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怎么了?”沈星川显然是被吵醒了,慵懒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
  直到手机在床上弹了一下,而后咚的落在地板上。苏丝弦这才反因过来,俯下身子去够。
  “没事。”
  沈星川被这震动和电话声吵醒,正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就见苏丝弦在床沿摇摇欲坠。下意识将人揽住,正对上那双尚且来不及将浓浓哀愁转化为震惊的眼眸,下一秒,便被惯性带下了床,后脑结结实实的砸在实木地板之上,发出一声闷响。
  霎时间,那被禁锢的记忆如同阵雨一般又快又急地砸了下来。
  约莫是冬季,她们在一间装修古朴的茶室包厢里,窗外是簌簌而落的鹅毛大雪。屋内开着暖气,袅袅茶雾如同薄纱一般隔在二人之间。
  她看着约莫二十出头的苏丝弦将麂皮手套摘下,泛红的指间握着茶杯送到唇边。轻轻吹向沈星川的白雾,在那一瞬间朦胧了她的眼。
  美人如花隔云端,约莫就是这样的吧。
  许是沈星川的眼神太过灼热,苏丝弦那原本微垂望着茶水的眼眸突然抬起,直勾勾的和她对视。谁也没让步,二人便这般僵直着。
  良久,久到送入口中的茶水终于被二人品出了什么滋味似的,苏丝弦方才轻笑了一声。
  “虽然是初次见面,但我相信沈小姐应该对我有所了解。我个人只有一个要求,就是领养一个快满一岁的女孩儿。作为回报,在这段婚姻中,您是自由的。我们只需要偶尔的扮演一下恩爱伴侣,让双方家长面上过的去。如果沈小姐愿意接受的话,我们可以挑个良辰吉时去国外领证。”
  扑通!沈星川能够感受到,那时自己内心呼之欲出的欣喜和深处翻涌沸腾的苦涩,被同时压抑在一个合乎礼仪的微笑之中。她将一个丝绒盒子打开,里面是一对戒指。低调的钻石切割出了绝佳的艺术感。
  “品味不错。”苏丝弦的左手在她眼前垂下,像是公主等到这骑士的亲吻礼。
  而自己握上了那只手,将戒指轻轻推到无名指的指尾。
  “合作愉快。苏小姐。”
  “沈星川、沈星川!”急切地呼喊将沈星川带回了现实。
  记忆的雨停了,胀痛感也在下一瞬消失无踪。
  回过神来时,她正如记忆中的那般握着苏丝弦的手。
  苏丝弦不敢动她,见人醒了,手足无措的拿起手机。
  “我叫救护车!”
  “没事。别吓着孩子了。过两天我自己去复查一下就好。”她借着苏丝弦的手站起,坐在床沿。
  苏丝弦站在她身前,看着那手顺着自己手背滑下,大拇指的纹理摩梭着肌肤,冰凉的指尖划过自己掌心,而后无力的从她无名指指尖滑落。不知为何,苏丝弦心头像是被鹅毛滑过一般,不自觉颤动。
  “怎么了?”
  “没什么……我去洗漱。”
  看着那人拄着手杖迈入浴室的样子,苏丝弦也只能嘱咐博纳和安妮在今天多留心她的状况。
  穿戴整齐,对着镜子照了照,总觉得少了些什么。打开配饰盒,里面琳琅满目、款式各异的戒指提不起苏丝弦的半分兴趣。
  鬼使神差的,转身到了身后沈星川的配饰格里,取出了一个丝绒盒子。她们只在回家见家长戴着秀恩爱时才戴的婚戒,安静的躺在里面。
  左手无名指上似乎还残留着那人刚才留下的一丝凉意,她将戒指套了上去,不到三秒,又赶紧取了下来。
  一面感叹自己大清早的,发什么疯呢!一面将戒指怼回丝绒盒里。正预备将其归回原位时,突然想到了什么,把它往肩上的包包里一丢,潇潇洒洒的下楼用膳。
  餐桌上,没心没肺的沈初蔚风卷残云的将最后一块培根扫荡干净,对着二位母上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
  “你们今天可以一起来接我放学吗?”
  本来接孩子上下学是父母应该做的,但是她们的身份特殊,一旦被拍到,怕不是要屠榜。
  “我们都不在身边……她算是留守儿童吧?”
  很显然,沈星川尚且沉浸在溺爱家长的角色之中,被沈初蔚的星星眼给弄得心花怒放。丝毫没有顾及苏丝弦一脸拒绝的表情,反而劝说道。
  “留守儿童?你见过住着大别墅、豪车上下学、九个保姆围着团团转的留守儿童吗?”
  假模假样的吸了吸鼻子,沈初蔚可怜巴巴的眨了眨眼:“家庭不和睦的孩子会有心灵创伤的!”
  进过多年历练,苏丝弦明显已达成魔法防御,作为家里尚且有些许底线的人,她当机立断的表示拒绝。
  “但凡你说你有脑部创伤,我就相信了。”
  “……。”沈星川感觉自己被误伤了。
  “老沈!”沈初蔚扑到沈星川怀里哼哼唧唧,一副不答应就不肯上学的样子。
  好吧,没人能拒绝一只可爱的小黄鹂在自己掌心扑腾。
  “放学我和妈咪去接你。”
  “真的吗?”
  完全不想搭理的苏丝弦摇了摇头,麻木地喝着咖啡。
  如果说自己是可以眼也不眨的给这孩子包装的跟公主一样。那沈星川就是能做到一个月三分之一时间在飞机上,三分之一在公司里,三分之一在孩子床上给她念故事哄她睡觉的人。
  上幼儿园时,沈初蔚发了三天的高烧。自己着急忙慌的结束拍摄回来,原本应该在地球另一端谈生意的沈星川,已经趴在儿童房的床边睡着了。不少文件散落在地毯上。纸飞机、跳跳蛙摆在床头,一只叠了一半的千纸鹤被她握在手里,低头一看,上面赫然写着某某公司的收购案合约。
  比起当初提议收养这个孩子的自己,她倒是承担了更多的责任。
  “妈咪~可以吗?”
  “可以。”苏丝弦认命地摸了摸自家小崽子的脑袋。
  “乖乖听老师的话,上学去吧。”
  二人站在门口的草坪上,看着沈初蔚背着小书包,宛如灼灼成长的祖国花朵,非常有礼貌的对司机点头问好。
  等孩子走后,沈星川和苏丝弦分别上车。
  车上,王大花对苏丝弦露出一个心虚的灿烂微笑。
  “你们刚才不会……臣,罪该万死!”
  苏丝弦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
  “没听过中年夫妻亲一口,噩梦能做好几宿啊!”
  她撩了撩头发,无意间露出无名指上戴着的戒指。
  “再说,对一个脑残患者下手,我是这么畜生的人吗?”
  等等!王大花敏锐的捕捉到那亮瞎人眼的戒指,换上一脸你绝对有问题的表情:哟!怎么戴上戒指了?
  苏丝弦大大方方地借着光亮,抬手欣赏起戒指来。
  “今日限定!”
  车在公司地下室停稳,二人在等电梯的间隙,便见一辆鲜红的保时捷跑车紧贴着她们的车停下。
  不多时,身后传来一阵马丁靴踩地的咚咚声。
  “好久不见,丝弦。”
  那人的声音自后传来,一如既往的好听,像是年少时每个夏夜的吉他和弦。
  “好久不见。”苏丝弦深吸一口气,转身对杀千刀的前任,露出一个和善的笑容。
  第9章 一只前任
  和前任一起坐电梯是什么感觉?
  苏丝弦给了躲在角落里八卦挑眉的王大花一个精致白眼。
  简单地商业招呼之后,谁都没有先说话,只有电梯在不断的攀升。
  人对气味的记忆往往比其他事物更加深刻。那人身上烟草、皮革混合的沉闷味道堵在狭小的空间,带着苏丝弦回到了十多年前那个初见的午后。
  彼时还是新晋导演的赵月蘅赵导,在和陆柏陆大编剧联手横扫国际影坛前,曾突发奇想的拍了一部同性电影。作为主演的自己,拥有了挑选“另一半”的机会。
  在百花齐放的候选人中,她一把薅住了这根陪着人来面试的狗尾巴草。只因为那匆匆一抬眼的风采,指尖香烟上随之落下的烟蒂,一切种种都像极了剧本里走出来的人。当然,如果上天愿意再给她一次选择的机会的话,她会果断的把那烟头塞进蓝玉烟的嘴里。小小年纪抽什么烟,装什么忧郁,麻溜滚蛋!顺便再给年少无知被渣女皮囊蛊惑的自己几个巴掌。
  叮!电梯门开。早已等候在外的赵之江赵老板,看着苏丝弦的微笑,脊背发凉。
  一边狠狠的瞪了把炸弹引过来的我那个电话一眼,一边尴尬的笑了两声,把这两尊佛爷琴请到办公室里。
  看着坐在沙发上,优雅的品着咖啡的苏丝弦,赵之江不自在的挪了挪屁股,端起酒杯喝了一口,方才有了酒壮怂人胆的勇气。
  “丝弦啊。你、你要为自己考虑一下的。传统的文艺片,是收不到票房的,商业电影才是大势所趋。既然咱们……。”
  苏丝弦没有说话,给了他一个眼神。被噎住了话头的赵老板清了清嗓子,转向正无聊的把玩这打火机的蓝玉烟。
  “蓝小姐,合同你看有什么问题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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