启道:“心不够诚。”
  这哪是心不诚,这分明是诚心的。不知被哪片光景晃着了眼,沈星川只得低头去数地砖。
  苏大小姐抬手想要复刻方才亭中的场景,怎奈此处没有落叶。只能退而求其次的拍了拍她的肩膀,心满意足的说道:“沈总,还请自力更生。”
  说罢,便想挥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地赶紧溜号。怎奈,沈星川一挪身子,挡住了她前进的步伐。苏丝弦一抬头,猝不及防撞进了一片湛蓝之内。
  沈星川比她略高一些,背对着殿门时足以将倾洒进来的暖阳阻断。那双微微下垂的双眸,凝视着曾读过千万次的眼睛。
  她说:“我没谈过恋爱。”
  穿堂而过的山风附上了午后阳光的温柔,在苏丝弦耳边响起。一如十来年前,阿姆斯特丹的那个清晨。
  沈星川不敢让缺乏睡眠的苏丝弦开车,便说自己早早就请了位今早打算前往鹿特丹的同事充当司机同往。将人送到目的地后,她可就地乘坐火车返程,参加下午的公司会议。这般精打细算之下,她们居然还可得闲在车站附近的餐厅一起用顿早午饭。
  二人同住总归有些不便。比如换衣服的时候,苏丝弦就自觉找了个借口,躲在过道换鞋凳上发呆。那扇隔绝春色的拉丝玻璃门则像个勾人的小妖精,时不时发出些窸窸窣窣声响,挠得人心里痒痒的。
  叮咚!叮咚!门铃雀跃地响了两声,来人像是迫不及待想要进来一探究竟。
  沈星川将门拉开了条缝,一面将衬衫领口敞开着风光系上,一边抬头对她说道:“应该是我的同事,麻烦请他在外头稍等一会儿。”
  “好。”苏丝弦应了声,见门缝合拢方才起身透过猫眼确定来客。
  沈星川口中的理工男变作了一位身材高挑玲珑的女士。与她们差不多的年岁,手上捧着一束娇艳欲滴的玫瑰,留着头微卷金发,美艳深邃的眼睛里闪烁着灰色薄光。比起熬了几个大夜的苏丝弦,青春靓丽了不止一星半点。
  花都送上门来了,某人这叫没谈过恋爱?只不过,她记得沈星川好像不是很喜欢鲜花的样子,这礼物可是送错了。
  只这一瞬,心里竟冒出了从未有过的感觉。苏丝弦亦是分辨不出,这意味的是庆幸还是可惜。她低头看了眼自己早已换好的小皮鞋,悄默声做贼似的将那双兔子拖鞋从鞋柜里拿出来换上。方才开了门,朝来人奉上一个浅笑。
  那位女士显然有所准备,目光只在苏丝弦脸上转了个圈,便回以带着梨涡的笑容。
  二人之间尴尬且友好的招呼还未开口,便被提着公文包站到了苏丝弦身侧的沈星川打断了。
  看着这位冒昧的来客,她将语言体系调整到了中文,带着几分无可奈何地开口:“这并不是一次正式的会面,您不需要准备鲜花。而且,我记得我请的司机是google。”
  “你不喜欢花,不代表别人不喜欢。再说,作为你的best friend,这种会见你人生另一半的殊荣,我就不能竞争上岗吗?”
  格外流畅的中文让苏丝弦再一次观察起了这位女士的面庞,竟依稀有些中外混血的模样。
  “容我向您自我介绍,elizabeth spencer,沈的同事兼同楼栋的邻居。”
  spencer女士俏皮地眨了眨眼,将手中的鲜花向苏丝弦一举:“荷兰习俗,到别人家做客的时候,需要送给美丽的太太一束鲜花。”
  她们在这段关系公布的范围内交换过双方意见。加之沈星川身上那典型的亲疏分明,想来这人真担得起best friend的名号。
  “谢谢。”苏丝弦接过鲜花,没有做出任何下次一定的承诺。毕竟需要两人兑现的票据,最后大多会变成沈星川扛起所有。之后买些礼物让人转交给这位“一日司机”,怕是最好的选择。
  苏丝弦也没料到这辆从剧组借来的小车,需要背负三个人的重量。后备箱被摄影器材堵得没了一丝空隙,还有些零散物件满满当当占据了后排的半数位置。
  spencer女士负责开车,二人唯一可选的只剩下副驾驶和后排的一个座位。未免尴尬一路,苏丝弦觉得跟身侧的杂物相处一个多小时也没多委屈。
  资本永不眠,便是在这号称自由浪漫的国度里,她们也是最为忙碌的一批人。
  被迫顶岗的google那边出了些问题,轰炸电话没能攻破司机沉醉在电台音乐里的心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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