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别转移话题。小蔚今天可比你们两个不着家,把孩子丢给爹妈的家长勇敢多了。”
不明情况,选择安静闭嘴,两不相帮的沈星川被老丈人白了一眼。
有了人撑腰,沈初蔚将蛋筒举向苏老爷子。
“外公,你也吃嘛。”
苏老爷子慈爱的摸摸他的脑袋:“外公不吃,这是给你的奖励。”
这等变脸速度,沈星川算是知道那晚苏丝弦颇为无奈的话了。
这位在商界叱咤风云半生的苏老先生,是真的巴不得给孩子一个宇宙。
“慢点吃,外婆在家给你准备了你最爱吃的小酥肉。咱们回家好不好?”
“好!”
饭后。
苏老太太让佣人拉着两腮帮子塞得满满的沈初蔚去厨房看厨师做小蛋糕了。
“你们知道小蔚明年就要上初中了吧?”
化身班主任的苏老先生恨铁不成钢的看着二位家长,不知从哪里拿出一张纸来,往二人身前一拍。
“孩子这种成绩,你们做家长的,怎么睡的着觉的?!”
沈星川拿过成绩单一看。好消息是没有特别突出的偏科,坏消息是各科都差的十分平均。
“这个分数也不是我考的。主犯现在还在那吃小蛋糕呢。”
苏丝弦平静地果断甩锅。这些年自己确实也没什么睡觉时间。再说,每次自己的大棒还没拿起来,孩子就被您老人家护在身后了,好吗?
“哪有孩子不想学好的,关键是看家长怎么教导。”苏老太太将球踢了回来。
真是滑天下之大稽。自己当年怎么没被这等和煦的春光普照过啊!
“这种关键时期,做家长的要给孩子营造一个良好的家庭环境。”
“怎么?孩子成绩不好,家长就不配离婚了。是吧?”
话赶话的,将尚且未曾告知沈星川的炸裂消息说出了口,苏丝弦瞬间乱了阵脚,不敢去看沈星川的脸色。脑子里一片乱糟糟,左手无名指上原本用来糊弄家长,展现二人情感的戒指。如今,显得格外可笑。
二位原本想借机劝和的老人家,也适时地闭上了嘴,所有人都在等着沈星川开口。
沈星川坐直了身子,语气平静,吐字清晰。
“是我们的教育方式有问题,对孩子缺少陪伴。我们会再次审慎地,对待我们的婚姻。”
看着苏丝弦那难以掩饰震惊的双眸,沈星川浅浅笑了。
“也请您二老,尊重我们做出的决定。”
第14章 一次交流
苏老爷子轻轻咳嗽一声,对沈星川点点头:“小沈,跟我到书房来一趟。”
看着二人消失在拐角,苏丝弦方才收回眼来。
“怎么还心疼上了?你这可不是要离婚的表现哦。”
苏夫人实在难以理解这一代人的婚姻观念。回想起刚才苏丝弦那张掺杂着愧疚和担忧的脸。现在又是一副依依不舍的样子,不禁摇了摇头。
“做家长的在这时候不是应该使用:哪有不吵、孩子还小、忍忍就好的三件连招的吗?”
苏夫人优雅的翘着小拇指,捏起花茶,浅浅喝了一口:“流程还是要走一下的。再说,你对外走的不是父母早亡、孤苦伶仃的剧本吗?我可是早早就带入了的。”
苏丝弦扶额望着自家老妈:“父母是真爱,孩子是意外。早接受,早和解。”
拍了拍苏丝弦搭在膝上的手,苏夫人慈爱的看着女儿。
“人生路长,跑太快难免错过风景。不如停下来看看。不要为别人超过你而害怕。你拥有比别人更多的,选择任性的权利。”
那边的苏丝弦被浓浓母爱包围的像块泡在牛奶里的小饼干。
这边站在苏老爷子身边,连大气不敢出一口的沈星川则像是被搁在火炉里烤的面包。
老爷子年近六十,精神却依旧矍铄。他一边将上好的宣纸上用镇纸推平,一边说着。
“都说少年夫妻老来伴。但谁都知道,中间这段日子是最难过的。一面是柴米油盐,一面是花花世界。”
兔绒湖笔在砚台中蘸满墨汁,老爷子推了推鼻梁上的老花镜,将笔锋上突出的一根杂毛扯了出来。
“当年的沈家不算什么。我选你,是因为你品性和前景。那你知道她当初为什么选择你吗?亦或者说,你当初为什么会选择她?”
笔走龙蛇,随着最后一点笔锋收提,粼粼墨色凝聚成了一句话:至高至明日月,至亲至疏夫妻。
三十六岁的沈星川和苏丝弦共有过十二年的婚姻,如今只有十六岁记忆的沈星川难以对这十二年,作出评价。
婚姻本就是感情、利益、责任和义务的共同体。幸福与不幸,不过是看哪一项的占比更高而已。
若是让沈星川来选择一段感情的结束方式,她更喜欢无疾而终。
无疾而终,是对感情和生命这段历程来说最好的结局。
在有限的时间内,彼此享受着无限的爱。没有万般阻挠的高潮,没有蓦然回首的唏嘘。因情而起,无情而终。不必勉强,顺应本心,不留遗憾。
苏老爷子拍了拍沈星川的肩膀,叹了口气。
“回去好好想想吧。”
驱车回家,已经快十一点了。在车上就睡的迷迷糊糊的沈初蔚,自觉回房抱着□□熊进入了梦乡,将一片沉寂留给了沈星川和苏丝弦。
二人一番洗漱,肩并肩靠在床头。
床头两盏台灯亮着橘黄的光,将两人照得暖洋洋。
“沈星川。”
“嗯。”
“你说……会哭的孩子才有糖吃吗?”
突如其来走心的苏丝弦微微仰头看着天花板,像是一只被关在玻璃牢笼中的蝴蝶。
看着那人泛红的眼睛,如同黑曜石般耀眼的眸子,罩上了一层水雾。回想起刚才餐桌上,苏丝弦对父母表现出来的抗拒。她的童年,也不好过吧。
沈星川紧张地断了思路。心中那句哭不能解决问题,实在难以出口。
“我、我明天和小朋友交流一下,然后制定一个学习计划。至于,婚姻问题我、我……。”
“你要负责到底哦。”
等等?这是又演的哪一出啊?沈星川结巴地问道:“负、负责什么?”
“教育问题啊!放心,我在回来的路上就已经下单了呼吸机、心脏起搏器和除颤仪。放心上吧!”
“……。”
“晚安。明天记得早起哦。”苏丝弦抬手关灯,顺便对呆若木鸡的沈星川露出一个浅浅微笑。而后缩进被窝里,没了动静。
哭,还是能解决问题的。沈星川苦笑一声,抬手去关灯。
这一觉睡得并不踏实。
迷迷糊糊之中,沈星川脑中神经猛地一抽。
滋!她的脑中像是有电流闪过,将她带到了一处空间。
空中平白生出一股海腥味的风,浪花舔食着礁石,溅起的飞沫星星点点粘连在落地窗上。
灰暗房间的地毯中央,坐着一个女人。及腰的长发如瀑一般遮住了脸上的光景。瘦骨嶙峋仿佛轻轻一捏便能像纸张一样褶皱破碎。
女人背对着亮着红点的监控,用长长的指甲有一下没一下地抠着左手无名指钻戒上,早已松动的钻石。
突然,她站了起来,用口香糖将钻石粘在了落地窗上。
嘎吱刺耳的拖拽声在沉闷的时空中响起,在床底拖出藏匿许久的灭火器被她用双手拖拽出来。
砸门的声音猛地响起,咔咔的撬锁声此起彼伏。
堆在门口的一系列重物,发出阵阵悲鸣。为她争取了时间。
在这一刻,她像是日复一日推动石头上山的西西弗斯。在被岁月吞噬了精力和热忱,被黑洞榨取希望后,奋力的拖曳着重物,去寻找山顶的最后一丝光明。
砰地一声巨响,落地窗上出现了如同蜘蛛网般密密麻麻的纹理。
而垂垂老矣的门,也承受不住生命的最后一丝波折,四分五裂的躺在了废墟之中。
穿着黑衣的人像是一排排坟墓矗立在离女人几步远的地方,沉默的注视着她。
女人站在碎成诡异形状的玻璃前,那些稀稀疏疏的尖刺,如同地狱中生出的荆棘。
而那一轮圆月,看尽世事般悬在海平面上。
沈星川看着那个女人转过了身子。她撩起了额前的长发,露出了和自己一样的脸。
她突然看着自己笑了,眼睛亮的可怕。沈星川感觉自己的灵魂被禁锢在女人的躯壳之内,躯壳带着她,向后朝着黑黢黢的海坠落下去。
“沈星川!沈星川!”
耳边传来苏丝弦急切地呼唤,仿佛一条救生绳,将她从溺亡之海中,拉扯了出来。
她睁开了眼,对上那双着急的眸子。
“你记起了什么?”
“没……。”
苏丝弦顿了几秒,而后转身去摸床头灯开关。
啪的一声轻响,床头的台灯亮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