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如蒙大赦的沈星川松了口气,对着尚未反应过来的主持人满含歉意的颔首致敬后,在侍者的带领下向着台下走去。
  主持人脸上挂着职业微笑,用几句煽情的话语结束了整晚的风波。
  僵坐了许久,脸部肌肉酸痛的明星们,连忙前往独立更衣室内将一身繁琐昂贵的赞助礼服换下。而后顺着金主们的喜好,披上金丝雀的外衣,以便在二楼的答谢酒宴上继续争奇斗艳独领风骚。
  苏丝弦在侍者的带领下到了更衣室内。等她将身上的那长摆拖地的礼服换成较为方便行走的长裙后,便有主办方安排的化妆师上前为她补妆。
  “这身look不错,是今年的新款吗?”不知何时进来的蓝玉烟没等人邀请便施施然在小沙发上落座。
  她的声音在苏丝弦听来跟深夜饶人清梦的犬吠没有区别。一面在心里感慨此人的阴魂不散,一面不动声色的抬眼示意化妆师先行回避。化妆师自然知道什么该听什么不该听,麻溜的收拾东西出门去了。
  “当年的事情是我的错。我和沐晴……。”
  苏丝弦冷冷的打断了她即将脱口而出的长篇大论,只专注的拿着粉扑继续在脸上折腾,
  “你不是为当年你和沐晴在一张床上寻找灵感的事情,向我寻求原谅的。你只是在享受了当时违背道德的快感之后,还想在如今的我身上找回你那所剩无几的人品。”
  蓝玉烟皱着眉,从兜里掏出烟盒,抽了一根出来正想点上,听她这么一说下意识用牙将烟嘴咬的死硬。
  “是,比起你们这种自小含着金钥匙出生的人,我就是一滩需要左右逢源、小心谨慎才能往墙上爬的烂泥。”
  打火机的火焰舔舐着烟头,蓝玉烟深吸了一口,话随着烟雾一同吐出:“一面对自己拥有的事物有着变态的独占欲,一面渴望征服世界上的每一个人。她跟我有什么区别?还是说,你从高中开始就喜欢这种调调?”
  回应蓝玉烟的是迎面而来的茶水,她甚至能听到烟头熄灭的滋滋声。
  “我对一切在苦难中生活,尚能顽强不屈的生命抱有绝对的敬意。但对自己爬不起来还要拿脏水泼人,美名其曰同甘共苦的东西,只想说两个字:滚蛋。”
  苏丝弦的声音冷的仿佛能让这个房间结冰,她不想再在这里浪费时间,拿起手机便向门口走去。
  蓝玉烟将嘴里的烟丢到垃圾桶里,深吸一口气:“你喜欢她,但又不确定她喜不喜欢你。你甚至不敢去试探,害怕维系这么多年的关系,分崩离析。”
  苏丝弦下意识攥紧了放在门把上的手,下意识想要逃离,脚步却不听使唤的顿在原地。
  “苏丝弦,你还是跟当年一样的……胆小。”
  彭!一扇门隔断了彼此年少的过往,蓝玉烟靠在椅背上,听着脸颊上的水落在手背上发出细微的声响,她想她们可能真的回不去了。
  宴会厅上摆满了精美的菜品。冷热菜式,东西甜品应有尽有。只待有缘人动动手指,便有戴着手套的服务生从中取出一小碟,递给今晚那群醉翁之意不在酒的食客们。
  郎阅将酒杯置于鼻下,尚未来得及深嗅一口窖藏许久的白葡萄酒香味,肩头便被人拍了一下,些许白葡萄酒洒落在西装上。
  “庭大影后,您是见我一回,就要毁我一件衣服是吧。”
  庭蔓浅笑着在他身边的沙发上坐下:“往事不要再提,人生已多风雨。”
  “郎老师。”苏丝弦适时的为他递来一杯新的。
  郎阅对苏丝弦报以微笑:“还是咱小苏懂得尊老爱幼。”
  苏丝弦那部封后电影的配乐,便是作为制片人的庭蔓堵人家门口给堵来的。她对这位一手打造出圈内无数影视剧bgm的神仙自然熟悉。只不过,近些年来郎大师愈发懒惰。便是有人重金求歌,也只肯挂个监制的名头,为工作室那些个徒子徒孙们助阵。
  端着酒杯细细咂摸了一下味道,郎大师开始侃侃而谈。
  “这要论酒,还属上个月有人送我的那瓶蒙塔榭酒庄1990年的白葡萄酒。不枉我答应给她写首歌。”
  庭蔓靠在沙发上,举着酒杯透过灯光看着里头的猩红。
  “我听说李光荣也给你送了瓶罗曼尼·康帝,你怎么就把人给赶出来了。”
  郎大师不改年少时的炮仗性子,开口便是一股硝烟味道:“一部明晃晃的垃圾爱情电视剧,想要老子配乐?要捧人自己捧去,别来恶心老子。”
  苏丝弦倒是来了兴趣:“那是什么惊天动地的剧情感动了您?”
  “她敢说她听过我所有的曲子!”
  郎大师坐直了身子,眼里透着兴奋:“当时我混了好几首歌的开头,弹得自己都快记不住了。结果,她就报菜名似的一骨碌全给说出来了。我当时想,就看人姑娘这诚意!那游戏插曲在拉胯我也得给人写啊。”
  “游戏?”庭蔓眉头一挑,颇有几分意外。
  “人是一公司的老总,那叫什么剑骨的游戏,就是她家出的。”
  郎大师一拍大腿,接着说道:“结果,我心理建设都做好了。人说不是游戏配乐,是电影。叫……叫啥来着?”
  苏丝弦只觉得脑袋嗡的一声响,整个世界的声音便一瞬消失了。
  那晚沈星川醉酒的记忆涌现在她脑海。电影配乐的事情,她不是没考虑过请这位断网多年的前辈出山。不过那时庭蔓尚未回国,郎大师的拖延又是圈内出了名的,想法自然搁浅了。而后便是令人焦头烂额的试音问题,自己为此甚至失眠了几个晚上。没成想……。
  “叫井……。”郎大师拍了拍自己稀疏的发顶。
  “井中人。”直到三个字从嘴里说出来,苏丝弦停滞的呼吸方才恢复如常。
  她觉得自己就像是游戏中的玩家一样,一步步通关沈星川为自己量身定制的关卡,获得她不知道为自己准备了多久的礼物。
  郎阅在一旁连连点头:“就是这个!我说庆祝一下吧,结果那人酒量不成。一杯下肚那脸就刷白!”
  未等他说完,苏丝弦便站了起来,找了个上卫生间的借口,匆匆离开。
  她急需跳出这井中的桎梏,去外寻找那处川流,听一听流水的心声。
  郎阅扯了扯对着别人举杯露出公式化笑容的庭蔓,小声问道:“咋回事儿啊?”
  庭蔓连白眼都懒得翻了:“那电影是小苏投演的。”
  郎大师愣了半秒:“诶!小苏不是结婚了吗?她俩啥关系啊?”
  说着,郎阅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卧槽!她、她们?”
  饶是每次只抿上一小口,沈星川也能明显地感觉到二十年后的自己,这个一杯倒的名声是怎么来的了。
  躲开热闹地界,找个洗手间洗了把脸方才缓了过来。而后便沿着七拐八拐的通道,瞧见一处偏僻的露天阳台。正预备出去透透气,却听见茶色玻璃移门内传来熟悉的声音。
  沈星潭弹了弹指尖的香烟,瞥了眼在苏丝弦身后疾步快走离开的傅嬿娩,眼里满是被打扰的不爽:“一个搁我们沈家没人要的残疾东西,在你们眼里还挺宝贝的啊。”
  “沈星潭,嘴里给我放干净点。”
  苏丝弦本是按着侍从的指路来寻沈星川的,左右也没想到自己会和这睿智的二世祖碰上。满腔的疑惑化作怨愤,正好输出。
  沈星潭笑得像是午夜的恶鬼:“干净?你大可回去问问她。当初你在酒店被下药的那个晚上,她能有多干净。”
  第25章 一场初雪
  沈星川站在黑暗中,像只畏惧光亮的蜉蝣,听沈星潭隐晦地将一切故事的初始,说得内有千千结。若是二十年后的自己尚且可以有所辩驳,但是如今对情况一无所知的她,却连上前一步的可能都没有。
  无论过去与将来,她们都没有一起站在阳光下的资格。
  苏丝弦那边应该是静了声,许久没有回应。
  亦或许是沈星川的脑子已经听不见回答了,她的脚步不受控制的做出了最为直接的行为:逃避。
  苏丝弦在听到门口地板上传来熟悉的手杖敲击地面的声响时,脸上和手足的血液仿佛凝固一般。她深吸一口气,转身向外走去,脑中是比得知沈星川出车祸消息时更为杂乱的思绪。
  沈星潭对着苏丝弦离开的背影,露出赢得一切狞笑:“good luck。”
  娱乐圈的盛宴由来难聚难散。
  苏丝弦看着微信上博纳发来的二人带喝酒头疼的沈星川去买药的消息,将手机一关,转头保持着笑脸和一众前辈后生打着交道。
  庭蔓想来是看出了一丝不对劲,结束后拖着她上了自己的车。
  开车的是陆柏,车内空调有点热,她微微挪动了身子,刚想抬手去解开领口,副驾驶位上的庭蔓便率先将手伸了过去,轻轻挑开了她衬衫最上方的扣子。
  庭蔓看着后视镜里云游天外的苏丝弦,将刚才的话重新提了一遍。
  “电影配乐给谁来做是小事。电影这玩意儿,自古至今阴面阳面的破事儿一大堆。你这回还要赶上戛纳的评选,无论哪个方面出了事,都要耽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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